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栖枝視角番外
男人阖目泡在浴桶裏,光滑白/皙的小臂搭在桶沿上。他順着浴桶往下滑,溫水逐漸漫過口鼻,再到耳朵,接着是眼,最後整個人都浸了進去。搖晃着的水一層層蕩開,依稀能瞧見那人姣好的肉/體,是不染一絲血污的瑩白。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慢悠悠的從水中探出頭,細長的睫毛上沾着水,鼻尖上的黑痣若隐若現。他将黑發攏在腦後,從浴桶中出來,赤着腳站在地上。濕漉漉的黑發往下滴着水,但他好像全然不在意。不着絲縷的背脊更顯得他身子消瘦,栖枝披着外衫坐在榻上。
已經是第四次了,他的目光投向園中剛剛翻動過的新土,那裏面藏着數十具屍體,有兩具是他剛剛埋進去的。想是太後覺得他遲遲不動手,便等不及了,又或是單純來試探他的。
不過他無所謂,別人的心思籌謀都與他無關。
餘光瞥見擱在一旁的銅鏡,鏡中男子白/皙幹淨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但脖頸處卻有一個紅點。栖枝微微蹙眉,他靠的近了些,手指覆在上面摸了幾下,一陣刺痛。本以為是濺在身上的血漬沒有洗掉,沒想到居然是傷口。
栖枝手臂撐在身後,仰着腦袋發愣。他已經記不清上次受傷是什麽時候了,可能他真的是天資聰穎,在取人性命這方面做的甚好,從未失過手。脖頸處的傷口隐隐作痛,但他卻完全不想上藥,甚至想讓那傷口爛的更厲害些。
他想看看,當自己血肉模糊的出現在那人面前時,他會是個什麽表情。
這麽想着,栖枝低着腦袋輕笑了兩聲,卻在瞧見自己腰間蜿蜒的紫色傷疤時,面色恢複如常。從小訓練的關系,他的身子極軟,小時候因得身體柔軟師傅誇過他,可那時他只顧着沾沾自喜,沒去看師傅晦澀不明的神情。因得他的出類拔萃,宮中來挑人的時候,只帶了他走。
那是栖枝第一次見到那個女人,她眉眼含笑,手指上的護甲鑲了顆很大的珍珠。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面前的女人眸中一亮,越過他沖着遠處俯了俯身。他順着女人的目光轉過身,看見了逆着光站在殿外的男人,他身形高大,眉眼透着疲倦。
後來有人告訴他,那是皇帝,他被皇帝看上了,便是到下輩子也衣食無憂的。
可他沒想着衣食無憂,只想抹脖子之後馬上到下輩子。他不懂為何皇帝會滿身酒氣的将他壓在身下,一邊啃咬他的脖頸,一邊順着他的腿往下摸。沾在他唇邊的唾液讓他覺得反胃,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沖着他笑笑,一點點撥開他胸前的遮擋,喚他小美人。
那人似乎喜歡看他皺着眉的模樣,從一開始的掌掴,到後來用炭火棍燙他腰間的皮膚,直到他終于忍受不住皺着眉哭出聲,他才會放手。人總是會長大的,随着時間的推移,他的演技也越發爐火純青,學會嬉笑怒罵,學會嬌嗔,學會環着那人的脖頸笑着說愛他。
終于有一天皇上玩膩了,便叫着女人把他領了回去,女人關上殿門,彎下腰小聲的問:“皇上他,和你在一起時有沒有提起我?”
“有的。”少年臉上帶着幹淨單純的笑容,一雙眼彎成了月牙。
思緒漸漸被拉回,栖枝不再去想,他穿戴好後便打開門走了出去。剛剛走到院前便瞧見一道人影,他懷裏抱着泛黃的線薄,急匆匆的往外面跑。
想來是瞧見那本子了,栖枝沒去追,他站在院中愣了好一會兒,最後竟倏地低笑出聲。他突然不想把解藥給時予了,明明他和自己都不是什麽好人,怎的他的運氣就那麽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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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有些嫉妒啊。”
栖枝嘆着氣晃了晃腦地啊,腳尖輕點攀上枝杈,幾個閃身便超過了還在努力分辨方向的時越。他掩下自己的身形,壓低身子落在灰色瓦片的屋頂。
“想好了?”男人放下手中的書,看着桌上的盒子,沖着門口那人挑了挑眉。
栖枝低低的唔了一聲便不再接話,時予沉吟了一會兒,推着輪椅走到他身邊:“那你自己的毒,打算怎麽辦。”栖枝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他知道時予聰明,但沒想到居然這麽快就猜到了。
“我自己有辦法。”栖枝轉過身,垂着眼看着輪椅上的那人,一雙狐貍眼漾着風情,多看兩眼仿佛就要溺進去了。“你這個禍害好好活着吧。”他頓了頓,接着道:“若你負他,我會殺了你。”
見輪椅上的那人不反駁,他眉眼間的冷硬軟了幾分,他看着天邊漫着的火紅:“我想帶他看燈籠。”
時予果然是時予,對待救命恩人也絲毫沒有感恩之心。
“只是看燈籠。”時予挑眉看他,緩緩道:“你最好不要做別的。”
他本可以站在門外去聽時越他們兩人說了些什麽話,但想想還是作罷。栖枝倚在樹旁,百無聊賴的晃着手裏的酒壺,最後一天了,他還是不往自己心上戳刀子了。沒過太久,時越便推開門出來,栖枝捕捉到緋紅的耳尖,心裏一滞。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怎麽還是會喘不上氣呢。
栖枝看着身旁一臉悶悶不樂的時越,低頭笑笑,餘光瞥見兩人快碰在一起的手背。這次他沒有怎麽猶豫,想也不想的便握住,人總要貪心一次的,就這樣走這一段路就好。
“栖枝,你該不會是想與我同歸于盡吧。”
男人低聲笑了笑,他努了努下巴,面上映出幾絲火紅。時越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唇邊的笑意越來越大,一雙濕漉漉的眼中仿佛有細碎的星光,看着讓人心動。
酒中的藥似乎起了效,時越的目光有些渙散,但卻依舊直勾勾的瞧着遠處的燈籠。
“今晚月色真美。”
栖枝轉過頭,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身旁人的側臉,從眉梢一直到下巴。直到他的腦袋晃了兩下,最後沉沉的向後倒去,栖枝伸出手臂将他攬在懷裏,笑着喃喃。
“你也是。”
懷裏的人呼吸平穩,睫毛輕顫,殷紅的唇上還沾着幾滴晶瑩,想來是剛剛喝的酒。
掀起衣擺蓋在身旁人的臉上,栖枝閉着眼,隔着細滑的布料在他唇上落下一個吻。沒有過分的留戀,只是蜻蜓點水一般。栖枝擡起頭,慢悠悠掀開蓋在他臉上的衣服,手撐着腦袋将他看了個夠。看了這麽久,這眉眼想必是會記到死的,最好是下了地獄,也能刻在腕骨上。
總算是,沒留下什麽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