第62章
過了幾天, 蕭楠終于知道陳亦松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這天一大早, 院子外傳來轟隆轟隆的機器聲。
“三爺爺, 這是？”蕭楠迅速環視一圈, 就看見帶頭站在人群前頭的村長蕭順才。
一輛挖土機正鏟挖一個小土坡，連着村子公路的那半截已經鏟平，現在正好挖到她鄰居蕭衛均家老房子前。
準确的說，應該是陳家的房子了。
“嗬嗬, 陳先生出錢修公路, 村子裏想把公路通到家門口的的都可以給我說, 費用全部由陳先生贊助！”村長今天精神頭特別好, 神氣的撇着煙杆，笑呵呵的。
“陳先生？”蕭楠一臉錯愕，是陳亦松和他哥麽？可她怎麽沒聽說過？
咦？不對, 前幾天他不是問她願不願和他做鄰居, 難道這就是他的意思？蕭楠驚訝的瞪大眼睛, 眸子裏全是不可思議。
“對啊，小楠, 村裏好多人都要修公路了，你家要不要也修了？到時候方便一點嘛！”
“修這麽多路怕是要不少錢吧？”
“這你懂什麽？人家陳先生一家開着大公司，這點錢算什麽！”
蕭楠沒心思聽其他人念叨, 擡頭看自家通向大路的通道，是有點窄：“三爺爺，等路修到衛均叔家的屋前時，到時再分一支岔道到我家, 應該可以吧。”
不知怎的，蕭楠突然覺得她們村長此刻特別霸道總裁範，褶子都撫平了好幾根，只聽他豪爽道：“可以，怎麽不可以。”
修路的工期特別短，才短短兩天，一條銀白色的水泥路就通到了家門口。家裏的狗子們一只只的玩心特別重，一個眨眼功夫，還未幹透的水泥就印染了一朵朵梅花墊。
尤其是帥哥那個大胖子，一腳踩上去，四朵大大的、深深的梅花坑出現在水泥路上。
“……”蕭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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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得罵不得，臉皮實在厚，蕭楠也拿它沒辦法。
好在這天氣熱，一兩天之後，水泥路基本上就幹透了。而那些梅花坑則永遠留在了路面上，成了一種特殊的記憶。
這些天，蕭楠一直往縣城和鮮花鎮跑。水庫裏的魚還沒找到銷路，僅僅靠過年那幾天打撈上來賣，可能連承包的本錢都撈不回來。療養院的供應量又小，根本解決不了她大水庫裏那麽多的魚。
鮮花鎮是她們甬江縣大力扶持的旅游産業地區，地勢在甬江縣出了名的平坦。它西靠大山，四周環繞着一條大河流，河流水質清澈。鮮花鎮靠山又臨水，人文地理條件都非常優越，因而得到縣城的大力開發，還是國內有名的五A級風景區。每年都有幾十萬人次的旅游人數，算是甬江縣的納稅大鎮。
不過那裏裏卧龍灣所在的大平鎮隔了好幾十裏路，卧龍灣又沒有什麽特色之處，自然連鮮花鎮的丁點光也沒沾着。
蕭楠尋思着，要不要在縣城或鮮花鎮上開一家魚莊。雖然鮮花鎮也有魚，但她相信，自家的魚配上她母親炒的大料，味道應該非常不錯。只不過，現在她找不着去開店的合适人選，為此，蕭楠甚是愁眉。
“小楠姐！”
一擡頭，門口竟然出現了兩個甚是讓她意外的年輕人。
“思思，張孝洋！你們怎麽來了？”
哧啦——
因為太過于震驚，蕭楠站起身時，激動得差點絆倒了面前的小桌子。
“哈哈，沒想到吧？其實我自己也震驚呢！”霍思思調皮的扮了個大笑臉，嘻嘻哈哈的扯着張孝洋走近院子。屋外正停着一輛白色的越野車，看樣子正是他們開來的。
兩人坐下和蕭楠聊了一會兒，才得知原來張孝洋家還是一個廚師世家。不過到他父親那一代時，他父親考了公務員，算是體制內的一員，現在大大小小也是一個不小的官了。而廚藝則由他二叔繼承。現在他二叔在省城開了一家大酒店，名氣在當地可謂響當當的。
“你家裏同意你一個大學生回來當廚子？”不是說蕭楠看不起當廚子的，任誰覺得一個好好的大學生不出去闖蕩點事業，或者走他父親的道路考公什麽的，都會覺得他是傻子吧！何況這一傻還傻了一對。
張孝洋面色尴尬的摸摸鼻梁，這還真被蕭楠猜準了，他在家和父親僵持了一個多月，思思父母也在聽說他想當廚子的時候也暗地裏給她安排了好幾場相親，即使不相親的時候也被關在家裏複習考公。
張孝洋不好意思說，霍思思好意思呀，她又是那種心裏瞥不住話的人，恨不得和蕭楠大吐為快：“小楠姐，你是不知道我爸媽當時那個樣子，啧啧！”
說着，她搖搖腦袋，驀地一下站起來，一只腳砰的踏在板凳上，學着她爸的語氣：“霍思思，我給你講，你以為當飯館的老板娘很風光嗦！”
“那就不是一回事兒！沒你那豆腐渣腦袋想的那麽美！客人一來，你得屁颠屁颠追上去問人家吃什麽吧？人走了，吐地上了，你不還得拿塊抹布在地上一點一點撿？桌子不一塊一塊抹？”
“至于假期？那是什麽玩意兒？人家玩，你得幹活；人家工作了，你還得幹活兒！這就是你想過的生活？”
“……”
巴拉巴拉，将近吐槽了十來分鐘，看得蕭楠目瞪口呆的。
至于張孝洋？已經在旁邊放棄拯救他蛇精病發作的女友了，只得眼睜睜的看着她人格分裂。
“其、其實你爸說得也挺有道理的！”蕭楠一手穩住板凳一角，嘴角忍不住抽搐，剛剛霍思思一邊學舌的時候，還一邊瘋癫似的抖腿，板凳都被她抖得一搖一晃的，蕭楠生怕她蹬翻了。
“唉！”剛剛還活蹦亂跳的霍思思突然焉了下來，徑直一屁股坐到剛剛踩過的板凳上，“其實道理我都明白。”
“可是我真的不想去職場打拼，你說我沒有拼勁也好，沒有志氣也罷。畢業前不是有個實習嗎？我自己在社會上找了一家單位，沒憑家裏的任何關系。結果我去上班的時候，什麽雜事都是我幹，什麽錯誤都是我擔，哦，不過還有一樣東西肯定輪不到我。”
霍思思以和她開朗性格大乎迥異的神态看蕭楠，眉間多了幾分與明媚小臉不相稱的郁氣，“功勞都是他們的。這還只是一個實習，你說，以後工作了還不得排擠死？還不如跟着小羊當個老板娘嘞！”說道最後，她自己都忍不住咧開了嘴角。
“每個剛入社會的新手都會經歷這麽一層的，畢竟誰都這樣過來的不是麽？”
說道這裏，蕭楠也想起了自己剛入社會那會兒，剛開始其實她并不是去幹的銷售，而是去的一家知名的上市公司。後來因為一個複雜的原因，她毅然而然的離開了，并進入了一家自己以前從沒想過的房地産公司當銷售。
因為性格原因，幾年下去她并沒有太大的進步，每次有升級當管理的機會都被人搶走了，久而久之，她也懶得再去競争管理崗位，直接縱向發展自己，努力拿高薪。
看兩個人似乎都不像開玩笑搞着玩的樣子，蕭楠心裏也打起了一個小主意，不過還是先問問他們再說：“那你們怎麽到我這兒來了？”
霍思思和張孝洋對視一眼，最後還是張孝洋站了出來：“上次我們過來玩的時候，發現蕭楠姐這裏的食材新鮮、綠色、健康，想來看看能不能和你合作，到時候餐館裏的食材準備都從你這裏出。”
“你想走健康綠色餐廳這一塊？”蕭楠聽這話，瞬間了然。
“那你們想過沒，這種餐廳肯定要開到大城市才有市場，一般的小地方根本紮根不了。這樣，你們投入的成本可就大了。”
“這個問題我們其實也考慮過。”張孝洋抿了抿嘴角，神色堅定，他喜歡做菜，小的時候經常跟在二叔屁股後面，悄悄學做菜。弄得他二叔和父母以為他貪吃，還嘲笑了好一陣子。
思忖片刻，蕭楠還是決定将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其實，在你們來之前，我就想開一家魚莊，專門賣魚。”
“你們也知道，我們這地區，一年到頭多霧雨天氣，濕氣又重，很多人都喜歡吃辣椒，火鍋又是一大特色。想必開一家火鍋魚魚莊肯定大受歡迎。”
“火鍋魚？”霍思思和張孝洋異口同聲的盯着蕭楠。
“對，到時候辣椒我自己種，花椒山林裏也有好多，且麻香味比市場上賣的還濃，到時候我們請村裏人到山林裏采摘了收過來。火鍋魚只要有了這兩樣，算是成功了一大半。你們覺得怎麽樣？”
霍思思看張孝洋，這事兒多半還要他做決定，她反正是他去哪兒就跟着去哪兒，這輩子打死她她也不願分開。
女友如炬的目光灼得張孝洋心頭發燙，她的心思他一直都懂。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無法下定決心。
雖說打心裏他莫名相信蕭楠家東西的質量，但這畢竟關系到他和思思兩個人的未來。
這魚吧，還真不好說。
喜歡吃的喜歡得不得了，不喜歡吃的始終聞不慣那個腥味。
而且，這魚刺……也是少數人的一大難題！
比方說，霍思思三姨家有個已經上了初中的表弟，至今仍然不會吐刺！！
蕭楠看兩個人猶豫的神色，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話一千道一萬，幹脆還不如做一次算了，用事實說話，反正蕭楠是相信她家魚和調料的質量，毫不誇張的說，是她二十多年來吃過的最鮮最好吃的：“要不這樣，我們自己先弄一次來嘗嘗？”
一聽說可以嘗試，兩人立刻小雞啄米似的狂點頭。
既然要搞，蕭楠決定幹脆來一次大的，把阿爺一家全都喊過來，再加上蕭仲明一家，經過藥物調理，秀娟媽已經能下床做基本的家務活，帶小兒子，眼看着最近秀娟的臉上笑容都開朗了些。
牛牙這娃子熟悉鎮上，蕭楠交代了要買什麽之後，就讓他帶着張孝洋去鎮上買香料。那小子，甫一看見門口的小車子，笑得豁出了一口缺牙巴。
“呦，牛牙，牙巴缺了嗦？”蕭楠打趣道。
唬得牛牙趕緊捂着嘴巴，一臉驚恐的看蕭楠，唔～這些天他之所以很少講話，就是因為這個，現在好了，全被他姑給道破了。
“這孩子，還害羞呢！”嫂子周小麗也在一旁笑呵呵的揭老底兒。
說得牛牙更幽怨了，連坐上小汽車都沒能安撫到。
“哈哈！”
蕭蓮一看車子要發動了，一個箭步沖到車子左側，打開車門就準備坐上去。
“蕭蓮！你幹嘛？”蕭楠唰的一下子上前拉着蕭蓮，阻止她上車的動作。
別以為她沒看到，剛剛到院子時，她就發現蕭蓮的目光一下子黏人家身上，惡心得蕭楠再一次降低對她這堂妹的感官。
“放開，關你屁事！”蕭蓮猛地甩開蕭楠的手，深恨蕭楠多管閑事，咬牙切齒道，“我要和張哥哥一起去街上，他不熟悉，我帶着方便些！”
“臉大如盆都不能形容你！”
“人家比你小了四歲，還張哥哥？”蕭楠再一次刷新了對蕭蓮的認知，這人怎麽這麽沒眼色，沒見人家女朋友都在這？
一道嚴肅身影從後面插入：“小蓮又在作妖？”蕭仲強橫了蕭蓮一眼，一把把她從車上扯下來。
蕭蓮瑟縮着身子，頓時安靜如雞，乖乖的站在車子外面。顯然她對蕭仲強已經産生強烈的心理陰影。
直到一道青黑刺鼻的尾氣拍打在臉上，不甘心的跺腳。
蕭楠從屋裏拿出一捆小魚網，帶着蕭仲強、蕭仲華一道兒去水庫裏網魚，剩下的人和着嫂子周小麗去摘菜、挖竹筍。
漁網是蕭楠前些日子買的，舍不得買大的，網長一百米、寬六米，才花了200多塊，還算便宜。
拉了一網，小的丢回水庫，大的撿到背簍裏，不一會兒背簍裏噼裏啪啦裝了20多條。
這次炒料讓張孝洋嘗試的，分了清湯和紅湯兩種。屋子裏，銻鍋裏早炖了大骨湯，就等着下鍋。
哧啦——
紅彤彤的剁椒，嫩黃色的姜片，白色的蒜粒，青色的花椒，在油鍋裏蹦跳、翻滾，滾燙的熱油撬開藏匿在裏面最獨特的香味分子，各自争奇鬥豔。經過高溫，在油的霸道鎮壓下，幾種調皮香味分子慢慢屈服，慢慢妥協，最終彙聚一家。
張孝洋一邊炒，眉間訝異凝聚，鼻腔裏不斷撲騰而來辛辣香味，他什麽時候廚藝這麽好了？幾乎都可以和他做了幾十年飯菜的二叔相比！
不僅是他，院子裏其他正忙碌的人都紛紛圍了過來：“孝洋，你的手藝原來這麽好啊！”
“是啊，這廚藝都快趕上那五星級大酒店的大廚了。”
霍思思一臉得意而自豪的站在張孝洋身旁，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拈了張紙巾賢惠的給他擦額頭的熱汗。
這些誇獎張孝洋聽着，卻沒往心裏去，他覺得，這似乎不關他廚藝的事兒，怕是和鍋中的調料的好壞無疑了。
清湯沒這麽費事，加入姜蒜爆炒香味，加少許花椒，放入酸菜，摻上大骨湯，丢入紅棗枸杞番茄平菇小火熬制。
魚片早已準備就緒，魚頭也早就丢入湯中熬煮。這次魚片還是蕭楠削的，薄得晶瑩剔透，輕輕放滾湯裏一涮，魚片立刻變色卷曲，馬上就可以吃。
“哎呀，原來這魚還能這麽好吃，一點腥味都沒有了。”
“那不是，以前哪次我不是加了好幾個生姜進去才勉強壓住那股魚腥味？”
“還別說，這清湯裏的魚鮮，紅湯裏的又麻又辣，吃了還想吃，都好吃得很嘞！”
“這菜涮一涮也有了魚的鮮味，比以前更好吃了，就像在吃肉！哈哈！”
“……”
桌上，牛牙吸溜了一片嫩魚片，一臉幸福的道：
“要是以後天天能吃到我也死而無憾了！”
“呸！小孩子家家的說啥啥話呢！”
一個硬殼鑽敲在牛牙頭上，幸福的味道瞬間變成了痛苦的味道。
魚的鮮味直沖喉嚨，張孝洋細細品嘗着，心下決定不知不覺間早已明了。
決定之後，跑市場調查的人又多了兩個人，好在張孝洋他們有車，出入方便多了。
沒想到，跑了十多天下來，做出的決定竟然和最開始的計劃相去甚遠。
一大早，飯桌上。
“在大平鎮上開魚莊？”陳芳瞪大雙眸，眸子裏全是不可置信。
瘋了！瘋了！這些娃子全都瘋了！
她就說呢，前段時間搞什麽魚火鍋，最近幾個人又跑進跑出的，整天都不見一個人影兒。她還以為蕭楠是去聯系酒店餐館賣魚去了，她也知道最近後山請人的工錢是一筆巨大的開銷，錢緊張了也是實事。誰曾想幾個娃子竟然想在鎮上開餐館。
大平鎮是什麽地方？出了名的貧困鎮，要不是近兩年鎮上山那邊修了座療養院，恐怕蕭條程度還得增幾分。
這些娃子一個個都是高文憑的，都窩在這山旮旯幹嘛喲？
陳芳背地裏狠狠瞪了一眼蕭楠，以為是她教壞了兩個年輕娃子跟着她一起折騰一起瘋。
對此，蕭楠無話可說，默默的受了這個白眼。
之後，蕭楠們每天都在鎮上亂逛，終于看中了一個臨水的街邊房子。貧困鎮也有貧困鎮的好處，那就是房價低得吓死人。和房子主人講好了價格，寫了書面合同，就開始動工裝修。
出人意料的，三個人中設計品味最高的居然是霍思思。整個裝修幾乎都是她在規劃，蕭楠和張孝洋兩人只能乖乖的聽從霍思思差遣。
蕭楠每天忙進忙出，相隔不遠處的變化她悄然無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