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姑，姑什麽姑？”老太太唬着張臉，“牛牙，不是讓你把那瘟仔丢了？咋還留在家裏？”
牛牙被兇得一臉懵逼，下意識的揪緊手中那一坨黑色肉球。惹得肉球“汪嗚”一聲，衆人的目光皆被吸引過去。
原來剛剛兩兄妹為了跑出來看他們姑，牛牙順手把崽子也提了出來。
偏偏這時候小姑娘三朵急着撇開責任，急急忙忙大聲告狀，“祖祖，是哥哥不聽話，我有說他的，他就是不聽。”
“嗯。”老太太淡淡嗯了一聲。轉頭對跟木樁子似的牛牙說道，“還愣着幹嘛？趕緊拿到後山溝去！”
“哦，好。”牛牙不敢反抗，生怕一個遲鈍老太太就不讓他吃飯了，他可看見半下午的時候奶就殺了一只雞炖着，那香味，現在還在鼻孔萦繞哩，要是吃不着，那可就虧大發了。
揪着黑肉球的脖子肉，牛牙拔腿就跑。
至于那虛弱的叫聲，他完全忽視了。
“等等！”蕭楠欲叫住沖出去的牛牙。剛剛努力看了半天，才勉強看清那玩意兒是啥，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發現牛牙提着跑了，“等等，牛牙，先讓姑看看。”
“祖祖？”牛牙聽見蕭楠的叫聲，急忙剎住腿腳，先是看看他姑，而後又望向他祖奶奶也就是老太太。
小孩子機靈，想來八成這事兒還得老太太說了算。
老太太嫌棄的皺皺眉，眼裏帶着明顯的忌諱之色，“小楠，有啥好瞧的，不就是一只天生帶疾的狗崽子！”
“帶疾”在這地方是對一些比較忌諱的東西的隐晦說法，山裏人總是對一些神秘的、天生無法解釋的現象持有深深的忌諱，老太太也不例外。
即使這樣，也抵不住蕭楠心中對小狗的憐憫，天生帶疾并不是它的錯，況且，她也不太在意這些。
于是對老太太說道:“奶，我看看，合眼緣我就養了，就當養着做個伴。”
“養麽子養，丢了。”老太太想也不想直接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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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嗚~”
仿佛能聽懂似的，才剛滿月的小狗崽努力睜開豆大的眼睛朝蕭楠所在的方向望了望。
此刻，蕭楠才終于看清小狗的樣子，也明白自家阿奶為啥如此忌諱。
樣子不大，巴掌長，和普通狗崽小時候圓乎乎的小腦袋不同，它的嘴巴尖尖的，長長的，眼睛也堪堪只有一條縫隙，縫隙中間稍微寬點，綠豆大小的眼珠子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尾巴和身子等長，有點像狐貍的樣子，卻又沒有狐貍機靈。
整只狗崽樣子奸詐，一看就不是什麽好家夥。難怪，這要是狐貍生的，也許就沒這麽忌諱了，偏偏它是一只家養的狼狗下的崽子，在衆多兄弟姐妹中間，顯得它要多另類有多另類。
越看越覺得它有趣又可憐，這要是在外面，說不定還會引起許多獵奇的人的好奇心，待遇興許會發生天翻地轉。
蕭楠看着醜萌醜萌的狗崽，想養的心越發堅定了。“奶，您就讓我養吧，要不到時候實在不行，再讓您處置行不？”
不等老太太發話，蕭楠趁機轉移注意力，對牛牙說道，“牛牙，你把小狗放下來，過來幫姑拎點東西，提了這麽久手都麻了。”
說來也奇怪，牛牙剛一将狗崽放地上，狗崽子就一颠一颠的朝蕭楠爬過來。
蕭楠這才發現，原來它還是一只小跛子，兩只前腿一長一短的，還真是……
老太太今天對蕭楠越來越不滿了，先是回來也不過來這邊，再是瘋瘋扯扯得說是回老家發展的胡話，現在更是不聽勸要養一只“帶疾”的狗崽。出去幾年，膽子倒是練大了，越發不聽話。
正準備說她幾句，突然屋子裏響起幾聲猛烈的咳嗽聲，接着便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還在外面呆着幹啥，老婆子？小楠回來了？趕緊進來吃飯。”
“來了來了。”老太太高聲應和，白了一眼蕭楠，“死妮子，說不過你，等會兒讓你爺來說。”
一群人簇擁着走進堂屋，屋子十分寬敞。
一進屋子，就看見堂屋左邊地上放着幾捆竹篾，旁邊還淩亂的堆着幾根圓筒大竹子，邊緣用鋸子鋸得整整齊齊的。
在這些竹子中間，一個瘦老頭正坐其間，手裏握着一根長長的煙鬥，煙鬥的出氣口正冒着煙霧，顯然此刻老人正在抽煙。
“阿爺。”看見這人，蕭楠趕緊正了正身子，恭敬的喊道。
“嗯。”老人嗯了一聲，繼續吧嗒吧嗒抽了一口旱煙，然後輕輕吐出一口淡青色的濃煙。
老人不愛說話，好半晌，才又問:“回來了？回來就多耍幾天。”
“嗯，我這次回來暫時打算長住。”蕭楠不想再經歷先前的情況，主動說了自己的想法。
“長住？”老人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又低頭默默抽了一口煙，“你的意思是？”
老人搞不清到底是他心中的想法還是其他，幹脆問了她。
沒等蕭楠回答，一直站在一旁的老太太忍不住插話，“小楠，你瘋啦？亂說啥子？好好的城裏人不當，還回老家蹲着好嗎？”老太太以為讀了書，就是城裏人，端鐵飯碗的呢。
“你安靜點！”老人雖不愛說話，但人卻強勢，對于老伴打斷他的談話這點讓他十分不悅，轉過頭又對蕭楠說，“說說吧，為啥生出這念頭。”
其實，老人心中的震驚并不比自家老伴來得低，這些年來，多少人削了腦袋尖往城裏鑽，他們這小地方還真沒看見有人說想回來的，只有不得不回來的，正如他的大孫子兩口子。
堂屋裏氣氛有些沉默，就連小叔小嬸不知何時也圍了過來，只有兩個啥都不懂的小孩子，正高興的吃着蕭楠提過來的糖果。
“阿爺，我考慮過，我回來可以先種種菜，賣賣山貨什麽的，其他的，我準備到時候再詳細規劃。”蕭楠知道，母親因為想着有退路，可以不用問她回來做什麽；但是爺奶們不同，他們更了解家鄉的現狀，了解農民的不易。所以她必須說出一些具體的內容。
“種菜？說得容易，我們種了一輩子的菜，也就這樣，你以為你讀了點書就能不一樣？”老太太始終是最先開怼的那個，她至始至終都不相信蕭楠。
這次老爺子沒有發話，但他的态度表明，老太太的話也正是他想的。
蕭楠也不反駁，“我知道，我現在說再多也沒用。等我到時候做的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其實這話蕭楠心裏也沒底，可是不做，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回來之前，她已經在腦海裏盤算過，家鄉的資源非常豐富，背靠大山，水資源也不缺，可以走特色農村旅游這一塊，不過她最想做的還是能讓家鄉的物産走上綠色食品的路子，再加上如今各種互聯網信息交通之類的都很方便，不愁打不出名聲。
退一萬步講，即使失敗了，她也不會餓死，溫飽問題還是能解決的。畢竟，土地就是萬物之根本。
視線無意中掃過堂屋裏那堆竹子，眼睛一亮，腦海中閃現出前幾天夢中出現的那些竹子，要是換成那些竹子……
算了，蕭楠甩甩腦袋，将這不靠譜的想法抛出腦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回到家裏這幾個小時，頭不疼了，眼不花了，簡直比吃藥還靈，自然那種幻象也跟着消失了。
不過，這竹制品說不定也是一個路子，遂将想法一并說了出來，“阿爺，小叔，你們編的竹制品，如果變一些花樣，興許也可以賣得很好。”
等蕭楠将網上那些關于編制的花樣種類說出來，讓這些一輩子窩在山裏的老人們開了一個新眼界，沒看見老爺子端着的煙鬥半天也沒抽一口嗎。
不過小叔蕭衛發卻提出疑問:“小楠，照你這麽說，竹制品只要變成新花樣就能吸引人，可是這又怎麽讓別人知道我們有這東西？”
剛剛沒人說，經蕭衛發這麽一提，衆人也都從美夢中清醒。紛紛望着蕭楠。
被大家盯着，蕭楠也感覺壓力山大，硬着頭皮上道:“這也正是我想說的，這得需要我們以後慢慢摸索。”
見蕭楠也沒法子，衆人都有些失望，本以為這法子真的能行，蕭楠小嬸險些忍不住立刻打電話讓大兒子回來，結果白高興一場。
還是老太太率先招呼起來，“算了，別說這些了，先吃飯吧，飯菜都涼了。”
大家這才圍到堂屋裏廂盒旁八仙桌上，只見桌子中間擱了一大盆蘑菇炖老母雞，茄子、豇豆等用大海碗裝着擺在四周，顯得分量十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