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家的家宴一般都在京都飯店置辦,因此,雖然她不常來,但大堂經理依然認得她。
“大小姐,您們幾位?”
“三位。”她笑着回着。
這位氣質儒雅的老經理已經在這幹了有二十年了,可以說是葉家的功臣,誰看到他都不會想要對他使派頭的。
“那大小姐請上樓。”
“樓上還有位置?”葉寶珍倒是奇怪。
一般情況下“普通人”只能定到一樓的位置,而二樓則是有錢也訂不到的。因為名氣太盛訂不到位置的有的是,倒是沒有有多出來的位置的情況。
“別人來自是沒有的,但大小姐來肯定有。”
“徐經理,您太客氣了。”
“小姐不常出門,肯來店裏吃飯也是店裏的榮幸。”
“哈哈,一定是我六叔講的。”
“六爺确實說過。”
是啊,這世上也只有他六叔才會這樣熱衷把她的事講給人聽,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她六叔的女兒呢。
沒辦法,她是葉家孫輩第一個出生的,六叔卻是兒子輩最後一個出生的,兩人都受老夫人寵愛,見得最多,因而她小時候的事她父母都不太清楚,倒是她六叔能張口就來,記得可清楚了,也被她稱為擁有她黑歷史最多的男人。
張超自徐經理退出去之後便活潑了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來京都飯店,因此店裏的一切都值得他研究。
與外貌不同,這裏面倒是古香古色的。
Advertisement
“這飯店的裝飾真不錯。”
葉寶珍笑着回道,“你要想體驗唐朝的宋朝的也有專門的房間,只不過,應該早就定到下個月去了。”
“那房間有什麽不同?”
“裝修風格……以及服務生的穿着打扮,甚至連稱呼都不一樣。”
“還挺神奇的。”
兩人說話間林海陽一直在旁邊聽着,不知道的還以為就是這兩人來吃飯了,這個人根本不存在。
她們沒理他的時候他就一句話不說,沉悶的很。
“這位小兄弟怎麽不說話?”張超終于感嘆完飯店的驚奇之處,這會兒關心起了她身邊的林海陽。
林海陽聽到他的話也只是笑笑,并沒有要作答的意思。
“這小兄弟可真有意思。”張超又說。
“好了,他只是話少而已,你別有意思有意思的說了。”葉寶珍也不了解他,以為他天性性子悶,倒不知道他不說話只是因為她們談論的事他一句都插不上話去。
“張超同學倒是令人驚嘆。”她放下木質茶杯,輕聲說着。
“哦?”
“大學那會兒你就是班裏的戲劇小王子,怎麽畢業之後就改行了?再說,你家不是開劇院的嗎?你這樣有才華不去幫忙?”
林海陽一聽到戲劇來了精神,于是專心聽下去。
“現在哪還有人聽戲劇。”
“像戲劇歌劇音樂劇舞臺劇……舞臺劇還好一點,前面三個,太沒市場了。”
“你猜怎麽着?”
“一場下來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觀衆,大部分還都是本專業的。人普通觀衆壓根就不愛這些。嫌太高雅了……”
葉寶珍說話前看了一眼林海陽,“我們昨天還去聽了一場音樂會,當時全場全都坐滿了,我看,并沒有你說的那麽蕭條。”
“你看的那場是鄭老師與葉家六爺合作的那場吧?那場那是沒的說,光是兩位的名號都能坐滿十場二十場。”
“哈哈,我六叔演唱水平一般。”她實話實說。
“但架不住有人喜歡啊,葉家六爺……多少小姑娘求嫁啊,又是個平時見一面都難的主兒,有了機會,她們肯定去支持啊。”
葉寶珍點點頭,“沒想到我六叔這麽有行情。”
“你六叔再有行情也就那樣了,未來就是你弟弟們的天下了。”
葉寶珍笑了,“弟弟們還小,不着急結婚的。”
“他們不着急有人着急啊,誰家不盯着你家弟弟看啊,就想着嫁入葉家了。可憐我這個好男兒竟然娶不上媳婦。”張超說着還感嘆起來了。
葉寶珍趕忙安慰,“你也不差,無非就是眼光太高了。”
張超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他一直都喜歡她,只是她家門檻太高了,他高攀不上。
女人或許看不懂男人的眼神,但男人卻能輕松看明白。
因此,林海陽看了他幾眼,他同樣也在觀察他。
兩人一齊收回目光,意思……自是心照不宣。
無非是喜歡她。
“大小姐,菜好了。”來敲門的依舊是徐經理。
“那便上來吧。”
于是後面的姑娘一人端一道菜上桌,頃刻間桌上便擺滿了。
“您們慢用。”
————
“我剛還在想怎麽一道菜都不上,合着是所有菜一起上啊。”張超更加佩服了,在哪都沒有上菜這麽快的餐廳啊。
食不言寝不語是家裏的規矩,在外與朋友吃飯全指着飯桌上交談呢,所以,葉寶珍倒并沒有因為吃飯而不理人。
“你竟然因為市場蕭條而放棄?我本以為像你這樣的人越是蕭條越是要去大幹一場呢。”她并不是恭維人,想當初加社團,誰也不願去戲劇社,全班只有張超一人去了,後來戲劇社的年度演出她們都去了,自此對戲劇社改觀,那怎麽會是一個無聊的舊時代産物,明明就是那樣的具有藝術性。
自那之後,張超便有了戲劇小王子稱號,據說追他的女生比追求校草的還多。
畢竟校草只是長得帥,而這位長得确實沒有校草帥,但他有才華啊,在才華面前,顏值也是要退後半步的。
“總不好混到山窮水盡到時候連媳婦都娶不上。”
“就算是我家也不再主要經營劇院了,這些年也在慢慢投資影視行業,希望能慢慢轉型。”
“影圈更亂。”她是在場幾人中最有資格發言的,葉家的影視公司在全國範圍內都是大公司。
“但是真賺錢啊。”張超豔羨的補上一句。
影視公司歸在葉家大爺也就是葉寶珍父親那兒管理。
因此娶了葉家大小姐無疑是對事業有助理。
畢竟人家在這一行幹了太多年,帶你一起投資電影就是在拉你賺錢。誰都明白的道理。
“對了,這位小兄弟家裏是做什麽的?”張超對他很好奇,畢竟能和葉大小姐一起出現,怎能讓人不好奇。
“家父家母都是教師,我是學聲樂的,剛剛畢業。”林海陽講着。
張超一下子就想到,教育家,于是開始恭維,“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我生平最敬畏這種人,為了你的父母,我們幹一杯吧。”
張超拿起杯子才發現沒有酒,也是這會兒才想起沒有點酒。他開車來的,不能喝酒。
于是又說,“喝水也是一樣的。”
于是兩個男人在她面前幹了一杯茶水。
“學聲樂的,那你要做什麽工作?”葉寶珍一下子就對他産生了興趣。
“歌劇吧。”他回着。
“哈哈哈。小兄弟的專業是我的愛好,哪天有機會咱們一起排一出戲同臺切磋一下。”
“你真有那個時間嗎?”葉寶珍反問,她自然知道他是在看玩笑,而且多半是嘲諷意味的。
“只要這位小兄弟同意,我馬上就跟我爸說排一部戲,劇院,演員,燈光道具……應有盡有。”
張超是在挑釁,這種挑釁是兩位男性同時争奪一位女性時展現自己的表現,他之所以敢這樣說就是因為他認定自己比別人強。
但……林海陽可不怕他,在專業上對戰一個并不專業的人,他若是退縮就辜負了母校對他的培養了。
“好啊。”
他同意了。另外兩人得出這個結論後都有些吃驚。
葉寶珍最先反應過來,“你有時間?”這和她剛剛問張超時的語氣都不同了。
“有。”他心想,我是有的是時間。
“行,那就這樣定了,明天早上京都劇院見。”張超爽快的說着。
“等公演那天,葉小姐一定要來看啊。”
“好。”事已至此,她只得答應,無論何時她都不能像戰敗了的公雞一樣。
————
葉寶珍拒絕了張超送她回家的提議,直言自己可以乘車回去。
回去的路上,葉寶珍看着這個幾乎沉默了一晚上的男人,說着,“你或許不該答應他。”
“我應該答應他。”
她為他擔心,怕他因為年少的失敗而一蹶不振,但這個小男人似乎并不怕,他好像對自己很有信心。越是這樣……她才擔心啊。
“他又不是專業的,你比他優秀那是應該的,你沒他優秀,那就是你這四年白學了。”她為他講解着這些淺顯的道理。
“我知道。”他回着,而且他敢于直視她的眼睛。
她的教養讓她不咄咄逼人,卻沒有教會她如果年輕男子這樣直白的盯着她看她該如何?她或許應該別開臉,或許應該大聲說別看了。
但她說,“你的眼睛很美。”
有一種讓她鎮定下來的能力。
明明前一秒還在為別的事擔心他,可這一秒她卻沉迷了。
待她反應過來,又趕緊別開臉去,對于一個年輕的未嫁的小姐,這樣誇一位同樣年輕的單身男士,似乎不大好。在社交場上,這多少帶有一點暗示。
她從不給人這種暗示,唯恐別人誤會。
但此刻,她卻把自己的心裏話給講出來了。她不知道是讓他誤會更糟還是讓他以為她癡迷于他的眼睛更糟,反正,一樣糟糕。
而他,也笑了。
笑起來時眼睛更美了。
還好她沒看,不然這次一定要說,我愛上了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