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離別前的禮物
周圍的小朋友聽到高玉樹的話,都好奇地湊過來,又開啓了新一波的問答。
孔天微被小朋友們擠出了高玉樹的身邊，還無法回過神來。
小朋友們基本把孔天微想問的問題都問了一個遍。
“你要搬到哪裏去呀？會不會很遠呀？”
“那族長以後還會回來嗎？我們還可以見到高小樹嗎？”
“如果高小樹不能回來的話，那我們可以去看你嗎？”
……
……
高玉樹抹抹鼻子,很大方地回答小朋友們的問題，“我也不知道遠不遠,媽媽說很遠,要坐很久的火車,不過我們是要坐飛機去的。”
“哇！是那種會在天上飛的嗎？”
“好厲害啊，高小樹你的爸爸媽媽真的好厲害！”
“在天上飛會是怎麽樣的呢？”
這邊高玉樹跟小朋友們聊的很起勁兒，孔天微的耳朵豎起來一邊聽着那邊的動靜，心底卻亂成一團麻。
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她真的不想再也見不到他,要坐飛機才能去到的地方，一定很遠,可能以後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大家都會有各自的生活,以後要見上一面,不知道會有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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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麽會這樣？
她只是以為可以讓高叔叔多多陪伴一下高玉樹,能填補高玉樹童年的缺憾，可是現在高叔叔卻直接選擇了把高玉樹帶在身邊，這比她預計中的情況要更好，對于高玉樹來說也更好……
可是她也真的好舍不得他。
如果她勸高玉樹留下來，他會留下來嗎？
她心中一閃而過這個念頭，朝被小朋友們簇擁着的高玉樹看去，他在小朋友之中顯得如此耀眼。
一點都不像她剛跟他成為朋友的時候,每次看過去都只有他一個小孩孤零零地坐在角落裏，好像跟周圍格格不入。
現在他能夠擁有了這麽多的朋友，大家都在為了他可以跟爸爸一起離開而感到開心，就連高玉樹的臉上也是一直沒停下的笑容。
她怎麽可以……她怎麽忍心……不能為了一己私欲就企圖把他留在身邊，真的為他好，就應該放開手，讓他得到真正的父愛。
要做出這麽一個決定，真的很難。
做好決定之後，孔天微就徹底無力地趴在小桌子上，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這種時候不應該趴在桌子上，她應該像其他小朋友那樣，走過去跟他一起開心的笑，祝賀他以後就可以常常陪在爸爸的身邊了。
可是她做不到。
一直趴桌子就趴到上課，小朋友們都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高玉樹也到現在才發現孔天微居然在趴桌子。
他戳了一下她的手臂，“喂？你睡着了嗎？”
孔天微側過來看了他一眼，祝賀的話卡在喉嚨裏，不知道怎麽說。
“你不開心嗎？”高玉樹又問。
“我很開心。”她小聲道，可是表情看起來卻很悲傷。
“你一定是在舍不得我！但是你放心，我到了那邊之後一定會給你打電話的！我會讓我媽把你家的電話號碼告訴我的。”他的小拳頭重重的拍了一下胸脯，就好像是在立誓。
孔天微被他逗笑了。
突然覺得很慶幸，他并沒有因為跟小朋友們聊天而就把她遺漏了，他真的好貼心，其實也已經考慮過他們分別之後要如何聯系的問題了。
“嗯嗯！那我從幼兒園放學後，一定會每天都守在電話旁邊等你電話的！”她也重重地點頭。
就算不能見到，如果可以聽到聲音，也挺不錯的。
**
雖說高玉山确實是做出了要搬家的決定，但是真的施行起來還是需要一些時間，比如說聯系搬家公司，在另一個城市也要找好房子。
這段時間裏，高玉樹還在這邊過着正常的日子，雖然他的父母又恢複了忙碌的狀态不能陪他，但是畢竟以後就可以常常在一起了，高玉樹每天都在傻樂。
離別的日子越來越近，有一天孔天微偶然看日歷，突然發現高玉樹五歲的生日就快到了。
他的生日是八月十八日，星座是獅子座。
要問她怎麽會記得這些事情呢？當然是從前世他的自傳中看到的。
距離他的五歲生日就還有十天左右了，他的爸爸媽媽在忙着搬家事宜的時候會幫他準備生日派對嗎？
他自己知道這一天是他的生日，會有所期待嗎？
孔天微覺得，根據她對高玉樹的了解，他應該會體諒父母搬家勞碌，所以并不會期待有生日聚會。
可是孔天微卻希望能在他離開之前送他一個難以忘懷的禮物。
幼兒園的課間時間，高玉樹被其他小孩叫過去一起玩的時候，孔天微跑上講臺湊到餘老師的耳邊問，“餘老師，高小樹的五歲生日就快到了，我想給他一個驚喜為他舉辦一個生日派對，餘老師可以嗎？”
她需要的是班上所有小朋友們的幫忙，當然并不是強迫性，而是看小朋友們是否自願。
如果沒有一個小朋友願意幫忙，那她也會努力做到最好。
餘老師很詫異，震驚地看着眼前這個小女孩，她總覺得這個女孩比其他小朋友想的多。
比如說之前問她鋼琴需要多錢，問如果年紀大來學起來還能不能行之類的。
又比如現在能想到要給即将過五歲生日的小夥伴弄一個驚喜派對。
餘老師只是在心裏疑惑，沒有表現出來，對于孔天微現在的問題，她給的回答是，“孔天微小朋友有這份心真的很好，可是我們也不知道高玉樹的爸爸媽媽是不是原本就打算給他舉辦一次生日聚會呢？”
孔天微茫然地看着餘老師。
“如果高玉樹的爸爸媽媽其實也打算弄一個生日小聚會，我們這邊也弄了一個，到時候總會有一邊要失望。這樣吧？老師先幫你問一下高玉樹的家長，看看就他們有沒有這個計劃。”餘老師也不想讓孔天微小朋友失望。
“嗯嗯！就聽老師的。那要怎麽跟班上的小朋友們說呀？”孔天微擔心她沒有足夠的號召力。
“沒關系，等高玉樹小朋友回家之後，我們再問一下小朋友們。”餘老師慈祥地摸摸孔天微的頭，“要上課啦，先回座位上吧~”放學後，高玉樹的媽媽過來接他回家，孔天微故意沒出來，等高玉樹離開後才出到幼兒園門口。
其他小朋友們都還在幼兒園門口等着，好奇又茫然地看着餘老師，等着餘老師發號施令。
餘老師解釋了一下，“小朋友們，把你們聚集在這裏其實是因為孔天微小朋友有事情要跟你們一起商量。”
孔天微眼睛都瞪大了，餘老師這是在坑她嗎？
她明明就沒有說要自己跟全班小朋友說啊！
“孔天微小朋友你過來一下，告訴大家你的計劃吧。”餘老師朝孔天微招招手。
孔天微低着頭被小朋友們注視着都不敢過去，她還以為是餘老師跟大家說呢，現在怎麽突然變成讓她來跟大家一起說了？
可是她也不敢責怪餘老師，餘老師真的很好了。
她鼓起勇氣，想到自己之前擋在樹洞前譴責高叔叔的舉動，突然覺得她是可以做到的。
來到小朋友們的跟前，孔天微看到了周婧懷，周婧懷小朋友朝她甜甜地笑了一下，輕聲說了一句，“加油！”
孔天微頓時被鼓勵了。
“大家，聽我說一下。”孔天微扯着嗓子喊道，這時餘老師把小蜜蜂的話筒遞到孔天微的嘴邊。
孔天微道了一聲謝繼續說話，“其實是這樣的，高小樹的五歲生日就快要到了。他馬上就要離開了，我希望可以給他制造一次驚喜生日派對，你們願意幫我的忙嗎？”
“他的爸爸媽媽工作很忙，這次又要操心搬家的事情，我覺得他爸爸媽媽可能連他的生日都忘記了。就當作是我們送他的離別禮物可以嗎？”
周婧懷小朋友第一個舉手，“只要是微微說的，我就願意幫忙！而且高玉樹人也挺好的！他不是怪胎。”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越來越多的小朋友舉手，最後竟然全班人都願意幫忙。
“我們都願意幫忙的，高玉樹真的很夠哥兒們！他上次幫我搬椅子了。”
“他上次借了我一支筆，還在我小剪刀不見了之後把他的小剪刀借給我。”
“微微不在的時候，他還會幫我解答我不懂的問題。不用問餘老師也知道要怎麽做了！”
……
……
孔天微看着大家都在細數着高玉樹的有點，心裏無比欣慰。
真的太好了，他的心裏一定已經不會感到孤獨了吧。
**
回家後，孔天微吃晚飯的時候，媽媽突然問了一句，“天微，你是不是打算給高小樹弄一個生日聚會？”
孔天微差點一口湯噴出來，為什麽媽媽會知道？
媽媽應該不會反對吧？
她到了現在還是會有些擔憂。
孔天微縮着脖子，弱弱地說，“嗯。”
“是因為他就快搬家離開這裏了嗎？”紀伊白接着問。
孔陽州只是埋頭吃飯，不怎麽參與這個話題，只是提醒妻子，“不要吓着她。”
“天微，你不要緊張，媽媽只是想問一下，天微的計劃是怎麽樣的？”紀伊白頓了一下，“需不需要媽媽幫忙？”
欸？這個發展？
孔天微十分震驚，媽媽也願意幫忙嗎？
她驚訝地看向媽媽，不敢置信。她以為媽媽能同意她做這種事情就已經很難得了。
“天微是不是把舉辦一個小派對想的太簡單啦？其實不是的哦，在小派對之前，還要做很多事先準備，比如說用氣球布置場所啊，當天是不是需要準備一些表演的小節目啊之類的，大家要怎麽分工，需要購買的道具又有多少？”紀伊白一件一件數出來。
孔天微聽得頭都大了，其實她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些，她也在愁一個問題，他們都是小孩子，沒什麽足夠的錢布置會場。
所以……
“如果媽媽願意幫忙就太好了，天微……沒有錢。”孔天微對自己的小錢包還是有點數的，之前高玉樹借的錢雖然已經還回來了，但是五十多塊錢也只夠買一個小小的蛋糕。
“就知道你們一群小蘿蔔頭都沒有錢，哈哈哈其實是高小樹的媽媽告訴我的，說是老師給她打了電話問他們有沒有打算自己在家裏弄一個聚會。”
紀伊白哈哈笑出來，被女兒心疼錢的小樣子逗笑了。
“那高阿姨是怎麽說的？他們要舉辦嗎？”孔天微立即充滿希冀的問。
其實如果高叔叔和高阿姨本來就有意思要舉辦小派對的話，高玉樹一定會更加高興的。
紀伊白嘆氣道，“他們說如果不是老師提醒，他們都把孩子的生日給忘了。然後餘老師又告訴她們，其實是你提醒了她，要舉辦小派對都是你的主意。我家天微真是一個暖心的小天使啊。”
孔天微被媽媽誇的臉頰紅撲撲的，又慶幸又有點遺憾。
慶幸她看到日歷想到了高玉樹的生日，遺憾的是原來高叔叔和高阿姨真的把高玉樹的生日給忘記了。
“那之後高阿姨他們是怎麽說的？”孔天微繼續問。
“他們說他們真的抽不出時間準備，但是既然天微這邊有心舉辦小派對，那他們一定願意提供幫忙。我們需要什麽只要給他們說一聲，他們去買回來，我們布置在派對會場上就可以了。還說了，到那天他們一定會去參加的。”
孔天微聽着聽着，嘴角就忍不住翹起來了，高興到無法控制面部表情。
越發慶幸她能記起高玉樹的生日了。
甚至都開始期待高玉樹收到驚喜的時候會有什麽反應了。
紀伊白嘀咕了一句，“但是烏錦有個問題，她很奇怪你怎麽會知道高小樹的生日的，高小樹告訴過你嗎？”
孔天微立即收起笑容，打哈哈道，“哈哈……是啊，高小樹告訴我的！”
“那看起來他還挺期待生日的。”紀伊白顯然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但是這個回答又挑不出錯，只嘀咕了一句。
**
晚上，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的時候，孔天微不知道怎麽的，想到了以前他曾在自傳裏寫的一些事情。
那些事情都是沒有她參與過的童年陰影。
應該也是五歲的生日吧，那時候高玉樹自作多情地覺得媽媽會記得他的生日，一整天都在期待着，甚至還自己去買了一個蛋糕擺在家裏，企圖看到他媽媽其實确實為他準備了驚喜的蛛絲馬跡。
但是最終結果是令他失望的。
他媽媽甚至都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買一個蛋糕。
他守在電話邊上，想等到爸爸打一個電話回來跟他說生日快樂。
對，他不需要生日派對也不需要生日禮物，只是卑微的希望可以聽到爸爸對他說一句，生日快樂。
但是十二點過去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他都等不到。
他打了電話過去，卻被爸爸罵了一頓，說他打電話過去打擾他談生意了，讓他以後不要再弄這種惡作劇。
他在他的自傳裏寫了很多，她覺得他的書根本就不是為了教那些把他當做雞湯的人如何走向成功，反而像是在傾吐一些從來沒有提過的陰暗過去。
孔天微總覺得前世的他好像在通過這種方式去報複他的父親，以這種方式去告訴他的父親，他小時候曾受過多少來自父親的傷害。
以這種方式告訴他的父親：看，你錯得多離譜，我的成功跟你一毛錢關系都沒有，少往你的臉上貼金了！
孔天微有時候會懊惱，為什麽她前世沒有主動靠近他，沒有跟他成為朋友。
可是如果是前世的她……估計也不會有這樣的勇氣吧。
一夜無夢。
大家都很配合願意好好布置排隊的會場，孔天微問過餘老師的意見之後，打算把音樂教師布置為排隊會場，這樣就不會影響正常的上課時間。
餘老師當然沒有意見，音樂教室裏還有鋼琴，到時候她可以彈曲子給小朋友們唱歌伴奏。
他們一起努力把需要買的道具都列了一個清單，派對的主題是海洋世界，所以需要把一些餅幹也坐成海星、貝殼之類的形狀，這些任務就交給高叔叔跟高阿姨那邊去預約了，蛋糕也是高叔叔跟高阿姨那邊預約。
孔天微就像一個小班長，每天利用放學後的一點時間帶領着小朋友們在餘老師的幫助下，一點點地把空蕩蕩的音樂教室布置了起來。
上面拉起了五彩斑斓帶着小彩燈的線，氣球挂在上面，五顏六色的排列起來就像一條氣球彩虹。
牆壁貼上了深藍色的一次性壁紙，壁紙上的圖案是各種海洋動物，推門進入教室就會覺得猶如進到了一個海洋公園。
所有這些事情都是瞞着高玉樹，一點點地進行着，高玉樹看起來應該确實什麽都不知道。
終于，八月十八日，到來了。
孔天微上課的時候一直都在觀察高玉樹的精神狀态，越看越覺得他好像确實在期待着什麽。
原來，不管是前世還是這一世，他都還是會抱着天真的希望，渴望着父母能多給他一些關懷。
派對的預定時間是放學之後，小朋友們也都通知了各自的家長，家長們會稍微遲一點再來接孩子，當然如果想參加聚會的話，也可以過來一起玩。
孔天微看高玉樹期待的樣子，真是恨不得時間快點過去，快點到放學後。
終于，最後一陣鈴聲響起來了，餘老師說了下課，小朋友們都慢吞吞地收拾着東西。
高玉樹卻抓着小書包，連孔天微都不等，馬上就沖到幼兒園門外。
孔天微讓周婧懷帶着其他小朋友先去音樂教師裏等着，她去看看高玉樹。
幼兒園門口，高玉樹翹首以盼，等着他的爸媽過來接他。
可能就是因為今天是他的生日，所以他才會這麽在乎。
孔天微悄悄走過去戳了一下他的肩頭，“你等你爸媽過來嗎？”
高玉樹別扭地道，“才不是呢！放學了就要乖乖在門口等着，不然他們找不到我。”
“怎麽別人都不見了啊？”高玉樹這時候才發現班上除了他和孔天微，別人都沒有出來。
這幾天好像總是這樣，大家都好像不想回家一樣，總是慢吞吞的。
“可能是大家還有別的事情吧。”孔天微嘻嘻笑道，“你可以陪我去一個地方嗎？”
“去哪裏？”小正太的好奇心被完全夠起來了。
“你跟我來就是了，一定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孔天微拍着胸口保證，拉着高玉樹的軟乎乎的手又回到幼兒園裏面。
一路往音樂教室走去，高玉樹也認出了這是去音樂教室的路，顯得有些不耐煩了，“去音樂教室做什麽？你有這麽喜歡那個鋼琴嗎？”
高玉樹只是以為孔天微要去再看一眼那臺鋼琴。
孔天微耐心地“噓”了一聲，“你先不要着急，我們去了就知道了。”
“可是音樂教室的門平時都鎖着的啊。”高玉樹又道。
“你怎麽知道教室的門平時鎖着呀？你想偷偷跑進去玩鋼琴？”
“咳，你知道就好了，別說出來嘛！我就是想看看那東西有什麽新奇的，值得你這麽想要。”小正太現在倒是坦誠了一些。
孔天微只是笑笑。
兩人已經站在音樂教室的門外，孔天微伸出手推了一下門，門就打開了。
高玉樹恍然大悟，“原來你知道今天老師忘記鎖門了，所以你偷偷跑過來的吧？”
孔天微笑而不語，而是推開門，拉着高玉樹進去。
才進門，裏面就傳來一陣呼啦啦的歡呼，小禮炮放了出來，小彩帶像下雨一樣掉下來。
大家排練好的那樣，這時統一喊道，“高小樹，祝你生日快樂！！！”
幾十個人一同喊出一句話，效果自然是非常震撼的。
高玉樹的頭發上還沾着彩帶，不敢置信地看着音樂教室裏的布置，餘老師坐在鋼琴前彈奏着柔和的曲子，大家都換上了慶祝生日的衣服，有些臉上貼着小花朵，小星星，期待的看着他。
孔天微拿着小皇冠，取下他頭發上的彩帶，笑着為還處于震驚中的高玉樹戴上，“祝你生日快樂，尊敬的小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