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蚊子
季蓁蓁靜靜聽着，夜深露重，聽得她身上起了寒意。
這事遠比她想象得要複雜，季蓁蓁忍不住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沒有人才問：“有看到害你的人嗎？”
韓君點點頭：“之前被套着麻袋看不到，但死的那一刻魂魄離開身體就看到了，不過動手的都是底下的人，我跟了他們幾天也才知道是卧底把我的身份供出去了，和卧底見面的那個人我就不知道是誰了。”
但那個人才是關鍵，而且這卧底恐怕暫時也不能動。
“那個人的身高外形你能形容一下嗎？”說到這裏，季蓁蓁自己就笑起來，“其實能見這一次，估計還會有下次，既然卧底有問題，你不如一直跟着卧底，看看他平時都做些什麽，到時候真見面了也就能知道對方是誰了。”
韓君搖頭：“太遠了，何況還特意僞裝過，形容起來也不準。”至于後面的提議，他面露猶豫。
季蓁蓁這才想起她對鬼的情況并不了解，又問：“你們能在世上停留多久，什麽情況下會突然消失？”
韓君說：“正常情況下死後的魂魄只能停留三十五天，之後鬼差就會來領人。”他頓了一下，才繼續說，“能一直留下來的，不是吃掉了別的鬼魂，就是有人在幫忙，要麽就是動物了。”
他說的這種情況，其實就是楚源告訴她的惡鬼。季蓁蓁想起一直跟在李圓身邊的康華，看似深情，卻是拿別人的魂飛魄散換來的。惡鬼之所以為惡鬼，就是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哪怕這麽做的原因很令人動容。
季蓁蓁一時有些感慨，韓君既然告訴她這個，想必也是不願通過這樣的方式留下來，她說：“那你先盯着那個卧底，如果有什麽發現，就在你快要離開前告訴我。”
兩人說定此事，女鬼也說要幫忙，就一起消失了。
巷子裏有貓的叫聲，季蓁蓁循聲望去，有只黑色的貓咪正沖着她的方向叫，都說貓的眼睛能通靈，小家夥或許看見了吧，她笑了笑，那貓咪盯着她瞧了一會兒，就身手敏捷地跑開了。
季蓁蓁回過神，就往黃大師的工作室去。
時間已經不早了，好在這地方離住的地方近，季蓁蓁算是順路過來看看。黃大師倒還在，只是比她上一回過來看起來蒼老了許多，鬓邊都長出了白發，畢竟才過去幾天，她神色略有些詫異。
黃大師卻有些不耐煩道：“怎麽又來了？”
季蓁蓁也不廢話，直接說了自己可能沒辦法連續替楚源渡魂四十九天：“不知道黃大師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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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黃大師掏出來一道符，“沾了你的血直接燒掉，就可以把多餘的魂魄除去了。”
季蓁蓁眼角抽了抽，這話黃大師上次就說過，她又表了一次态，态度謙卑：“麻煩黃大師了。”
黃大師把石桌上的東西挪開，露出底下的圖形，看着像是某個陣法，他表情古怪：“辦法也不是沒有，就怕他不願意。”
季蓁蓁聽說有辦法，忙問：“是什麽辦法？”
黃大師摸索出一小盤香，點上，放在石桌上：“可以把他的魂魄和你的分離開來，然後再慢慢融入他自己的身體。不過他的魂魄是生魂，和鬼魂不同，分離出來後不能停留太久，必須要有一個寄體，否則時間久了魂魄就會消散。”
寄居在別人身體裏和在她身體裏對于楚源來說沒有太大差別，況且這種事情，若非意外讓她和楚源已經變成這樣，季蓁蓁也是不願意的，但如果只是這樣，黃大師恐怕不會告訴她。
季蓁蓁問：“這個寄體不一定要是人對嗎？”
黃大師挑眉，反應倒是快，他還沒說呢，他點了下頭：“還可以是動物，但時間不能長久。”說着用手指撥了一下那盤香點出來的煙，那煙霧也不知怎麽的，突然活了起來，在石桌上方自發形成了和石桌上的陣法相同的圖案。
季蓁蓁明白了，原來是要寄居在動物體內，難怪黃大師怕楚源不願意，她說：“這事得經過他本人同意，我找機會問問他。”
“哪用得着這麽麻煩，現在就可以問。”黃大師說完就往季蓁蓁額角拍了一張符，嘴裏快速念着聽不懂的咒語。
額上的那張符忽然就飛了起來，飛入煙霧中，與煙霧融為一體。
季蓁蓁見黃大師停下來，有些好奇地盯着石桌，可惜直到陣法上的煙霧消散殆盡，底下刻着的圖案也沒有什麽變化，室內更是沒有多出來什麽東西，她奇怪：“這要怎麽問？”
黃大師擡了擡下巴，點的是季蓁蓁手臂的方向。
季蓁蓁順着他指的方向望過去，手臂上什麽也沒有，倒是有只蚊子，繞着她的手臂在飛。她一向特別招蚊子，簡直就是移動的蚊香，有她在的地方蚊子絕對不會咬別人，不過現在不是對付蚊子的時候。
她看向黃大師，正想讓他說得具體些，忽然想起剛才黃大師說的還可以是動物的話。季蓁蓁下意識地看了看那只蚊子，又看看黃大師，心裏忽然冒出一個驚悚的想法。
這……這該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這次醒來，楚源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耳邊是巨大的嗡嗡聲，四周的景物也是說不出的怪異，鼻端充斥着一股誘人的食物香味，順着味道望過去，那是一整片延綿不斷的雪白細膩，他分辨不出那是什麽，只知道他人生中從來沒有聞過如此美好的味道，完全抵擋不住，他順從本心地撲過去，進入嘴裏的仿佛仙靈甘露，讓他沉溺其中。
“楚……楚源。”季蓁蓁試探着開口。
楚源一愣，這聲音他太熟了，因為每次醒來，他都會用這個聲音說話，可此刻說話的分明不是他。
“蓁蓁？”脫口而出才發現自己的稱呼太過親昵。
季蓁蓁顯然沒功夫注意這點小細節，畢竟有什麽震撼能比得上一只會說人話的蚊子，她得緩緩。
楚源沒聽到回應，他确信自己沒有幻聽，但他能聽到季蓁蓁的聲音，說明她就在附近，可之前看了一遍周圍，分明什麽都沒有。
季蓁蓁咳了兩聲，終于緩過勁來：“那個，楚源，跟你說個事。”
聲音是從上面來的，楚源擡頭，卻還是沒有看到人，只有奇怪的網狀圖案。
季蓁蓁低頭看着停在自己手臂上不停扭動的蚊子，小心翼翼把他拎起來，放在手心裏，等做完這一切，她呼出一口氣，真怕自己不小心把他捏死了。
楚源感到自己猛然懸空，還來不及掙紮，就看到了一張巨大的臉，那張臉他認得，是季蓁蓁，還是立體會動的，而臉的前方，并沒有屏幕。
心內無比震驚，他問：“這是怎麽回事？”
季蓁蓁把情況和他說了一遍，才說：“你覺得可以嗎？不行的話就等我拍完這期明星大冒險，之後我盡量接不用跑出去的節目。”
好在楚源心理素質過硬，尤其是經歷過在季蓁蓁身體裏醒來這種事情，在動物身體裏醒來也不是特別難以接受。
但對于那兩個選擇，他卻猶豫了。
一個城市再大，資源也有限，讓她為了自己留下來，楚源做不出來，他應該立刻選擇這個新方法的，可是他沒有。
其實魂魄寄在動物身上倒是沒什麽，只要最終能夠醒過來，他并不介意過程曲折點。
楚源望過去，照理說放大數倍後所有問題都應該暴露出來的，但她臉上的肌膚依舊雪白細膩，毫無瑕疵，他忽然低下頭不敢再看，又覺得自己這樣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其實他此刻在一只蚊子體內，旁人根本注意不到他的視線他的表情。
他再次看去，那細膩的肌膚對他有種魔力般的吸引，還有她身上的味道，楚源終于知道一開始自己聞到的誘人香味是什麽了，鬼使神差的，他飛了過去。
季蓁蓁看着手臂上早先楚源停留過的地方那個凸起的紅色小包，強忍着拍死他的沖動：“你不會又想吸我血吧？”
黃大師在一旁道：“寄體是動物就是這點不好，動物的習性會對他産生一定影響。”
楚源聞言猛然警覺過來，一陣臉熱，幸好蚊子的臉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不過對于選擇蚊子作為寄體，他有些不滿：“不能換個別的動物嗎？”比如像狼，像雄鷹那種霸氣的動物，變成蚊子他要是一不小心被拍死了，或者被蚊香熏死了怎麽辦。
黃大師笑了一聲：“急什麽，動物也是有自己魂魄的，你不能長時間停留在某個動物體內，每兩個小時就得換一次寄體。”
楚源想着到時候肯定得換個威風凜凜的動物，就聽黃大師繼續說：“這個你不必擔心，我已經在你魂魄上設好了陣法，一到時間，魂魄就會自動附身到就近的動物上。”
就近的動物，說白了就是生活中常見的動物，想到那些蒼蠅、蚊子、蟑螂、飛蛾……楚源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季蓁蓁倒是沒想那麽多，又問了黃大師楚源醫院裏的身體該怎麽處理，得知只需要點個香，也松了口氣，畢竟要是有大操作，還得找個借口瞞過別人。
許是解決了一件大事，回到家的時候，季蓁蓁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她整理着明天要用的東西，聲音輕快：“你很快就能回到自己的身體了。”
她話裏帶着愉悅，是由衷地為他高興，真是個傻姑娘，明明是她吃虧了，卻還是用心幫他，換做別人遇到這樣的情況，大概早找高人把他除掉了。他發自內心道：“謝謝你，之前，給你添麻煩了。”
季蓁蓁知道這并非他本意，何況這種事情誰都控制不了，也不能全怪他：“都過去了。”
楚源卻不是這麽想，他在人家姑娘的身體裏待那麽久，又……總是要負責的，但這樣的話他不是沒提過，前次還寫在了紙上，然而她并沒有任何答複，他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正斟酌着該如何開口，楚源猛然發現屋裏沒了聲音。
他望過去，箱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收拾好了，她将筆記本搬了出來，電腦打開了，露出了裏頭他P的照片。
楚源愣了一下，想咳幾下來掩飾尴尬，卻發現根本咳不了，想到她P的那些照片，他默默告訴自己一點也不虛。
季蓁蓁看了一會兒，也沒說啥，從卧室的收納箱裏拿出來一個盒子，楚源看到盒子上面寫着電蚊香片，身體抖了一下。
下一秒，季蓁蓁已經把一小片電蚊香拆出來，放到他跟前，笑眯眯的：“楚源，你快聞聞，香不香？”
楚源覺得腦袋有點暈乎乎的，就像是喝醉了酒，幸好沒點燃的蚊香片沒太大殺傷力，反而是她的味道變得更誘人了，他本就停在她肩頭，這下更是本能地貼到了她的脖頸上，口器刺入她的肌膚，感覺像是在親吻她一樣。
嘴裏是她甜美的味道，她的血液流入他的身體，融進他的血脈，楚源感覺渾身熱了起來。忽然想起曾經聽到同事讨論一篇小說裏的标記情節，一人咬破了另一個人的脖頸，喝了對方的血液，又把自己的信息素注入對方身體，血液交融，靈魂顫栗，當時只覺得胡編亂造，現在想來，标記是不是就是這樣的感覺。
蚊子那麽小的一只，貼到脖子上，季蓁蓁看不見了，但卻感覺脖子處有些癢，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傑作。
互相傷害，誰不會啊。
季蓁蓁上網查了一下蚊子的相關信息，突然發現一些有意思的，她笑眯眯道：“楚源，我剛發現，雄蚊都是吸植物汁液的，只有雌蚊才是吸人血的，原來你現在是一只雌性呀。”
楚源剛剛緩過神來，就受到了一波攻擊。
季蓁蓁仔細看了看，十分善解人意地安慰他：“不過你不要難過，其實變成雌蚊也挺好的，我剛剛看了，雄蚊□□之後只能活一星期左右，雌蚊卻可以活兩個月呢。”
楚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