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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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文聯主席拉爾?j。威傑爾同時也是一位哲學家，他的哲學名作《心靈的延展》，沈希蓉高二的時候便讀過。
維傑爾在她的心中一直是位高山仰止的人物，一想到要把自己的手稿寄到他的面前，沈希蓉便覺得自己太自不量力。
然而，自己用五年時間修修改改寫好的東西，沈希蓉也希望能夠得到權威人物的指點，甚而是肯定。
驀然間，她漆黑的眼瞳中閃過一道堅定的異彩。
沈希蓉将錢揣到兜裏，然而把夾在書中的世界文聯總部的通訊地址拿了出來。
外面正是烈陽當空，沈希蓉将包斜跨在肩，推開彩鋼棚下的電車正要走時，彩鋼棚正對的西屋中傳來了沈望之的喊聲。
“大妮兒，你要幹嘛去？”
“去鄉裏，有事嗎？”沈希蓉轉過身問。
沈望之臉貼着窗戶，說道：“你打車去，待會兒我出去有事。”
沈希蓉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手上用力，推了電車便走。
“喂喂，你沒聽到啊，我等會兒要用呢。讓你打車呢，你能騎嗎？還跟我搶電車。”沈望之趴在窗邊哇哇大叫。
奶奶在過道裏摘毛豆，聽見姐弟二人的對話，便對沈望之道：“望之，你待會兒用的時候借對門你二大娘家的使。”
接着又對已騎上車的希蓉道：“蓉啊，騎車慢點，早點回來。”
沈希蓉應了一聲，電車緩緩移動在鄉間小道上。
沈望之暫停了游戲頁面，來到過道在奶奶旁邊坐下，扒拉了下竹筐裏的毛豆，說道：“奶，等會兒我再去地裏拔幾棵花生一起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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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笑呵呵地應了，又囑咐道：“拔東邊那幾溝裏的，那些種的早，應該長成了。”
沈望之嗯了聲，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幫奶奶摘毛豆，一邊朝門外張望，“奶，你看這大妮兒是不是漲脾氣了？我都說有事用電車了，她還非給我騎走。”
奶奶聽了，朝他額頭戳了一下，說道：“小蓉是你姐，什麽大妮兒大妮兒的。你要用電車，跟你二大娘家借去。”
沈望之撇了撇嘴，嘟囔道：“她也沒個當姐的樣子啊，什麽都沒有給我這個弟弟買過不說，還竟給我丢人。我們班的同學都知道，我‘大姐’在十二中讀了五年高中。”
“你這小子”，奶奶佯怒。舉起手來便要打。
沈望之一個蹿蹦，便跳出老遠，“奶，我去拔花生。”
奶奶看着大孫子的背影，又惱又好笑地搖了搖頭，想到大孫女，不禁輕輕地嘆出一口氣。
天馬快遞的工作人員聽着面前這個小姑娘念出的地址再三确認，“世界文聯總部d國帕瑞齊納大道321號，拉爾?j。威傑爾，收？姑娘，你确定？”
沈希蓉點頭，“是的，我沒記錯，你打印運單吧。”
工作人員聳了聳肩，“那好吧，不過，你這是什麽東西能寄到世界文聯總部去啊？”
就算他只是個工作人員，也是聽說過世界文聯的好不好，成立于1981年的世界文聯，那對世界三百多個國家的文學創作、研究都是大哥級別的存在。
這麽一個年輕小姑娘，竟然要向世界文聯寄東西，這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工作人員目測着那本書之類的東西，心中暗忖。
對于工作人員的問話，沈希蓉只是回以一笑。見她不答，工作人員也不再問，只是一邊幫她封包，一邊說道：“你這本書要寄到d國至少得半個月，更何況世聯一天內不定要收多少快件呢。我看你啊，得做好石沉大海的準備。”
沈希蓉自然清楚，便道：“我知道。”
工作人員便嘆：“這不是浪費錢嗎？郵費七百四十五，夠你買多少書了。”
沈希蓉笑着付了錢。
出了天馬快遞，她揣着剩下的五十五元，又到了鄉裏唯一的書店轉了圈，出來時，手裏多了一本《三國志》和一本《史記》。
回家的路上碰到一個人，隔壁村的趙楓。
沈希蓉和他是高中同班同學，不過人家現在已是南方y省的高材生了。高中時因為他們兩家村挨着村，學校放假時往往會一起走。
沈希蓉因為腿上的原因，自小到大根本沒有跟多少男生接觸過。而這個趙楓幾乎每次放假都要等她一起走，還很熱情地跟她要了扣扣號，假期沒事時也會聊上那麽一兩句。
沈希蓉盡管平時顯得很呆板，但到底也有少女懷春的時候。更何況，趙楓俊朗陽光，待人熱心大方。從沒有怎麽受到過男生優待的她，自然是亂了心扉。
006 不嫁人就滾
那時候她還傻傻地想過，爸媽不是一直擔心自己嫁不出去嗎？若是自己和趙楓在一起了，他們也不用擔心了吧。
自己找了一個這麽好的男朋友，姑姨大媽們見了她再也不用念叨“念書無用，成家為上”經了吧。
那時候的沈希蓉太天真，不明白年少時的愛戀根本不會長久，更何況，人家對她也根本沒有愛戀。
而她這個誤會，必然地會讓她一頭灰頭土臉。
第一年高考失利，在媽媽細數外面不易早早回家安家時，她便将趙楓其人跟媽媽說了。
那時沈希蓉還勸媽媽不要擔心她的未來。
然而中秋時，她的姑姑們到她們家走親戚時，媽媽将這件事說給了嫁在隔壁村的二姑姑聽，并向她打聽趙楓其人其家。
卻沒料到，惹來二姑姑一聲笑，“人家好好的人，成績又好，長得也行，家中也不是窮得揭不開鍋，怎麽會同意小蓉這樣的？”
媽媽難堪地轉移了話題。
二姑姑卻依舊叫來了希蓉，跟她分明了其中利害，并勸她想開點，最重要是別胡思亂想。
自那以後，希蓉本就沉悶的性子更加沉悶。
後來她才知道，趙楓之所以對她那麽熱情積極，是沖着希彤來的。
希蓉先看見了趙楓，不過她不想搭理這人，便加快了車速。而趙楓随即也看到了她，熱情而又開朗地道：“小蓉，你這是趕集去了？”
沈希蓉沒停車，只是緩了車速，也沒有接他的話，淡淡招呼道：“你放假了啊。”
趙楓上前兩步，回道：“早就放假了，你呢，今年考得怎麽樣？”
沈希蓉一瞬間有罵人的沖動，卻忍住了，笑回道：“還行，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完也管趙楓還有什麽要說的，她加上車速便騎了過去。
寬敞的農家庭院中飄散着一股濃濃的嫩花生和毛豆混在一起煮出的香味，希蓉進門的那一瞬間有種歲月靜好、惟願停駐的感覺。
然而這種感覺很快便被沈望之的聲音打破了。
“嘛去了？一大下午才回來？”沈望之斜倚在廚房門柱邊，一邊懶散地嗑着嫩花生一邊問道。
沈希蓉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呦，我家大姐真漲脾氣了。是不是覺得終于考上了個三本，終于揚眉吐氣了啊？”沈望之道。
“沈望之”，沈希蓉氣得眼眶發紅。
沈希蓉一直知道這個弟弟從心裏是看不起她的，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麽不留情面的戳她的痛處。
有時候，她都不知道這個家對于她來說有什麽意義。
“望之，煮花生還沒占着你的嘴啊。”奶奶說着也走了出來，看向院裏的希蓉道：“蓉啊，你別跟他一樣，他還小呢。”
沈希蓉說不出話來，都已經十八歲了，還是孩子嗎？曾經沈望之惱她直接說她瘸子時，媽媽也是這麽說。
難道一個沒價值的孩子，對家裏就沒有一點意義嗎？
擦了把不自覺流出的眼淚，沈希蓉跟奶奶說了一聲，便上樓去了。
奶奶氣得在沈望之肩膀上打了一下子，嚴肅道：“望之，以後可不準對你大姐這麽沒大沒小了。”
沈望之散漫地聳了聳肩，“都事實還不讓人說了？”看到奶奶沉下來的臉，沈望之連連應好。
第二天，沈望之又沒事人一樣問沈希蓉要報哪裏的學校，沈希蓉卻根本不想理他。
她真地無法理解身邊的這些人，為什麽能在那樣中傷了她後還一副沒事人的樣子。難道她就長了一張好欺負的臉嗎？還是說，弱小總是會讓人毫無顧忌。
見沈希蓉不理，沈望之也惱了。這一個暑假，兩個人半句話都沒有說。
不知是不是根本沒打算讓她上大學，沈爸根本沒有關心沈希蓉填報的哪個學校。
既然爸爸不提，沈希蓉也不想觸這個黴頭。然而沈爸的怒火還是在她的大學通知書到家的那一天被點燃了。
沈希蓉報的是帝都國雅學院，名字很好，不過也改變不了它就是一個三本院校的事實。
看到沈希蓉從郵局取回的錄取通知書，沈爸沉着臉給她要了過來。
當看到通知書上的h國古文字專業時，他一把将通知書摔到了沈希蓉身上。
“我說怎麽過了三本線，原來是轉成文科了。”沈爸的聲音滿含着強制下的怒火。
“爸爸，我可以申請助學貸款，你只要給我生活費就好了。”沈希蓉說道。
“不可能”，沈爸終于吼了出來。
“你當家裏的錢都是大風刮來的，帝都那種地方，光是生活費就得咱們家幾畝地的出産。你趁早給我回家，老老實實成家嫁人。”沈爸的聲音似能沖破屋頂，直入雲霄。
本來能同意大女兒再複讀一年，沈爸就是抱着讓她徹底死心的想法的。如今女兒弄了個三本回來，就算沒有轉文科，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
沈爸這麽大的火氣，連沈望之也不敢喘一口大氣。沈媽更是拉住希蓉的手直落淚。
爺爺從外面走進了屋裏，看了沈爸一眼，說道：“有啥話不能慢慢說？”
沈爸聽了多少收斂幾分，指着沈希蓉道：“你三姑姑村裏有個合适的人，明天你收拾一下，跟人見見，盡快定下。別再想那些胡七八糟的。”
沈媽聽了，急忙問道：“這是個什麽樣人，什麽樣家，怎麽沒有聽她三姑姑提過？”
沈爸似乎還在氣頭上，不想說話。沈媽急得也顧不上希蓉，兩步過去拉住沈爸的袖子，再三問道：“國強，你倒是說話呀。小蓉也考上了，咱們還逼她幹啥呀。”
沈爸瞪了眼呆立着的沈希蓉，說道：“她這樣的腦瓜，大學畢了業又能怎麽樣？更何況，三本院校沒有二十萬根本念不出來。”
“那你也不能這樣把小蓉胡亂塞出去啊。”沈媽說着，雙眼落下淚來。
沈爸不可思議地看了沈媽一眼，“我是她爸，還能害她不成？三姐說的這個人家，孩子沒問題，只是家裏父親腦子不太清楚。之前三姐沒提，那是人家和西莊的一個女孩子談着呢。昨天我見了三姐，三姐就說了這事，說這孩子前段時間跟西莊那女孩斷了。三姐一聽說，就提了咱家小蓉，人家同意見見。”
“我不見”，沈希蓉定了定神，輕聲而又堅決地說道。
沈爸還沒有完全消下去的火又漲了起來，呵斥道：“不見也得見，不然你就給我滾出這個家門。”
007 即使披荊斬棘
沈希蓉面容一白，眼中瞬間積了淚。她将目光滑過狠狠瞪着她的爸爸，擔憂難過地看着她的媽媽，面無表情的弟弟，默默抽煙的爺爺，終于緩緩開口：“好，我滾。”
她擡步要走，卻被沈媽喊住了。
“小蓉，你爸就是嘴上一說，你這是幹什麽呢。咱不想見就不見啊……”
“你讓她滾”，沈媽的話被沈爸打斷，“我養她這麽大，不是養她忤逆我的。”
沈希蓉頓下的腳步再一次邁出。
怨嗎？
當然怨，她沈希蓉為什麽要生在不是那麽富裕的農家？
恨嗎？
沈希蓉想了想，覺得沒有，那畢竟是給了她生命，養她到大，供她讀了五年高中的爸爸。
然而感恩，同樣沒有。
今天的沈希蓉走出這個家門，他日回返，必定要還清父親十幾年的養育之情。
沈希蓉走了，做了她從初中便想做出的事情。
沈媽哭着追到村口，勸她回家。
然而沈希蓉已經下定決心，她必須要走，不想把對母親一點感念的心情消磨殆盡。
“媽，你回去吧。我到了學校會給你打電話的，你別擔心我。”看着村口閑散的幾個人一副要湊過來打聽八卦的神情，沈希蓉淡淡說道。
“人家學校還在放假，你去了待哪啊，又沒有錢，這學要怎麽上？”沈媽聲音沙啞疲憊。
“我會到市裏民政部門蓋個章，開學的時候再申請助學貸款。”沈希蓉回道。
沈媽見女兒神情平淡，透出了一股絕不妥協的堅定，也無力再勸。抹了抹面上的淚痕，她囑咐了句：“路上當心，到了學校給媽打個電話，缺什麽用的，跟媽說，媽給你寄過去。”
沈希蓉點頭。
沈媽也收了難過，覺得女兒早點去學校也是好的，若是在家，不定又要跟她爸起什麽沖突。更何況小彤上了大學後，暑假寒假在家待得時間都不長。
沈媽因此也知道，大學裏寒暑假還是有人住的。
想到了這點，她也不那麽擔心了，轉身跟住在村口的一個人家借了一千塊錢，塞到了希蓉手中。
“到了就給媽打個電話”，沈媽再次囑咐。
沈希蓉手中也沒有多少錢，本是打算到了市裏向柴老師借些的。此時媽媽遞過錢來，她沒有硬撐着不要。
“我知道了，媽，我都這麽大了，也該出去見見世面。小彤比我還小兩歲呢，在外面不也好好的嗎？”沈希蓉道。
沈媽點了點頭，沉悶的心口總算是舒展了些。然而當看到載着女兒走向遠方的客車越來越遠時，她的眼淚止也止不住地往下落。
和小彤那怎麽一樣啊？當初她上大學，你爸借了別人家的車，是咱們一家人一起送她到大學校園中的啊。
沈媽嗚咽出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