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孟阿姨,你下班了。”于棠禮貌拘謹地打招呼。
“嗯,于棠在啊。”孟方蘭臉上沒什麽表情,和平常一樣高冷:“吃飯了嗎?”
“還沒有,馬上回家就吃了,那個、我媽從我外婆那兒帶了魚和蝦,我來送給你們吃。”于棠說。
孟方蘭回頭朝客廳桌上看一眼說:“謝謝你了。”
“不客氣。”
孟方蘭想了想又問:“你媽回來了?”
于棠回答:“嗯,昨天回來的,明天再回白揚鎮。”
“帶着你弟弟?”
“嗯。”
孟方蘭問一句,于棠答一句,模樣乖巧禮貌有加,完全挑不出來問題,孟方蘭也不再說什麽,轉而問:“東陽,午飯想吃什麽?”
“都可以。”阮東陽回答。
“就吃于棠送的魚好不好?”
“好。”
“那你們玩兒,我去做飯了。”
“嗯好。”
孟方蘭一走,于棠、阮東陽松了一口氣,小胖也松了一口氣,小胖壓根兒沒想到孟方蘭會突然出現在他身後,幸好東陽和于棠沒有做什麽,或者說于棠和東陽做了什麽而他沒看到,反正就是孟方蘭什麽都沒看到,但他還是挨了阮東陽一頓胖揍,說他進來不知道敲門,挨過打之後,小胖和于棠一起出門,才剛走到二道門,孟方蘭便說:“傳進啊,別走了,中午在這兒吃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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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我媽都做好飯了,孟阿姨,我走了。”
“好吧,哪天想吃孟阿姨做的飯了,再來吃啊。”孟方蘭還算客氣地說。
小胖深深覺得,自阮東陽對孟方蘭親近些之後,孟方蘭對他都變好了,于是說:“好。”
于棠、小胖走後,孟方蘭埋頭切菜,不知道為什麽,剛才沒有注意到的情景,此時想想十分不對勁兒,比如剛才她和傳進進東陽房間那一刻,于棠和東陽同時慌張是怎麽回事兒?如果是于棠慌張,她還能理解,畢竟于棠那小丫頭向來膽子小,見她一直拘謹。可是,東陽慌什麽?東陽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做了壞事也能裝的跟沒事兒人一樣,他慌張什麽?
孟方蘭疑惑。
中午吃飯時,孟方蘭狀似無意地問了阮東陽一句:“東陽,于棠上午什麽時候送過來的魚?”
阮東陽吃飯的動作一聽,擡眸看見孟方蘭問:“怎麽了?”
“挺新鮮的。”孟方蘭夾了塊魚肉到阮東陽碗中說。
阮東陽松了一口氣,回答:“十點左右吧。”
“怪不得這麽新鮮,挺好吃的。”孟方蘭邊吃邊說。
“嗯。”阮東陽美滋滋的認同。
阮正賓則納了悶了,今天的魚明顯是鹹了一兩天之後再油炸的,和“新鮮”二字一毛錢關系都沒有,孟方蘭怎麽這麽說呢,可能就是家長話吧,阮正賓也不計較,繼續吃。
十點左右過來,十二點才回去——
孟方蘭暗暗擡眸看一眼阮東陽,心裏隐隐感到不安,這種不安一直纏繞着她,令她上班都走神,星期一的早上,阮東陽剛推自行車出去,她便上了樓樓頂,正好可以看到于棠、阮東陽、徐文思、小胖一起騎自行車上學,她看到阮東陽自行車騎的好好的,不一會兒就往于棠自行車旁邊靠,擡手抓着于棠的車把,于棠擡手往他胳膊上打,他沖着于棠嘿嘿笑,然後四個人轉彎出了家屬院。
孟方蘭站在頂樓站了一會兒,回到飯桌。
阮正賓喝着稀飯,吃着小菜問:“要不要再喝一碗稀飯,我給你盛去?”
“不要了。”
“你怎麽了?心事重重的。”
孟方蘭看向阮正賓,說:“正賓,我突然覺得東陽長大了。”
阮正賓笑:“早就長大了,馬上就十八周歲,都已經比你我高了。”說這話時,阮正賓語氣裏帶着自豪。
孟方蘭看一眼阮正賓,卻不想說下去了,一整天孟方蘭都在肯定自己的想法,然後否定,再肯定,再否定,直到阮東陽、于棠四個人晚自習放學回來。
“媽,你還沒睡?”阮東陽說。
“嗯。”孟方蘭在客廳看電視。
“早點睡覺,不然會長魚尾紋。”阮東陽難得笑着說。
孟方蘭也笑了,說:“馬上就睡。”
“爸晚上遛大黃了嗎?”阮東陽又問。
“沒有。”
“那我帶它出去轉一圈。”
“這麽晚還要出去?”
“就十多分鐘。”說着阮東陽去廚房倒了杯水,咕嚕咕嚕喝完之後,到院子裏,牽着大黃就朝院門外走了,孟方蘭緩緩地站起身子,腳步不由自主地跟上去,看着阮東陽牽着大黃狗朝二十三棟奔,一直奔到二十三棟的側面,拿泥巴砸三樓窗戶,不一會兒,于棠探出腦袋問:“你又幹什麽?”
阮東陽嘿嘿笑:“下來。”
“不下。”
“下來給你好東西。”
“不下,你趕緊回家睡覺吧。”
“你不下來,我今天晚上就在這兒不走了,我一晚上都砸你窗戶。”阮東陽一臉耍賴的樣子。
于棠:“……”
不一會兒,于棠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出來了,阮東陽把大黃往旁邊樹上一栓,拉着于棠往二十三棟角落裏站,二十三棟處的路燈,雖然燈光沒有投射到二人身上,但是皎潔的月亮下,仍舊可以看清楚二人眼中只有彼此的樣子,尤其是阮東陽,幾近對于棠癡迷。
“我有東西給你。”阮東陽說。
“什麽東西?明天給不行嗎?”于棠問。
“不行,今天有月亮。”阮東陽從褲兜裏掏出一個方盒子,打開來看是一對月牙形耳釘。
于棠吃驚地看着耳釘。
“好看嗎?”阮東陽說着攏起短發說:“跟你砸我的像不像?”
于棠嗤笑,說:“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不該砸你。”
“沒關系,反正你毀我容了,你得陪我。”
“賠你什麽?”
“陪我一輩子啊,你都毀我容了,你還讓我找誰去?”阮東陽笑嘻嘻地說。
于棠大腦中卻是“轟隆”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炸開似的,炸的她措手不及,“陪”不是“賠”,難道他上輩子專門到她的學校來找她,說的是讓她“陪”他,而不是“賠”他,是不是他上輩子就喜歡她?
“我給你帶上。”阮東陽說着就捏着耳釘往于棠耳朵上湊。
“東陽。”于棠喊一聲。
“嗯。”
“你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呀?”
“你把我頭砸出血的時候,我就喜歡你了。”阮東陽毫不掩飾自己對于棠的喜歡。
“那——”于棠側首。
“別動,我給戴上耳釘。”阮東陽說。
“啊。”于棠痛呼一聲。
“怎麽了?”阮東陽問。
“你捅錯耳洞,捅到我的肉了!”
“疼吧?對不起,你別動,別動,我給你戴。”
“我自己戴。”
“不行,這次必須我給你戴。”
“啊,又捅錯了,錯了。”于棠氣的伸手阮東陽身上打,阮東陽也不躲,嘿嘿笑着說:“打吧,打吧,這下我還給你戴不上,我就不姓阮。”
“姓于。”
“我還姓蝦呢,于棠,我跟你說,你別動啊,我這次肯定能給你戴上。”阮東陽高大的身體微微彎着,一會兒睜大眼睛一會兒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捏着小小的月牙耳釘,大于解答奧利匹克數學競賽的認真勁兒,将一只耳釘給于棠戴上,又換另一只,而後捧着于棠的臉蛋,親親吻一下她的額頭說:“特別好看。”
不遠處花壇邊的孟方蘭,雙目赤紅地看着這一幕,看着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親吻自己看不上的女孩,她恨不得上前撕開兩人。
可是——
可是,她想到了高考,想到了她兒子的脾性,想到兒子看待于棠時,目光中流露出的癡狂,明顯大于于棠對他的喜歡,如果她沖上去,兒子那個烈性子,是不是又要餓個三天、一個星期來和她對抗,是不是一輩子都不理她?或者高考考砸?又或者她的沖動,懲罰的不是于棠,害的卻是她兒子呢?
沒錯,害的是她兒子!
她的兒子!
孟方蘭沒有看下去,她默默地轉身,安靜地朝家走,一步步走,一步比一步沉重,走到家時,電視機還開着,她摸着沙發坐下,渾身冰冷。
這時,阮正賓下樓,見孟方蘭失神地坐在電視機前,問:“方蘭,你怎麽了?”
孟方蘭轉頭看向阮正賓:“正賓,你說我跟兒子是不是天生相克啊?他還不會說話時就會對我搖頭,長大了更是對我不理不睬,現在好不容易和我關系好點,又……”
“怎麽了?”阮正賓問:“東陽又說什麽了?”
“沒有,沒有。我就是突然挺傷感。”孟方蘭用低的只能自己聽見的聲音說:“傷感他怎麽那麽快就長大了呢。”
正在這時,阮東陽牽着大黃高高興興地回來,阮正賓立刻提高聲音喊:“東陽!”
阮東陽走進來問:“什麽事兒?”
“又惹你媽生氣了?”阮正賓問。
“沒有啊。”阮東陽摸摸後腦,笑看向孟方蘭,問:“媽,你怎麽了?我惹你生氣了嗎?”
一眼兒子笑,孟方蘭也不由得開心,那些纏繞在心頭的千思百緒一下有了主心骨一樣,她說:“沒事兒,我就有點擔心你高考成績。”
“不用擔心,我肯定考個狀元。”阮東陽自信滿滿地說。
孟方蘭笑着點頭說:“那好好考,你們都要好好考。”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