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上線

第2章 ☆、chapter2

“現在就去離婚……”電話那邊傳來争吵，接着一道底氣十足的中年女性哭着說，“白華，你回來一趟，我和你爸過不下去了……”

“媽。”沈白華手指彈下煙灰，按進煙灰缸裏熄滅，淡淡說，“過不下去就離婚，你們不正有這個意思。”

“怎麽說話的，哪家兒子像你這樣撺掇着父母離婚。”電話中沈母的哭聲停下來，似乎是忘記了與沈父的吵架，開始唠唠叨叨的教訓。

“我和你爸年輕的時候從來沒吵過架，還不是生了你之後才變成現在這樣。你從小到大的考試、上學、工作，還有你這年紀也該考慮的結婚，這一堆哪樣不得操心，操心不就得吵架。你倒好，有事沒事就把自己關房間，一點都不理解我們老的是為了誰才鬧起來。現在你翅膀硬了，當編劇搬出去住，不想聽我們說話就換手機號，長本事就是了不起……”

沈白華拿掉眼鏡，靠在椅背上，手機扔在桌上，距離耳朵遠一點的位置，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這種狀況的來電，他每個月都要接到三次。

小時候無法選擇的逃避，只能眼睜睜看着撕扯大罵的鬧劇，那時還懂得哭幾聲。

慢慢長大後，就學會躲在房間，帶上耳機将音樂調最大聲，聽不到外面的争吵，讓自己的心趨于平靜。

反正每次離婚，也只是說說而已。打來電話，不過是找個借口把氣撒在別人身上。

幾分鐘後，沈白華聽着手機內傳來的怒氣聲音減弱一些，重新拿起手機靠近耳邊，“媽，我還有工作要忙，先挂了，你和爸注意身體，有空我再回家。”

還沒聽到沈母的回答，按下挂斷鍵。

和人相處的方式太難控制，無論是家人或是朋友，都有着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進一步偏離，攪進渾水；退一步避開，心裏的阻礙就再也過去那道坎。

喝下感冒藥後不久，頭像是吊了千斤墜，暈暈乎乎，集中不了精神工作。

給導演發個請假消息，往床上一躺，就那麽睡了過去。

直到正午陽光當頭，身體忽然發出的小小抗議讓沈白華疼得驚醒。

長年的熬夜工作加飲食不規律，讓他的胃交了一幫好朋友。但自從半個月前開機，他被迫要求在劇組的現場待着，每天後勤組準時送來的早中晚三頓飯，讓他有一段時間沒感受過此刻的痙攣。

他深深嘆了口氣，下床，捂着胃走到櫃子邊，拿出藥箱找了一會兒，這才發現胃藥只剩下一個空盒子。

看了眼時間，中午十二點半，想着出去把藥買了，順便找個地方吃點飯。

沈白華換件衣服出門，沒打算開車，帶着耳機就在小區外面的幾條小街轉悠。買了藥，路過一家拉面館，見裏面人不多，便走了進去。

“一碗牛肉拉面。”

他找了最靠裏的角落坐下，一邊吃面，一邊低着頭刷着微博新聞，熱搜第一就是李适野新戀情，手指頓了頓點進去。

熱度最高的那條新聞配圖是李适野和一個女孩在路邊擁抱的照片，标題是《影帝爆出新戀情，與同劇組女藝人舉止親密》。

看來早上那句話就是随口說說。

話說自己為什麽要點進來看這條新聞。目前來講，他們只是單純的工作夥伴而已，就算是大學中的友情還在，他和誰談戀愛那是他的自由，自己沒有值得去八卦和了解的必要。

“沈白華？”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沈白華一驚，推了推眼鏡擡頭去看，是大學室友卓風，也是一名編劇。時隔三年，上部戲偶然碰到一起，合作了接近三個月時間。

卓風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對面，伸着頭瞧了眼熱搜新聞，“你也關注李适野？我前幾天遇見他正拍着那部戲的制片，看見編劇名單裏有你。怎麽，你們倆和好了？”

“無聊随便看看。”沈白華關上手機，斟酌一下語言，“我們倆沒有很大的矛盾。”

“畢業聚餐那天，李适野也不知道抽什麽風，一直喝悶酒，後來旁邊的人也不知道說了句什麽和你有關的事，他就開始撒酒瘋，嚷嚷着不想和你當朋友，又嘀咕幾句誰也沒聽清的話。接着第二天你就不見了。”卓風說，“我們都猜想會不會是因為狗血搶妹子的緣故，畢業前幾天不是有個姑娘一直纏着你，說不定李适野看上她了，才大發脾氣。”

沈白華回想着卓風所說的妹子，不似認同地皺了皺眉說：“或許他只是覺得和我這種人當朋友很累。”

“你也太安靜了。”卓風深有感受說，“我和你四年室友，但說過的話絕對不超過一百句。”

沈白華笑笑不吭聲。

“下個星期學校八十周年校慶，你收到消息了吧？去嗎？”卓風說。

“嗯。”沈白華點頭。

“咱們宿舍的另外兩個貨也定下來會去，好久沒見了，到時候結束沒事的話去喝一杯。”卓風上學時就喜歡安排班級活動，過了這麽長時間，依舊沒改。

沈白華考慮一會兒，“好。”

“就這麽定了！”卓風喜形于色，掏出手機點着屏幕，“我拉個群，你要是覺得我話多，可以把群設置不提醒。”

沈白華的聯系方式是上部戲合作的時候告訴他的。

大學畢業之後，他沒再和同學聯系過，也沒有告訴他們新號碼。

事實上，他很清楚，班級裏的人或許都記不清他是誰。每次公共課點到他的名字，階梯教室從第一排到最後一排都有人問，“這男的是哪個系的？走錯教室？沒見過他啊？”

他從沒缺過課，但即使這樣，仍然沒有注意過他的存在。只有每次李适野在他身邊的時候，才會聽到別人對他的評價，“旁邊那個戴眼鏡的呆子是誰啊？真礙眼。”

電話鈴聲響起，不是沈白華的。

卓風接通後說了幾句，挂斷對沈白華說：“我臨時有點事先走了，校慶那天見。”

沈白華擺擺手說了聲“再見”。

卓風起身，正要離開，卻驀地回頭，遲疑一下說：“沈白華，我知道你的性格是屬于敏感的那種。可李适野當初應該是真拿你當朋友，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說出那樣的話。第二天他酒醒之後，不知道你畢業後搬去哪住，就托人問了我們三個人的租房地址，打聽你的消息。”

沈白華握着筷子攪動面條。

“還有，上部戲殺青後，我在飯局上見過李适野一次，和他聊了幾句有關你的情況。”卓風看着他，接着說，“然後我就聽說有好幾部戲找他，但他挑劇本的時候，特地問了句誰是編劇。”

“交個真心的朋友不容易，我和你同寝四年，關系雖沒多好，但也認為你不能總是把自己關起來。”

碗中的面逐漸沒了熱氣，拉面館陸陸續續進來十幾個人，聊天聲傳進耳朵震動着耳膜。

第二天早上，拍攝現場的場務正在布置室內景。

“趙導，早上好。”沈白華走到休息室門口，正巧撞上導演，打了聲招呼。

“早上好，身體怎麽樣了？”趙導年近六十，對待後輩很和善，在拍攝工作方面極其負責，之前和沈白華合作過兩部戲，挺喜歡這個老實小孩。

他拿着劇本，看着臉色仍些許蠟黃的沈白華和手上的胃藥沖劑，“你胃病又犯了？要不今天再回去休息一天，這邊也沒什麽事。”

“我……”

“趙導，白華。”李适野走了過來，身後跟着這部戲的女主角，也就是這兩天緋聞的另一焦點，楊昕昕。

沈白華看了眼聲音傳來的方向，不說話。

“昨天新聞爆出來後，媒體在劇組場地門口堵了一天，6.8的戲份只拍了4.1就收工，你們就算真的談戀愛也收斂點。”趙導不反對炒作，可對于影響到拍攝的宣傳炒作，他不允許。

楊昕昕長相很甜，一看就屬于宅男女神，高挑的身材配上大波浪披肩卷，撒着嬌說：“我們錯了，導演別生氣嘛。”

“別說這些沒用的，你們倆趕緊去化妝。”趙導催促說。

李适野瞥了眼沈白華的臉色，緊鎖眉頭，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沈白華冷淡地看着這副矯揉做作，自覺不是該待的地方，于是說：“我先走了。”

“嗯。”趙導點了點頭，“多喝點熱水，撐不住就回家休息。”

“知道了。”沈白華沒去看李适野，推開門進屋，聽到外面的聲音還在繼續。

不禁暗想，無論這緋聞是真是假，李适野這看人和挑選拍檔的眼光真是無力吐槽。楊昕昕可是出了名的炒作女王和私生活混亂，和她扯上關系的男演員免不了被沾上一層甩不掉的腿毛。

他嘆出一口無奈。

是什麽時候起他開始在意起別人的閑事？

室內戲的燈光布景全部就位。

沈白華跟着導演坐在監視器前，一手拿着劇本，一手端杯熱水，全身關注盯着屏幕。

這個電影講的是男主在大學中遇到了自己的真愛，二人畢業就結婚，男主曾許諾女主給她創造一個美好的人生，卻在一步步走向成功的路上逐漸失去了對家庭的責任，經歷了各種事情後，終于明白無論自己站到什麽高度，家庭才是最終的歸屬。

這是一場吻戲。

李适野穿着家居服和楊昕昕躺在床上，攝像師将鏡頭對準二人的面部特寫，就在要親下去的時候。

坐在監視器前的沈白華注視着屏幕中倏地起身朝外走的李适野，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