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考古
當天夜晚,學校實驗樓頂樓機房,四周漆黑一片,唯有一臺電腦屏幕發着幽幽藍光,竟有點像偶爾會在墓地裏出沒的鬼火。
“看樣子許倩雲沒有說謊,除了溫玓瑤初中所在學校的名字之外,竟沒有一點關于她的初中資料。她像是在升入初中前從世界消失,又在初中畢業後再次出現一樣。”電腦旁的男人潇灑地點燃了一支煙,那一星半點的火光竟使這氛圍更加凄清。男子頓了頓,接着說:“我查過s中的所有資料,甚至咨詢過教過溫玓瑤的部分老師。溫玓瑤在初中時似乎是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女孩,沒有參加任何活動的記錄,老師們也表示只記得教過這樣一個學生,可是當問到她具體有什麽表現,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知道了,謝謝老師。”男孩向老師鞠了一躬,準備離開。
“哎,謝什麽。作為鎏光的負責老師,為學生提供點信息是應該的。孫晨陽,你以後還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跟老師說好了。”點煙的男子正是最近剛走馬上任的沈老師。孫晨陽點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背起書包隐沒在黑暗之中。
“什麽?淩世潇失蹤了?”第二天早讀課下課,溫玓瑤突然高起的聲音在教室裏響起,引來一群同學如看到怪物一般的眼光。
祝珂涵趕忙在嘴邊豎起一支食指,示意道:“噓——你小聲點,我沒說他失蹤了。昨晚我聯系淩老師的時候,老師說淩世潇這幾天要去外地接受治療。奇怪的是,我們打不通淩世潇的電話。”
講到這裏,班主任朱老師突然抱着一大堆作業走進了教室,原本鬧哄哄的教室頓時安靜了下來。幾個沒認真寫作業的同學立刻低下了頭,老師在這個不尋常的時間進班,極有可能是來開□□大會的。朱老師見到同學們這副表現,竟有種很沮喪的神情。她說:“這周末學校和博物館合作舉辦了一場考古活動,零費用,每個班有三個名額,感興趣的同學可以來找我報名。”她說完又吩咐課代表發作業,随後離開了教室。教室裏依然安靜得出奇,仿佛不相信事情就這麽結束了似的。
也許是因為剛開學,天氣還很悶熱,同學們都不想出去曬太陽;又或者是因為作業壓身,沒有時間出去參加活動。面對這樣零費用的活動,同學們都表現得不是很積極,這天結束後,竟然只有溫玓瑤和祝珂涵兩位同學報名,祝珂涵好說歹說,硬是拉上孫晨陽和他們一起去。
考古活動的時間為周六的下午和周日的早晨,周六在博物館聽相關講座,周日去考古現場。來給同學們做講座的是參與考古工作多年的徐老師,他那天穿着一身藍色的T恤,任何一處□□在外的皮膚黑得像剛從非洲移民過來,溫玓瑤看到他捋起T恤的短袖,發現那覆蓋在衣物下的皮膚雖說不上潔白如雪,但是相比之下仿佛是屬于另一個人的,又像是什麽人刻意在□□在外的皮膚上塗上一層濃墨。
徐老師今天很開心,帶來了自己的兒子徐丁,跟溫玓瑤等人同齡。講座結束後,徐丁領着同學們參觀博物館。溫玓瑤所在的城市不大,博物館的規模也不大,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就夠參觀完整個博物館。徐丁幾乎把博物館的展品都給大家介紹了一遍。他講得很從容,不像別的講解員是在背課文,他像是在講故事。恰巧博物館的展品是按照時間擺放的,他領着同學們每走幾步,就走過了幾百年的歷史。有個女生帶着自稱自家明代祖傳下來的名畫請他鑒別,他只看了一眼,就說:“恕我直言,你家先人恐怕是被人騙了,明代之前根本沒有這種墨。”有喜愛歷史的同學和他對辯,他侃侃而談,像什麽“錘鍱”“琺琅彩”“端硯”,都是溫玓瑤聞所未聞的名詞。看到溫玓瑤臉上那略有難看的神色,徐丁寬慰道:“其實也沒什麽,等你們上了歷史課,也會學到這些的。”祝珂涵本來還對這個徐丁抱着很友好的态度,等徐丁帶領大家一步一步參觀過博物館,他的眉頭越皺越厲害。溫玓瑤聽見孫晨陽低聲對祝珂涵說:“爸爸也覺得有點不對勁。”
離開博物館時,溫玓瑤等人聽到幾名博物館工作人員在交流。其中有個對徐老師說:“你兒子不錯啊,懂得比我還多。”徐老師笑道:“哎,我也沒想到這孩子這麽懂事。以前我一直想讓他接我的班,誰知道他對歷史毫無興趣,倒是更有數學方面的天賦。可自從他上了初三,他似乎突然開竅了,時不時說出兩句對歷史獨到的見解來。”又有人奉承道:“跟徐老師生活久了,耳濡目染,總能對歷史感興趣的。”
這下連溫玓瑤都察覺到問題所在了,她擔憂地看向祝珂涵和孫晨陽,只見兩人面面相觑,祝珂涵說:“回去再說。”
回家的路上,眼看離博物館有些距離了,溫玓瑤說:“我們是不是太緊張了?總不能就因為人家是大器晚成,就懷疑是黃金瞳附體吧?”
祝珂涵不屑地說道:“你上次不也是類似的情況嗎?結果還真是黃金瞳附體。再說了,你以為我就是憑借這一點斷定他是黃金瞳?從他剛剛講解時那樣子來看,我就覺得不對頭,那一點都不像是一個高中生說的話,倒像是個有着多年工作經驗的老考古專家!”
孫晨陽則說:“爸爸覺得你前面說的都挺對,最後一句恐怕有些牽強附會了,是你學問不如人家多吧?”
祝珂涵反駁道:“說得好像那些事你都知道一樣。我沒有說他知道那麽多事有問題,我是說他談吐間的風度。學問可以通過努力獲得,可是風度是學不來的,那種東西不經過時間的磨砺,是不可能模仿得那麽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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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玓瑤說:“那你們打算怎麽辦?我剛剛聽說明天徐丁要和我們一起去考古現場,我們需不需要再叫些人來?”
祝珂涵說:“總之這件事必須要報告給沈老師。不過我們也不必那麽緊張,醫院可以扯成某醫學院附屬醫院,考古現場再怎麽扯也跟學校扯不上關系吧?明天我們就正常行動。”
“好。”
第二天的考古現場是在城市郊區一座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太陽高傲地挂在空中,每一束陽光火辣辣地照在人們臉上,像是太陽在刻意炫耀它的能力,偏偏那地方還沒有一處可以遮光的陰涼處,每個人都被驕陽曬得低下了頭,徐丁卻顯得格外興奮,在現場跑來跑去的,不停地問他的父親“我們什麽時候下墓”。
溫玓瑤對祝珂涵和孫晨陽說道:“話說你們知不知道考古要幹什麽啊?”
孫晨陽答道:“爸爸看過《盜墓筆記》,算是知道一點吧。”
溫玓瑤卻說:“《盜墓筆記》上寫的能當真嗎?我就不信這個世界上有僵屍這東西。”
孫晨陽則壓着聲音,故意神秘兮兮地附在溫玓瑤耳畔說道:“你說話當心點,沒準真的有呢。屎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啊。”
恰巧這時徐老師來給大家普及考古的注意事項,開始前他先問道:“大家有什麽關于考古的問題想問嗎?”
溫玓瑤立刻舉手問道:“請問這個世界上真有僵屍嗎?”
似乎是被溫玓瑤這種奇怪的問題吓到了,徐老師一臉無語地把臉轉到一邊,慢慢吐出兩個字:“沒有。”現場的同學哄堂大笑,孫晨陽也笑彎了腰。溫玓瑤白了孫晨陽一眼,所謂尴尬到想挖個洞鑽進去不過如此了吧。
出了這種尴尬的事情,溫玓瑤對考古的好感也一下子下去了大半,徐老師講考古的日常工作時,她都沒有認真聽,而是一直在看別的地方。溫玓瑤注意到現場的每個工作人員都頭頂草帽,每一寸□□在外的皮膚黑的程度比徐老師好不到哪裏去。地上擺着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鐵制工具,其中有個一頭是個細小的圓環,兩位工作人員正在想辦法把它打入底下。他們的腳旁擺着一個大盒子,其中擺放了一些圓柱形狀的泥土,有個女考古家正把它們分門別類擺放好,她還在不同類別的泥土間擺上一層塑料以示區別。
“這就是洛陽鏟,是勘察土層的重要工具。”徐丁似乎注意到了溫玓瑤的眼神,走過來說道。
“和我想象中的差別很大呢,一點都不像是個鏟子。”溫玓瑤說道,“對了,我還不知道這是誰的墓呢,你知道嗎?”
“據說是西漢某位王的墓。這裏死過人,你怕不怕?”
“既然這個世界上沒有僵屍,那也沒有鬼魂了,我還怕什麽?再說了,那人都死了幾千年了,是個鬼也早超生了吧?”
“我說的不是那個西漢的王,我是說,二十多年前,這裏在工作時發生了塌方,有位考古學家死在了裏面,你害不害怕?”
“我都說了我不信鬼這東西了。”
似乎是被小姑娘任性的樣子逗樂了,徐丁笑了:“你不怕就好。不過你害怕也沒有關系,到時候我爸只會帶你們在墓的上層走一圈,看看考古到底是怎樣的工作,不會帶你們深入墓地的,你們也看不到那位考古家死的地方。”
“你好像對這件事很了解。”
“當然,我經常問我爸這方面的事情啊。”這時,徐丁看到那兩位使用洛陽鏟的工作人員有些力不從心,動作越來越吃力,就說道:“讓我來幫你們吧。”他邊說邊從兩個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大人手裏接過洛陽鏟,輕松轉動起來,很快就打下了十幾厘米的深度。一位工作人員不由贊嘆道:“你以前是不是在徐老師那用過這東西?動作很熟練啊。”另一位則說:“我看這動作,比徐老師做得還要好呢。”
溫玓瑤看着徐丁麻利的動作,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