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吃完早餐後,她的碗筷全被他收走,此刻他正站在廚房清洗餐具。
而她這會兒反應過來,卻是有些為難。
她知道這個世界總有些人要因為各種原因早起,她也一直幻想過七點起床的世界是怎樣的。
她明白每個人都要奮鬥,就像驢子面前拴着的胡蘿蔔,那根胡蘿蔔對于人來說是象征着夢想的東西,只要今天努力,明天努力,後天也努力,未來就能存夠錢買房買車,只要努力就能擁有想要擁有的一切。
她只在讀書時早起,那時候她早起的全部意義是不能在大人面前表現出她懶惰的一面,到了大學則是,按時早起簽到,不能因為睡懶覺而挂科。
到了現在,畢業了,她已經沒有任何早起的理由了。她的人生本就不需要奮鬥,她生來就擁有一切。普通人費力才能擁有的東西,她能毫不費力的得到。
所以,她沒有工作,更沒有夢想,甚至不知道每天要做什麽。
想幾點睡就幾點睡,想幾點起就幾點起,想吃什麽就點什麽……她的人生已經沒有規劃了,她漫無目的的活着,只為了活到年老而後老死而已。
這樣一眼就能望到盡頭的人生沒勁透了,但她不想改變,因為完全沒有必要。
“林……”
“海陽。”
畢竟是日後與她朝夕相處的人,直呼人名字不好,于是她在說出他姓氏的那一剎那又改變了主意,直說他名字。
他回頭看她,全無昨日陰郁的樣子。
“明天別叫我吃早飯了。”她直白的說着。
即便是那種關系,她也占據主導地位不是?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反正,也不傷天害理,更不傷人心就是了。
“不吃早飯對身體不好。”他的回答顯得有些刻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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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然知道,在她奶奶身邊長大,她聽得最多的話就是按時吃飯……所以她小時候從沒睡過懶覺。
“偶爾幾次沒關系。”她斟酌用詞也是帶有妥協之意。
“那再晚一點,八點鐘如何?”他是真的不贊成她不吃早餐。
“我想吃早午餐。”她鼓起勇氣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後又偷偷打量着他。
他的手上還拿着濕漉漉的盤子,直往水槽裏滴水,看得出他也在思考,靈動的雙眼似乎在看她卻并沒有剛才的那般和善。
不同意嗎?她想,如果他不同意的話,那她還可以再退一步的。
“11點。”他說出一個時間來。
雖然,她習慣自然醒,但她同時也清楚,11點已經很晚了。
“好。”她笑着同意了。
他注意到她的笑容并不純粹,似乎隐藏着一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你有什麽想吃的嗎?一會兒我要去超市。”他詢問着。
“或者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他看着她現在的樣子,心想,這個美麗的女人肯定不允許自己不修邊幅的走出門,像這樣的女人出門勢必要準備幾個小時的。
果然,她回,“不了。”
“你有什麽不喜歡的食物嗎?”他似乎沒聽出她的抗拒來,依舊不折不撓的問着。
“不喜歡喝牛奶也讨厭燕窩魚翅這種狀似高端的食材。”她回着,也是怕他真的讓她吃那些。
“好的。”
兩人的交談就此結束。
她回到了房間,似乎是繼續睡覺去了。
而他看着她的背影,心裏有些責怪自己,他剛剛明明可以友善點和她講話的,他明明可以……說點她會感興趣的話題,這樣,她就能多和他講兩句話了。
她的聲音很好聽,雖然總是帶着淡淡疏離的意味,可依舊很好聽。她想,這樣的聲音唱歌應該會很動聽。
————
“咚咚咚~”
葉寶珍睜開了眼睛,而後憤憤的想着,這人怎麽又來敲門?
“吃午飯了。”他像早上一樣笑着和她說着。
“幾點了?”她問。
“11點了。”她答。
而後她毫無脾氣的走出房門,早上才和人妥協過的,現在倒是不好發脾氣。
“其實你不用做飯的,我們随意定個外賣就好了。”
她的話有一半取悅到了他了,首先是我們,她把他看作了相關聯的人物,但他仍舊有點不悅,于是道,“外賣油大,常吃對身體不好。”
其實他說的對,饒是她皮膚好,有時熬夜加吃的油膩臉上都會長一兩顆痘痘,紅彤彤的,超級醜。
“沒關系。”她又帶上了那副友好的笑容,她的觀點是能不麻煩人就不麻煩人。
飯吃到一半,又有人敲門。
葉寶珍自覺地坐在椅子上不動如山,而林海陽本也沒想讓她開門。
她瞥了一眼,來人是送貨的,兩個小哥搬着一張小床往她家走。
她也沒搭腔仍舊吃着自己的飯。
“我們只管送貨,不負責安裝,如果您需要安裝的話,需要付……”
“不需要,謝謝。”
她詫異的回頭,只見這人已經合上了房門。
她其實想問,不安裝要怎麽用?可是人家已經拆開了家具外包裝并且拿了工具來準備安裝。
“你能行嗎?”她仍有些不确定。
“可以。”他對把眼前這些木塊拼湊到一起很有信心。
她也待不住了走到他身邊蹲下戳戳木板,而後問,“這家的質量好像很一般?要不,別安了?”
“沒事,一樣能用。”這張床花了八百多,櫃子花了五百多,桌子和椅子統共四百塊。加起來一千七,已經,很貴了。
雖然她給報銷,但他仍舊不好意思花她的錢。
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是出于一種怎樣的心理,其實無非就是不想在喜歡的人面前沒了面子而已。
男人總愛在女人面前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面,他沒有錢,于是當着她的面來了一場安裝家具。
她從未見過這些,于是也耐着性子看。
當床和櫃子一件件成型的時候,她差點為他鼓掌,“你還真行啊。”她肯定着他的勞動成果。
有了這些家具的加持,屋內一下子變得滿滿當當,趁他進浴室洗手的時間,她偷偷的坐在床上試試硬度,果然……好硬。
等他出來,她又站在一旁,若無其事的說,“你沒買床墊。”
“恩。”他應着。
“這樣睡太硬了。”她以為他要忽視他的提議,于是着急起來了。
年輕人總是這樣不愛惜自己,到老了才知道這樣不對,但那有什麽辦法呢?是的,這又是她奶奶教給她的大道理。
“下午去買。”他笑着回了一句。
當她發現面前這人似乎在努力忍笑時她才注意到自己好像太過關心他了,人家并沒有說不買,只是她會錯意罷了。
“随便你吧。”她有些氣,于是說完就走了。
林海陽心想,這位大小姐似乎有些……呆萌。
————
葉寶珍回到房間就又躺到了床上,她一天中大半時間都是躺在床上度過的。
她前段時間收藏了一個影單,準備在這些日子慢慢看完的,但現在,她完全失了心情,她剛才太過關心與她有特殊關系的人,而他好像在笑她傻。
确實也挺傻的,她想着,可心裏怎麽都過不去那一關。
她葉寶珍何時在人面前留下過那樣的形象。
他買的家具看着就很一般,如果再沒有一張舒适的床墊……她有點糾結。因為她正好有個朋友是做床墊生意的,專門賣從泰國進口來的乳膠床墊,她一直沒有光顧過那位朋友的生意,要不……她暗搓搓的想着。
但很快又被自己否決。
幹嘛去關心一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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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點鐘,葉寶珍端着水杯裝作去客廳接水,看到這人正拿着抹布擦桌子,于是她接了水坐在客廳,雙腿交疊着,把水喝成了與貴太太一起喝下午茶的樣子。
林海陽看了她一眼,而後又低頭幹活了。他直覺上她不會希望他與她講話的。
“咳咳。”
“那個……林……海陽啊。”她差點忘了自己要稱他海陽的事。
“恩。”他看都沒看她。
事實上,他不敢看,怕看了一眼後就又忘了自己是個窮小子的事了。
“你什麽時候去買床墊?一般店裏都關門早,五點半就關門了吧。”她提示着。
“等收拾完吧。”他才收拾一半,她家實在太亂了,她仿佛有亂放東西的習慣,光是整理東西都用了一個多小時。他做事又細致,一些邊邊角角的位置都要注意到,因此工作進程十分緩慢。
“常言道,磨刀不誤砍柴工,休息好才能有精力做家務。”她說到這放下了杯子,像是屈尊降貴般的站在他面前,微微彎腰,長發也随之傾斜而下飄散到他的臉上,蹭的他臉癢癢的。
他強忍着不去拂開這頭發,他這雙摸抹布的手怎麽敢碰大小姐護理的極好的頭發呢?
她見他不為所動,于是站起身來在屋內走了幾圈,像是無意道,“我知道一家店還不錯,我朋友開的,質量有保證。那家店挺難找的,所以,我還是親自帶你去吧。”一席話說的滴水不漏,既沒有特意要帶他去的意思,也沒有她在關心他的意思,只是,好心而已。
這樣的措辭一出,她自己是很滿意的。
林海陽放下了抹布,似乎經歷了一番天人交戰才決定,“好的。”他笑着,像是《黑執事》裏最敬業的執事一樣願意為她效勞任何事。
她滿意了,而後去了更衣室,哎,出門就是煩,雖然不一定會遇到認識的人,但,萬一呢,萬一遇到了熟人,她又是一副邋遢相,人家多半以為葉家破産了吧?這樣做的結果讓誰都很沒面子。作為葉老夫人親自教養出的孫女,她要時時刻刻保持精致才行。
她的手從衣服間劃過,卻并沒有想取哪一件的意思,這衣服放在這兒也怪久的了,搞得她都不想上身穿了,眼看着又到夏天了,該買衣服了,改日非得讓那些店的店員送來冊子才行。
最後她挑了一件香槟色連衣裙,又拿了一雙挺高的高跟鞋,目測要超過10cm的,沒辦法,誰讓那林海陽長得高呢,一起出門講究一個相稱,就像她與奶奶出門,總會穿5cm的鞋子,也是為了方便照顧人又不會比奶奶高出太多。
穿衣打扮處處都透着學問,她已經将此道學的很完美。
最後,她只戴了一條鑽石項鏈和相配的耳釘,只是買個東西而已,太張揚反倒不美。
自她進入衣帽間他就回房間換衣服了,而現在他已經等了她有一小時了,她還沒出來。
“好了,走吧。”等她再出來已經變成了另一副樣子。
像是從鄰家女孩一下子變成了富家小姐。
她在看到他的這身衣服時,眼裏的光芒微微暗了下去,與她出門他卻穿的這樣随意,在她的理解中,這是不重視她的意思。
于是,她也不等他直接開門出去了。
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得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