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七公子
缡紅讓黑曜留在了門外，辛越将缡紅帶到後也不多停留便悄然離開了，推開那扇镂花的門，踩過木質地板，繞過屏風，掀開紗帳。
軟榻上的白衣男子側身而坐，一旁金盞上的燭火将他那張白玉無瑕的側臉襯得更加清冷，三千青絲如墨垂下，一根玉簪斜斜束起少許長發，散漫中透着一股風華。
此刻他正一手捧着書卷，認真端看着，仿佛不被外界是非所侵擾，即使缡紅此刻已經離他只有一步之遙。
這哪像什麽花樓頭牌，說是谪仙也不為過，缡紅這麽想着，伸手便将他的書拿了去，随意掃了一眼，不是很懂。
男子終于擡眸正眼瞧她，眼神毫無波瀾，甚至有些無情，開口第一句卻是：“十萬兩帶了嗎？”
缡紅從懷中掏出那張值有十萬銀子的票子拍在他面前，桌上的茶杯也随之一振，動靜不小，白七只看了眼，便開始解自己腰間束着的衣帶，一恍神間，他身上就只剩下雪白的中衣中褲。
對于長得好看的人，缡紅向來多了幾分耐心，止住他下一步将自己扒光的動作，白七淡淡的看着她的眼睛，“怎麽？姑娘想玩點別的？”毫無起伏的語調仿佛一個客棧小二在問缡紅今天要吃點什麽？
缡紅将手中奪來的書往桌上一甩，聞着他身上誘人的香味。
白七以為她動情了，那雙修長的手往她的腰帶處移去，正欲解開，缡紅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力道加重，臉湊近了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輕說道：“公子身上真香……”後面兩個字說得極慢：“魂香。”
她的話剛落，白七那張原本淡漠的臉竟也揚起了一抹笑，缡紅看着周圍悄然撐開的結界，下意識向後退了數步，果然不是普通人。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他的腳下突然彌漫起一陣風，風越來越大，帶動了他的長發，屋子的陳設在狂風中噼裏啪啦東倒西歪，原本無形的風突然化為一道道風刃，眨眼間便從他身側直直向缡紅襲去，缡紅一頓，這招式似乎有些眼熟。
就在風刃接近缡紅面門只有毫厘時，缡紅輕輕一揮袖，将他們全數擋下。
讓缡紅疑惑的是，他既然偷了人魂，身上不止沒有兇惡之氣，反倒是仙氣頗為醇厚，如果偷人魂不算作孽害人的話，這偌大的人間恐怕早被妖魔肆意侵占，淪為地獄。
正因為有天地法則的制約，明明看似脆弱的人類，卻能在妖魔的窺觑惦記之下繁衍至今，若是殺孽過重，作孽太多，就像幾百年前她戾氣不受控制時将前來試圖降服捉拿她的那幾百修士全部殺盡一般，九重天之上的天帝便會派仙家前來誅殺。
白七見她竟能輕松化解他修習多年的術法，不由暗自心驚，那微勾的唇角随即恢複平淡，“你到底是誰？”自從經過高人指點開始修仙後，他總歸能看出一些鬼魅的原身和妖法，然而這個女人，他雖一開始就覺得她是有哪裏不太一樣，但最後都将之歸根于那驚人的容貌，可現在，他頓悟，他錯了，低估了她，也高估了自己。
缡紅壓□□內湧動的力量，不答反問：“既是修仙之人，奪人魂又是何為？”看着眼前只一身中衣卻依舊風華絕代的男人，她有些不能理解，他沒有惡意，之前那招也絕不是殺招，還是手下留了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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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七看了她好一會兒，“井水不犯河水，姑娘找上白七究竟意欲何為，直說便是。”在花樓待了這麽多年，識人的功夫可謂是爐火純青，他很清楚，這人美是美，但絕不是善茬，即使詢問她的身份，她也不可能老老實實告訴他，如此，不如不問。
缡紅也不想與他含糊，走近他正色道：“沈家大小姐的三魂七魄丢了兩魂，如今只剩下生魂吊着氣。”說罷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的反應。
“你是她什麽人？”他問。
“救她的人。”她答。
白七将之前脫下的袍子緩緩的穿在了身上，直到腰帶重新束好，猶豫片刻，還是一翻手，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個小小的白玉瓶，瓶身從內而外透着微弱的光，這東西對于缡紅來說很香，也很誘人。
缡紅拿到了東西，破開結界，出了白七房門，黑曜見主人安然出來，臉上的戒備之色才緩緩放下，他小聲問道：“主人，你把那人幹掉了？”說罷還望了望那緊閉的門，似乎想透過門瞧瞧裏面的情況。
缡紅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你以為我是你？”微微側頭，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緊閉的紅漆門，她微微一笑，擡腳便往樓下走去。
黑曜不甘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極小聲嘀咕一句：“既然不是殺人越貨，還弄什麽結界……”邊說着，邊快步跟了上去。
出了醉花樓，黑曜走走停停，好奇的看着街道邊多出來的大小的攤位，琳琅滿目，幾乎都是他在魔界從未見過的東西，缡紅走在前頭卻獨自想着心事，由于太過投入，不期然間就撞上了一個人，額頭一痛。
缡紅蹙眉擡頭，是個男人，但這個男人卻和近日裏她見過的所有男人都不太一樣。
男人體格高大，烏黑的長發随意散在他身後，散漫不羁，深色的衣袍看不出什麽料子，容貌俊朗，劍眉飛揚。
他微微低頭，看着不期然與他撞上的女子，這一望，兩人四目相對。
缡紅望進他那雙深沉如墨的黑眸時，腦海中恍惚有什麽聲音畫面一閃而過，快得讓她以為是幻覺。
“沒事吧？”他問。
缡紅搖頭，只聽見他又道：“抱歉。”擡腳走了兩步，他又停下側頭，“你很漂亮。”語氣誠懇且認真，然後才快步走遠。
不知怎的，缡紅聽着這話覺得莫名耳熟，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便聽誰也這麽與她說過一樣。
她忘了很多人很多事，她心中有數，她是不死鳳凰的化身，每過五百年涅槃重生一次，獲得比之更強大的生命力，但随之而來的是她會忘記一切，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她什麽也想不起來，就像一道不可抗拒的魔咒，封印了所有陳年往事，她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義，更不知道該去往何處、做些什麽。
距離上次醒來已經過了四百九十年，被鎮壓之前，她漫無目的的在這人間游蕩整整一百年，總聽黑曜說這人間有趣，她卻并不覺得，這浮躁的紅塵，不是她所向往之地，一百年的時間，她見識過人類的貪婪自私，見識過修道之人的虛僞醜惡，也見識過這人間硝煙彌漫，無數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對人類，說不上讨厭，更談不上喜歡，但是，剛才那人似乎有哪裏不太一樣，真有趣。
落在後面的黑曜此時跟了上來，見缡紅還站在原地，一臉愣神被他看成是見了鬼的表情，“主人？”
缡紅回神，卻沒看他，而是側身去看身後，擁擠的人群中，那人早不見了蹤影。
黑曜有些不明白了，纏着她問：“主人，你在看什麽？”
“一個有趣的人。”說完也不待黑曜反應，繼續往前走，留給黑曜一個深沉的背影。
黑曜滿腹狐疑，看着主人的背影半天也摸不着頭腦，只得快步跟上主人，他覺得自己主人有個多年改不掉的毛病，就是愛裝深沉，總讓別人以為她很厲害，雖然她以前确實很厲害。
想到這裏，黑曜的眼神暗了暗，他很清楚，主人現在的狀态不容樂觀，如果仙界趁機對她下手，恐怕……他不敢想下去。沒了那人的庇護，主人這樣在六界行走還真是危機四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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