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別人家的狗糧
這個人不是王天生！
崔眉在網絡上見過王天生極少數幾張公布出來的照片, 依稀記得他是個長相清矍的年輕男子, 沒有眼前這位青年長得好，較蒼白些, 也瘦弱些。更重要的是，王天生眼神中只有聰明人特有的對世界帶批判性質的冷淡，而這青年卻不僅是冷淡而已, 他銳利得不像一個活生生的人, 倒像什麽殺傷性武器。
所以，他是誰？和曹安期是什麽關系？和王天生又是什麽關系？
崔眉帶着疑問緩步走向曹安期，那兩個人擁抱過後已經分開, 青年背對她坐下來，直到這時她才分出心神去留意他的尾巴。
他長了一條漆黑的長尾巴，皮毛油光水亮，崔眉平生見過的尾巴裏只有徐慎的尾巴健康程度比得上。這條尾巴乍看與吳駿孫的尾巴形狀略有相似, 應該也是貓科動物的尾巴，但比吳駿孫的尾巴較細，更長, 勁瘦有力地抻在空中，時不時反向勾起, 像一個戳向天空的問號。
一定是黑豹的尾巴，崔眉想。
她走到離曹安期的距離差不多十米, 那青年驀地回頭看來，他的眉毛極銳利地剔起，盯住她的目光也像兩把剜人的小刀。
崔眉本能地剎住腳, 暗自心驚肉跳，表面卻還能維持鎮定，點頭道：“你好，我是崔眉，你是安期的朋友？”
那青年還沒回話，曹安期從他背後探出頭，軟軟地道歉：“不好意思，他不是故意兇你的，你對誰都是這樣。他是我男朋友，名字叫吳兆。”
吳兆？崔眉迅速在腦中搜索了一遍這個名字，沒有任何印象，應該不屬于科技新貴的範圍。原來曹安期有男朋友，那麽就像她說的，王天生只是她的朋友？專程送出唯一一份紙制邀請函的朋友，也是很親近真摯的關系了。
“不是男朋友。”吳兆不滿地看了曹安期一眼，曹安期縮了縮脖子，崔眉這時也瞧出來了，曹安期說得沒錯，吳兆對誰都是那副橫眉豎眼的兇樣。
她心裏稍為放松，慢慢地走回餐桌旁坐下，聽到吳兆續道：“我是安期的未婚夫，我們等她畢業就結婚。”
崔眉猝不及防被喂進一嘴狗糧，低頭看看盤子裏絲毫不帶熱氣的餐點，徹底沒了胃口。她随手把玩餐叉，禮貌地道：“恭喜你們，你們很相配。”
吳兆得意地笑，油光水亮的黑尾巴越翹越高，那架勢恨不得往天上戳個窟窿。曹安期拿他沒辦法，扭頭用後腦勺對着他，朝崔眉弱弱地道：“你剛才說你男朋友是SAG的老板？”
“對，”崔眉心中一動，修正了對曹安期的看法，這妹子的外表太具欺騙性，其實并不像她看起來那麽軟糯可欺。
她說這話的時候是為了更好地接近曹安期，試探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而且她是分兩句話随口說的，先說她的男朋友是她老板，再說她在SAG上班，曹安期根本就沒接她的話頭。她以為這妹子書讀傻了什麽都不往心裏去，結果人家不但記得，看樣子還明顯知道SAG代指的哪家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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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曹安期回首便對吳兆道：“我跟你講，我和崔小姐都是來參加人工智能技術大會的，我們的房間在隔壁哦，很巧吧？還不只這樣，SAG公司的老板叫吳駿孫，她男朋友跟你一樣也姓吳，好巧哦。”
“是很巧。”吳兆也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道：“不過姓吳的人本來就多，趙錢孫李周吳鄭王，吳是大姓。還有更巧的，我從小學到大學班裏都有叫吳敏的女同學，上班以後還認識了叫吳敏的同事……你們有沒有認識幾個吳敏？”
崔眉總覺得曹安期和吳兆的對話有什麽複雜的涵義，尤其是吳兆抛出來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她不禁仔細思索，謹慎答道：“沒有，我不認識叫吳敏的人。”
吳兆和曹安期明顯地松了一口氣，讓崔眉更感覺不對勁了，但那兩人似乎也不怕她發現什麽，吳兆頓時對她失去興趣，轉頭在曹安期耳邊低語了一陣，攬住她的腰硬要把她帶起身。
“哎你等等！”曹安期沒什麽威脅性地怒視他一眼，摟住他的後頸把大頭壓下來，“你太無禮了，跟崔小姐說抱歉。”
吳兆将就她的微弱力量把頭埋得低低的，瞬間削弱了原本的氣勢，變得像個被家長拎上門賠禮道歉的熊孩子。
“對唔起……”他哼哼唧唧地擠出這麽一句。
曹安期這才滿意地放他起身，還是那樣軟趴趴地對崔眉笑了笑，細聲細氣地道：“那我們先走了，回頭見。”
崔眉眼望着他們相攜走出餐廳，曹安期中途還繞到櫃臺前簽單，吳兆和她之間先還保持着一點距離，只有他的黑色長尾巴勾在她腰上，等到兩人間的距離漸漸縮近，曹安期終于不生氣了，吳兆伸臂把她攬得結結實實，那條彈性十足的黑尾巴這才解放出來，依舊堅強不屈地反戳向天空。
崔眉：“……”
她心情複雜地想，這種通過第三者視角看到自己和吳駿孫的既視感是怎麽回事？天天喂別人吃狗糧，她總算也嘗到了狗糧的酸澀滋味。
…………
……
飯沒吃好，崔眉早早地回房間，嘗過狗糧之後更覺一個人寂寞難耐，草草沖了個澡，幹脆按吳駿孫的吩咐睡一覺。
她沒料到這一覺睡得如此之長，從下午直睡到夜裏，還做起了夢。
她夢到了很久沒有夢見的母親，媽媽不是後來病骨支離的慘狀，也沒有她青春期過後越來越情緒化試圖掌控一切的怪脾氣，她夢裏的媽媽就是童年記憶中的溫柔模樣，而她也縮得小小的，被媽媽抱在懷裏，就好像躲進了全世界最安全最溫暖的洞穴。
崔眉不知道她在睡夢中不知不覺地流出了眼淚，吳駿孫正巧從門外經過，打算回房放下行李換好衣服再過來找她。他明明什麽也沒聽到，忽然腳步一頓，霍然轉頭看來。
他疑惑地想，為什麽心跳得這麽厲害，為什麽他有種必須在此時此刻敲門的預感？直覺告訴他，如果他不這麽做，就會錯過重要的真相，必将後悔莫及。
吳駿孫并不完全相信直覺，但想到能早一點見到崔眉，他立即下定決心。
“咚咚咚咚”，他稍作停頓，又以同樣的規律接連敲了幾遍，崔眉卻始終沒有回應。
壞了，吳駿孫以為這就是直覺示警的原因，難道出事了？他杞人憂天地想象出一大堆崔眉可能在一家五星級保安嚴密的酒店裏遭遇的禍事，心急如焚，擔憂地俯耳在門上聽了聽。
……聽到了隐隐約約的哭聲。
似曾相識的哭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