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端午
元修道:“要想不再扮纨绔,還得看你自己的本事。”元倓瞪了長兄一眼,默默縮回了太師椅。
此番新昌伯父子去西北東北轉了一圈,已然确定那人沒去過那邊,也就是說勇國公府和福王府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大齊兵力大多囤積在東北尤其是西北,西北東北可靠,皇上心裏大松了一口氣。
找了那麽幾年,愣是找不到那老閹貨。老東西若是找不到位居上位者,手裏拿着那東西也沒用,所以皇上也好兄長也好,都斷定要找到東西和人,還得盯緊了京中那幾戶人家。
南越國力衰微,輕易不敢進犯大齊,所以朝廷守衛在西南的兵力也遠遠不及西北。然而那些人家當中和西南軍有淵源的不少,他們當中無論誰家得了那東西,跑去西南振臂一呼拉起一支叛軍,對朝廷對表哥皇位的威脅還是不容小觑。那東西一日不找到,宮裏的姨媽和表哥就一日不安生。
而這兩個月發生的事情,無論是有人存心挑撥自家兄弟和新昌伯府的關系還是新昌伯遇刺,種種跡象都表明那老閹貨恐怕已經将那東西交給了京中某個人,那人動了心,已然在着手謀劃行動了。
元倓想到這些,心情很是煩悶。那邊元修又道:“倓哥兒,那背後之人野心勃勃,思慮周祥,哪能叫咱們随便找出破綻。咱們暗中尋了那麽久都沒發現什麽蛛絲馬跡,哥哥也是沒法子了才劍走偏鋒,向皇上提議通過你扮不肖接近京中那些纨绔。我還是那句話,樹大分叉,枯枝難免,那圖謀不軌之人固然英明,但我不信他家子孫就沒幾個糊塗的。你和他們長久地混在一起,興許能從其只言片語找到有用的東西。”
“我明白,我繼續裝繼續演還不行嗎?可丁大哥不出幾個月就要來京裏了,他那人一身正氣最是同情弱小,看到我這般行事,只怕都不肯和我來往了。”元倓神色很是無奈。
元修安慰道:“咱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往後解釋清楚他自會理解你。不過哥哥也要提醒你,不能裝過了頭。你別說哥哥舊話重提,上回和趙家四姑娘起沖突那次,你就做得太過,你不該……”
“既然知道是舊話,哥哥還提什麽!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再說有意思嗎?”元倓皺眉,飛快地打斷了元修,很明顯不想再提這事。
那次當街打傷新昌伯府的人,他最開頭根本就沒怎麽裝,他當時是真的生氣。趙四那花癡他本就厭惡,又看到對自己恩重如山的奶娘被她推得踉踉跄跄,而且奶娘母女兩個都狼狽不堪,擺明是被新昌伯府的人給欺負了,所以心頭火氣騰地就冒了起來,打趙四巴掌踢趙家丫頭都不是裝的。
掐趙四脖子最開頭是盛怒之下下意識的反應,但掐下去之後他就清醒了。手勁看似加重其實暗收了不少,不然就憑趙四那纖細的脖子,叫他掐了那麽久早斷氣了。
至于送趙四去刑部大牢,那是騎虎難下好不?衆目睽睽之下他堂堂宗室郡王叫一個姑娘家給砸破了頭,若就這麽輕描淡寫地将人放了,根本不符合他往常裝出來的霸道蠻橫作風,更別提當時圍觀之人當中就有兩個他一心接近的纨绔。
當然,若是換成別的閨秀,他是做不出來将人送去刑部的舉措的,畢竟姑娘家名聲要緊,可趙玉笙那個花癡悍婦卻另當別論。而此後的一系列事情也證明了那兇婆娘根本就不值得他心軟,想到自己今日生生被她訛去十五兩銀子,元倓就氣得肝疼。十五兩銀子不值一提,他氣惱的是自己每次和那惡婆娘對上都沒占到上風。
端午節,京都錦水河畔龍舟賽,誠安郡王是肯定要去的,去了又肯定會去和徐蓉母女打招呼的。可祖母和大伯母卻說家中女眷一律不準出門去看龍舟,這可怎生是好。趙玉琴從牡丹院回來後就心情焦慮坐立不安,想了許久之後又急沖沖去蒼松院找常氏想法子。
端午節前一日,崔氏宣布了府中女眷都不準出去看龍舟。然而次日一用罷早膳,常氏娘家嫂子就派人來請,說常氏好些日子沒回娘家,婆婆想閨女了,她想請常氏今日帶着女兒回一趟娘家順便與她們一道看龍舟。
常氏親自帶着報信的婆子來萱瑞堂請示婆婆。常氏的娘家算得上是官宦世家,其老子當年是從四品知府上致仕的,如今其長兄官居吏部五品郎中。對于常家這種請求,崔老太君不好不答應。
“笙姐兒,趕緊回你自己院子換好衣裳,咱們跟着就要走了。好孩子,前回信郡王妃賞你的尺頭你不是都做成了衣裳了嗎?這回就穿你那新衣裳吧。”常氏看着趙玉笙,滿臉的慈愛。
趙玉笙為難道:“我還是不要穿得那麽好看吧,省得表姐妹她們又說我,弄得母親也不高興。”
一聽這話常氏的臉一下僵了,可礙于婆婆在場不好發作。心頭卻惱恨不已,這孽障頭一次跟着自己去外家,就因為舉止粗魯和侄女起了沖突,明明都是她的不是,她倒好意思推到表姐妹頭上。
崔老太君也想起了這事,看了孫女一眼,又看了兒媳婦一眼,笑道:“笙姐兒就別去了,天氣漸熱,不多久我就得去莊子避暑,順便去妙音寺上香。今年我打算抄些經書去燒,就讓這孩子留在家裏給我抄《地藏經》吧。”
常氏心頭大喜,面上卻一副恭謹模樣道:“全聽婆婆安排,就讓笙姐兒留在府裏吧。”跟着又板着臉叮囑趙玉笙:“笙姐兒,這是你祖母交給你的任務,你可得好生抄寫。”趙玉笙點頭說自己省得。
不久常氏就帶着打扮得光彩照人的趙玉琴來萱瑞堂辭行。雲霞錦的衣裳雖然華貴,但也不能次次都穿着出門,這回趙玉琴換了一身新做的衣裳。水紅色底子起玉蘭花紋樣的上襖,霜色挑線裙子,再加上頭上的熠熠生輝的珍珠頭面,越發襯得她肌膚勝雪,身段婀娜。
崔老太君打量了一眼孫女,心道看龍舟人員衆多,琴姐兒打扮得那麽出挑,似乎不大合适。不過常家好歹是官宦世家,女眷們去看龍舟肯定會有穩重可靠的男丁看顧着,帶的下人不會少。更重要的是京都人都知道他家是新昌伯府的姻親,料想不會有那不長眼的來騷擾。
趙玉琴心情顯然不錯,笑眯眯地對趙玉笙道:“妹妹好生留在府裏,端午節街上會賣好多新奇好玩的小東西,回頭姐姐帶些回來給你。”
趙玉笙搖頭:“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姐姐給我帶那些東西。姐姐自己玩得開心就好。端午節人多,姐姐自己注意些,別叫人沖撞了。”
趙玉琴笑了笑,又嬌嗔地拽住崔老太君的手道:“祖母您除了要抄寫《法華經》之外,還想抄寫什麽經書,等孫女回來給您抄吧。我寫的比笙姐兒寫的好看多了。”
崔老太君淡淡地道:“要抄的經書很多。《心經》《金剛經》都要抄的。其實抄寫經書重在心誠,字寫得好不好倒在其次。”
老人說完又神色鄭重地叮囑道,“琴姐兒,你此番跟着你母親和你舅母她們一道看龍舟萬不可自己單獨去一旁,若是……罷了,總之你姑娘家的,大庭廣衆之下舉止務必穩重端莊。”
趙玉琴點頭說自己記下了。崔老太君又叮囑了常氏幾句,然後揮手讓她們走了。
看着趙玉琴急匆匆的背影,趙玉笙嘴角不禁微微一撇。這位胞姐自認為自己對元倓的那點心思掩飾得極好,卻不知道長輩們早已識破。她這陣子大多時間呆在萱瑞堂,哪能看不出祖母和大伯母對這件事的态度。
元倓那厮有什麽好,品質惡劣到家了,偏偏趙玉琴這個聰明人也迷惑于那厮的樣貌和地位。她早看出來,這位胞姐對她這個妹妹并沒有幾分真情,虛情假意地就想着算計她。更不肯向她坦露心跡,弄得她想委婉地點醒都尋不着機會。
當然,人家這會子一心迷戀元倓,她就算努力也不一定能喚醒。好在這時代婚姻是父母長輩做主,祖母不看好,趙玉琴再怎麽迷戀元倓那厮都沒用,所以她也不用擔心胞姐會真的嫁給元倓那個壞東西而婚姻不幸。
默想了片刻,趙玉笙問道:“祖母,經書在哪兒,孫女這就開始抄寫。”崔老太君嗔道:“這孩子,急什麽,咱們先說說話。”
趙玉笙做了個鬼臉:“人家當然急了,早早抄好經書,孫女就可以跟着祖母去莊子避暑去了呀。聽說咱們家莊子背後是山,前頭有一條溪流,兩邊翠竹幽幽,景色宜人,人家好想去看看的。”
可憐的孩子,長這麽大自家的莊子還沒去過,一心向往很正常,這次自己就帶上她好生盤桓些日子吧。
崔老太君打定主意,拉過孫女的手慈愛地道:“對,咱們家莊子風景确實好,夏天去那邊避暑再好不過了。更難得的是和咱們莊子一邊緊挨着的恰好就是廣平侯徐家的莊子,到時候徐家的老太君也會帶着蓉姐兒去避暑,你們兩個又有伴了。”
趙玉笙喜得直拍手:“好好,太好了。那咱們家莊子另一邊挨着誰家呢?”
崔老太君一聽這話臉就垮了下來,不快地道:“另一邊本是前兵部侍郎王大人家的,可他家在諸皇子奪位的時候跟錯了人,今上登基後王家被抄,那莊子如今歸了元倓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