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層林盡染
初春，開着空調的辦公室。
一絲冷風順着沒關緊的窗戶溜了進來，涼風飕飕，趴在桌上睡覺的女人打了個寒顫，從夢中驚醒。
她睜開的眼睛，有些恍惚的看着窗外，窗外的梧桐樹已經冒出新芽了，是溫暖将至的景象。
“滴。”
她收回目光，拿起遙控機關了空調。
額間有些許涼意，她擡手一撫，這才發覺一層薄汗輕覆。女人的嘴角微微彎起，若有似無的苦笑一閃而過。
又夢到了。
又夢到了那個滿臉是血的孩子，那個毅然離開的背影，還有那個……荒誕破碎的世界。
“扣扣扣。”辦公室的敲門聲拉回了她的思緒，她頓了頓，回頭看去。
敲門的人推門而入，“師姐師姐，今天醫學院來了個很厲害的人物，現在正在大會議廳講座呢。”
闖進來的男子約莫二十出頭，娃娃臉，一大男人卻讓人第一眼就想用可愛兩字來形容。
“哦。”被喚作師姐的林盡染随意的附和了聲，懶洋洋的道，“季同，身上帶煙了嗎。”
吳季同笑意一斂，“師姐，說了多少回了，我是大好青年，我不抽煙。”
林盡染勾了勾手指，“那行，你去幫我買一包。”
“不買！”吳季同用力的把自己打包的午餐扔在她前面，“吃飯吃飯，抽什麽煙。”
林盡染揉了揉眉心，每次心煩意亂的時候總是犯煙瘾，這臭小子非要在這個時候跟她對着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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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不是我說你，你一個醫生還天天喊抽煙，這煙對身體危害有多大你還不知道？”吳季同邊幫着她拆開筷子邊唠叨，“而且這是可是教授的辦公室，你忘了你上回在這抽煙被他逮到臭罵一頓的事了？”
“行了行了。”林盡染瞥了他一眼，“煩人。”
“嘿你這人，我好心給你帶午餐呢你還嫌我，我告訴你我……”
“你剛說什麽很厲害的人物。”林盡染最聽不得他的絮絮叨叨，于是随意扯了個話題堵住他的嘴。果然，吳季同立馬換了個表情，“就是我們學校以前的風雲學長周時韞啊，原來教授的得意門生。”
林盡染拿着筷子的手一頓，“你說，周時韞？”
“對啊，比我大了好幾屆，不過我之前剛進校的時候是見過他的，賊帥。”吳季同又道，“诶師姐，你見過嗎。”
“在學校的時候，從來沒見過。”學校這麽大，大家又都這麽忙，沒見到面是很正常的事，更何況，林盡染還有意回避過。
“師姐你竟然沒見過，可惜，可惜啊。”
林盡染淡淡一笑，長大後确實沒見過，但小時候卻是可以說是朝夕相處，畢竟……他是那個人的弟弟。
而關于那個人，關于周家的一切，她都是下意識的回避，無心再去碰觸了。
“師姐，你快點吃，吃完咱們也去會議廳看看，我聽說周學長也是看在教授的面子上才回來的，現在那邊都擠爆了。”
“不去。”
“啊？為什麽不去？”吳季同瞪着眼，“以前有厲害的醫生來講座你都會很認真的聽的，這次怎麽不聽了。”
“困了，想回去睡一覺。”林盡染放下筷子，伸了個懶腰要站了起來。
“诶師姐！”
吳季同剛想攔她，門外突然響起了教授包純彬的聲音，“沒想到周先生也來了，已經去見過時韞了？”
語閉，另一道清俊溫和的聲音響起，“還沒有，只是想起多年沒來看望過教授您，先來看看。”
“嗨，我還老樣子沒什麽好看的，先進來先進來。”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就被人推了進來。
吳季同看了林盡染一眼，顯然是在疑惑教授是在跟誰講話。然而林盡染并沒有看他，她盯着緩緩開啓的大門，一向鎮定自若的臉繃的緊緊的。
周先生？
不會吧。
可方才吳季同才提到周時韞，現在又來個周先生，她難免不會亂想……
門打開，包純彬先出現在了門口，他一手扶着門把，另一只手做着“請進”的姿勢。
“教授，這是……”吳季同側了側身，目光愣愣的盯在來人的身上。
竟然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而且還是個很好看的男人。
簡約的襯衫大衣，溫潤如玉，看上去柔和而高雅。吳季同也不是什麽沒見過世面的人，但是第一眼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心裏還是很驚異。
明眼人應該都能看出來這人不是一般人吧……
“诶？你們倆怎麽在我這裏？”包純彬詫異的看了兩人一眼。
吳季同勉強将視線從輪椅上的男人身上抓開，幹咳了一聲道，“我，我去來找師姐的，師姐剛才在您辦公室睡覺。”
“什麽？”包純彬瞪了林盡染一眼，“你這丫頭，老是這麽不像話。”
吳季同連連附和，“就是就是。”
說着吳季同看向林盡染，按照往常，他這個師姐一定是會反駁他的，今天她卻安靜的很。吳季同順着林盡染的目光看去……這，師姐今天是開竅了？竟然看帥哥看傻了。
“算了你們在這也好，盡染，去泡杯茶，今天有客人。”包純彬也沒注意到他這個小徒弟的不尋常，只道，“這位是周先生，先問個好。”
吳季同怪異的看了林盡染一眼，然後回頭朝周正憲伸出手，“周先生您好，我叫吳季同，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輪椅上的男人微微勾唇，淺淡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他禮貌的和吳季同握了個手，道，“你好，周正憲。”
吳季同眨巴着眼睛，卧草，真他媽帥啊……不看了不看了，紮心。
吳季同退後了一步，順手撮了撮林盡染的腰，低喃道，“師姐，該你了。”
然而林盡染沒有動。
包純彬頓了頓，“盡染？”
“師姐？”
周正憲也終于緩緩擡眸看着眼前站着的女人。第一印象，很白，在醫學院白袍襯托下那張臉更是白的通透。此刻她正看着自己，面無表情，看不清情緒。
他微微眯了眯眼，沒說話，只是嘴角依舊一抹清淺和善的笑意。
林盡染的視線和他相撞了，不過也只一瞬。因為她很快轉開了目光，她鎮定的看向包純彬，仿佛剛才走神的人并不是她一般，“老師，怎麽了。”
包純彬睨了她一眼，又重複了一遍，“這是周先生。”
林盡染唇瓣輕抿，她努力的壓下了心口排山倒海而來的郁結，面色淡然的看向那人，“哦，你好周先生，我是包教授的學生，林盡染。”
“你好。”周正憲輕點了頭，似乎并沒有把眼前這個人的怪異放在心上，他對着包純彬随口問道，“教授，這是您剛才提過的，很有天分的那個學生？”
“是啊。”包純彬眼中露出一份欣慰來，“這孩子就像當初的時韞，有天分還很努力，不過，性子也一樣怪。”
“哦？”周正憲輕笑了聲，聲音低沉悅耳，“那确實是個人才。”
“确實确實，诶我們別在門口說話，進來進來。”
“好。”周正憲微擡手，他身後站着的男人立刻會意，将他推了進來。
周正憲從林盡染旁邊過去，他身後的男人也與她擦肩而過。他們沒有停留，仿佛她只是一個陌生人。
對，是陌生人。在他們眼中，她不就是個陌生人嗎。
林盡染微微失笑，她剛才怎麽失态了。
“師姐？”吳季同扯了扯她，“你怎麽了。”
“沒事。”
“還沒事呢，是不是看到帥哥都走不動路了，啧啧啧，沒想到我師姐還有這種時候。”
林盡染涼涼的瞥了他一眼，吳季同忙做了個封口的動作。
“去，把教授櫃子裏的茶葉拿過來。”
吳季同，“噢。”
林盡染回過身，此時，周正憲已經和包純彬聊了起來。她不動神色的看着他，想看看他這麽多年來是否有什麽變化。
但似乎，也沒有太大的變化，他依然是周正憲，依然是那個儒雅俊逸的男人。當然，他也還是那個高高在上，尋常人不能與之相提并論的周大少爺。
只是，他的腿怎麽了？
十分鐘後。
“周先生，請喝茶。”
包純彬經常誇贊林盡染泡茶的手藝不錯，還說她就泡茶的時候才有女孩子淑女文氣的樣子，因此，林盡染也沒少被他拉去泡茶。
“多謝。”周正憲接了過來。
林盡染扯了扯嘴唇算是笑了，轉頭繼續搗弄茶具。
周正憲抿了一口熱茶，低眸間正好是林盡染行雲流水的動作還有纖細白皙的手指。不得不說，那樣的手配上深色的紫砂壺是一副很美的畫面。
“這丫頭沒什麽優點，但泡茶還行。”包純彬笑道。
“恩，不錯。”周正憲淺聲道，“看樣子還是個行家。”
林盡染眸色淡淡，“過獎了，只是以前學過一點。”
“哦對了丫頭，一直忘記問你這跟誰學的，把你教的這麽出色，看來那人才是行家。”包純彬道。
林盡染拿着茶夾的手一頓，“那人，确實是行家。”
“周先生也是這方面的行家。”包純彬道，“要是有興趣，改明還能叫出來一起品品茶。”
周正憲，“行家不敢當，不過有志同道合的人，見見倒是不錯。”
“那可能不行。”林盡染突然道。
包純彬面色一僵，這丫頭又搞什麽幺蛾子，人家說說罷了，這麽個大忙人還真見啊……
周正憲卻是面色未變，頗有興趣的問道，“為何。”
林盡染回過頭，看着周正憲的眼睛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因為，他不在這世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