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閉上眼就是一頓瞎誇
天微會喜歡這種蛋糕嗎？孔陽州看到這一幕,竟然覺得眼睛有些濕潤,有種她喜歡什麽就恨不得捧到她跟前的沖動。
但孔天微卻很忐忑，她喜歡吃這個店的小蛋糕，但是媽媽總是覺得這些食物不夠營養,從來不讓她吃。
她前世都是自己攢了錢偷偷去買，偷偷吃了再回家。
好像确實有過那麽一次,她像這一世偷吃糖果被媽媽發現了那樣,前世也因為偷吃蛋糕被媽媽發現了。
區別就在于,前世承受的怒火更大一些。
媽媽的控制欲真的很強，她常常屈服于媽媽哭訴心酸，心疼媽媽，最後都是以妥協收尾。她背着媽媽偷吃東西,對于媽媽來說，就是變壞的前兆,就是脫出了媽媽的控制,明明她只是吃一些喜歡吃的東西而已。
回想往事,孔天微又沮喪地垂下頭,她還是不要妄想這些了。
肯定不可能給她吃的，她的蛀牙才剛好。
“天微……”孔陽州想說想吃就吃吧，但天微眼裏閃爍的那一點點光芒又慢慢暗下去了，他心裏有些堵，或許她其實只是覺得新奇，并不是想吃，他說了多餘的話,會不會反而對天微造成負擔？
這時紀伊白從一旁拿起蛋糕，用叉子夾了一小塊，然後很嫌棄地說，“魏麗送的這個蛋糕也太甜了！一點都不好吃！”
孔天微縮了縮，恍然大悟，原來是魏麗阿姨送的啊，她還覺得奇怪蛋糕是誰買的呢。
她想回房間，腳步卻挪不動。
喜歡喜歡喜歡……真的很喜歡，很想吃那個蛋糕，那種懷念的味道……
“這麽甜我吃不下，天微，媽媽就把這個蛋糕給你吃了，必須吃完！”突然把蛋糕塞過來，紀伊白還是一如既往地強勢。
孔天微措不及防，要用兩只手才能把蛋糕捧住，随後茫然地擡頭看媽媽。
因為太甜了不喜歡吃……就給她吃了嗎？可是媽媽本來不是不喜歡她吃甜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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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媽媽好奇怪啊。
孔陽州看不下去，“她不喜歡吃，你就不要逼她吃！你別總是這樣好不好？你考慮一下天微的情況……”
“我……爸爸，不是的，我很喜歡。”孔天微很小聲地說，有些感受她應該大膽地說出來，不說出來爸爸媽媽永遠不會知道她的心情，這是高玉樹教她的，所以她又看向媽媽，很認真地道，“謝謝媽媽。”
紀伊白眼眶又快濕了，只能快速別過臉，生硬地道，“謝什麽謝，又不是專門買給你吃的，我只是不喜歡吃，你爸也不愛吃，不想浪費了而已！我要去做飯了。”
孔天微得到了喜歡的蛋糕，根本就不介意媽媽說什麽，已經很開心了。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蛋糕，小跑着回到房間裏，想躲起來吃，這或許是前世留下的習慣，孔天微回過神的時候都有些無奈。
但當孔天微想折回客廳的時候，轉身就看到房門門縫被拉開一條細縫，媽媽在外面偷看，被她抓包後，她又馬上若無其事地走開。
孔陽州經歷過老婆這一天下來的奇怪舉動早就習以為常了，等她被抓包又回來的時候他才把她拉回卧室，“老婆，我們需要談談。”
紀伊白沒有反抗，她一回家就覺得老公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她，不知道在懷疑什麽。
回到卧室裏，孔陽州把門認認真真地關上，還反鎖了，這才一屁股坐在可以旋轉的電腦椅上，琢磨着應該從哪裏說起。
“你還說不說了，不說我可要去做飯了。這都幾點了。”紀伊白等了一會，失去耐心。
“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想做什麽？你要對天微好，那你直接表現出來不就好了，明明就是你自己買的蛋糕，你還要拐這麽多個彎說是別人送的，還說什麽太甜了不愛吃，強塞給天微。沒錯，我都看到了。”孔陽州自暴自棄地把話說開，“我就是看你行徑奇怪，你出門之後就一直跟在你後面。”
紀伊白一開始是驚慌，再轉為憤怒，最後感到非常羞恥，渾身都不得勁兒，她做的這些蠢事居然都讓老公看到了！虧她還覺得她的一切說辭和安排都非常完美，簡直天衣無縫！
她羞愧地說不出話，孔陽州倒是繼續說道，“就算你是對天微患病感到自責，那你這樣別扭的補償方式，真的不會讓天微的病情加重嗎？你自己品品你自己剛才說的都是什麽話。什麽‘可不是專程給你買的’、‘必須吃完’，天微現在很脆弱，可受不了你這種霸道的說話方式。醫生的話你都忘記了嗎？”
孔陽州一語驚醒夢中人，紀伊白稍微一想也終于意識到自己差點又開始釀成大錯。
但是直接補償……紀伊白反而覺得這樣比較別扭，或許她還需要再想一個折中的辦法。
不過老公沒有猜到她真正的秘密，她也松了一口氣，順着老公的思路回話，或許還能徹底打消他的疑慮。
她可不希望以後每次出門都要被老公跟在後面觀察。
整理好情緒，紀伊白嘆了一口濁氣，“我這不是擱不下臉嗎！”
“女兒都病成什麽樣了，你還在意什麽臉啊！剛才女兒還不是被你吓的，都躲回房間裏吃了！你還去偷看她幹嘛？”孔陽州真是被妻子的顧慮氣笑了。
紀伊白慚愧地低下頭，她不是擔心天微被她吓到才跟過去的，她只是想到前世天微明明都吃不下還害怕讓他們擔心，總是端着飯菜回房間裏假裝吃了，實際上都倒到衛生間裏沖掉。
很害怕前世的事情重演，她已經沒有辦法忍受再次失去女兒的痛苦了。
她前世一直認為天微患上抑郁症經歷漫長的治療忍受外人的冷眼就是她最難挨的時期了。
直到天微離開後，她才發現沒有天微的每天都是長達一個世紀的煎熬，生活到處都有天微留下來的痕跡，忘不掉，無法忽視，整晚整晚地做惡夢，一夜白了頭，撓破頭皮也想不明白為什麽會造成如此現狀。
他們沒有別的孩子，只有這麽一個女兒，失去了她之後好像前半輩子都白活了，人生找不到一丁點意義，所見之處寫滿了失敗。
根本不敢回想，紀伊白吸了一下鼻子，“唔……那我知道了，我之後會注意的。你之後如果覺得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一定要記得提醒我。”
真是沒想到，沒有她的影響，老公反倒是最明事理的。
前世她太強勢了，最開始老公就對她的做法很不支持，經常跟她意見相背，但她一意孤行，老公也勸不住。
漸漸的，老公也感受到了有一個非常優秀的女兒所帶來的虛榮感，便開始默許了她的行為，有時候還會幫一把手，比如說找關系聯系名師過來教天微，又比如說拼命加班賺錢給天微賺培訓課的學費。
孔陽州見了鬼一樣看了紀伊白好幾眼，“你真是……”
真是什麽？他又不繼續說下去了，轉了一個話題，“你今天怎麽會突然慘叫一聲？”
“沒……就是沒想到會切到手指，吓了一大跳。”紀伊白立即硬着頭皮回道。
“好吧，去做晚飯吧。”話題到此為止。
從卧室裏出來的時候，紀伊白又偷偷去看了一眼孔天微，發現她真的在吃蛋糕不是拿回去扔掉，感動地鼻頭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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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後，紀伊白一般的活動都是洗了澡然後看一會電視，再去給天微講睡前故事。
不過今天紀伊白拿出今天買的那些畫畫工具，搬了矮凳在客廳的茶幾旁邊畫東西。
孔天微晚飯只吃了一點，但是因為吃了蛋糕，所以并沒有感到很餓，打算回房間繼續發呆的時候被媽媽叫住了。
“天微，過來，媽媽要學畫畫了，你來看看媽媽畫得怎麽樣。”紀伊白語氣柔和地招呼着。
她強勢慣了，用這種語氣說話總覺得別扭，一句話說的一卡一頓。
孔陽州認命地收拾碗筷刷碗擦竈臺，對妻子的奇怪舉止見怪不怪了。
她一定還有秘密沒有說，但是他總有一天會挖出來的。
孔天微坐在媽媽旁邊，看着攤開擺在茶幾上的白紙，壓在白紙上有幾支削好的鉛筆和一盒三十六色水彩筆。
媽媽正在打開一個小畫架，把畫紙夾在畫架上，她拿起鉛筆，“天微，你想看媽媽畫什麽？”
孔天微一點思緒都沒有，媽媽好像變了個人，她的媽媽哪裏有這麽慈祥。
“不知道。對不起媽媽……我也不知道。”她情緒提不起來，而且總是很容易自責。
“不要總是說對不起，是媽媽太為難天微了。那我就畫一個小小的天微吧。如果媽媽畫的不好看，天微千萬不要笑媽媽。”紀伊白的手在發抖，畫出來的線條歪歪扭扭的。
孔天微認真地盯着看，非常專注。
紀伊白時時刻刻注意着天微的反應，真的……天微真的是喜歡畫東西，看到這些東西，天微的眼睛又浮現了剛才看到蛋糕之後那一閃而過的光芒，精神了很多。
紀伊白畫了一個小寶寶，但是一點都不好看，這是她心裏天微的樣子，不管天微長多大了，天微在她看來都還是個孩子。
“會不會很難看？”她忐忑地問。
“不會啊，媽媽畫的很好看。”孔天微只是有點驚訝媽媽畫的她一點都不像她，媽媽又不是認真學過美術的人，不能用高标準去要求媽媽。
“那媽媽把這幅畫送給天微，但是天微也要給媽媽一個回禮，所以你也把媽媽畫下來吧。”強勢地把鉛筆塞到天微的手裏，紀伊白站了起來，把位置讓給天微。
她調整的椅子跟畫架的高度都是适合天微這個身高的，天微坐下去就剛剛好。
孔天微心頭微動，抓着筆的手收緊了。
她真的可以嗎？如果畫的不好會不會被媽媽嫌棄？如果她畫的不好，媽媽會不會以後再也不讓她畫了？她是不是還要做到最好才能得到媽媽的認可誇獎？
孔天微也沒有接觸過繪畫，但是她本身很聰明，又承載了上一世的記憶，畫出來的東西已經比一般這個年紀的孩子好看了，但是就在紀伊白打算誇她的時候，她突然十分暴躁地拿起橡皮一陣亂塗要把剛才畫的東西都擦掉，仿佛這些是什麽見不得人的黑歷史。
她的動作太突然，紀伊白措不及防，完全看不懂她的動機，“天微！？你做什麽呢！？剛畫完的怎麽就塗掉了？”
“不要看……媽媽不要看，對不起對不起，我畫的好難看，我塗掉再畫，我一定會畫的更好的，媽媽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她固執地用小手抓着橡皮塗去原本的痕跡，“為什麽會這麽難看……我還可以畫的更好，媽媽你相信我！”
紀伊白只感到一陣無力，不敢用力阻止天微的動作怕把她弄疼，只能心疼地一把把人抱住，終于制止了她瘋狂的舉動，不停地安慰道，“沒有的事情！天微，你已經很棒了，你真的已經很好了。畫的比媽媽畫的還好看，我家天微是一個畫畫小天才呢！”
說着這些話，紀伊白腦子裏想的是老公說的那些話，為了孩子的病，還有什麽擱不下臉的？視線跟從廚房洗了碗出來的丈夫對上，他呼了一口氣，朝她豎起大拇指。
紀伊白得到了鼓勵，繼續鼓舞天微，“這麽好看的畫塗掉了多可惜，天微乖，我們一起重新複原它好不好？原來在天微的心裏，媽媽長得這麽漂亮啊！”
孔陽州餘光瞄到小畫板上的畫，突然懷疑妻子是不是往另一個極端發展了，天微畫的不差，但是絕對看不出來漂亮還是不漂亮，妻子還真是為了誇天微就閉着眼睛一頓瞎吹。
這哪兒擱下了臉，根本就是把臉搓一搓直接扔到天邊了！
作者有話要說：祝賀媽媽從含蓄到直白的轉變（手動笑哭.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