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還剩下的紫羅蘭放在了墓碑前，站在他身邊，蘇念卿看向墓碑。
卻是渾身一震。
她終于知道為什麽蘇傾宸買紫羅蘭上來了，買的時候她還問過他，但是蘇傾宸沒有回答。
因為紫羅蘭，是她喜歡的花。
或者說，她曾經也很是喜歡這樣的花。
顏色絢麗的，小巧玲珑的，需要細心栽培的。
當時她還在疑惑哪個人和她的喜好一樣，如今倒是知道了。
蘇念卿渾身僵硬，愣愣地看着墓碑上零星的幾個字。
墓碑上放置照片的地方仍舊是石碑的底色，方正的透明框下是一個人的名字，左側大概是設置墓碑的具體時間。
與她父母安葬的日期僅僅隔了一天！
蘇念卿眼眶有些澀，有什麽東西迫不及待的想要湧出來，她明明是不想的，但是就是控制不住。
原來真的和她猜想的一樣啊。
原來她以前是真的死了啊。
原來她叫沈念卿啊。
原來不姓蘇啊。
原來……是這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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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日
傾元七年，後染急病，不治身亡，舉國默哀。
時年廿十又二，正是如花的年紀，卻在最美好的時刻告別人生，朝野上下無人不為之悲哀。
傾城皇後寝宮傾城殿，宮人跪成一片，滿室寂靜，落針可聞。
寝殿內的雕花大床上，一睡一坐，畫面如同靜止。
坐着的男子看不出表情，只望着仿若睡着的女子，視線久久不散。
蘇傾宸想：她怎麽可以，怎麽敢，就這樣自私地抛下他？！
沉睡的女子面容依舊，容顏盛雪，不施粉黛，如果不是她已經永遠不能再回答他，蘇傾宸都不敢相信她真的不要他了。
“陛下。”王公公走近，低垂着頭，不敢面對此刻，連說話聲都輕得如同煙絮，“聖旨已經拟好了。”
蘇傾宸微微側頭，視線卻依舊凝在床上的人的臉上，揮揮手，“宣吧。”
旨意下達，王公公卻沒有即刻下去，腰反而彎得更低了，思酌兩下，才糾結開口：“陛下…節哀吧，娘娘…見您如此，可得責怪奴才了。”
蘇傾宸沒說話，卻順着王公公的話想到了以往。
傾城皇後殁于前日子時，正是元宵，舉國歡慶之日，而就在這普天同慶的日子，傾城皇後悄悄的去了。
而當今天子守在床邊已經近兩天了，以往陛下批改奏折若是超過子時，皇後娘娘必是親自前去禦書房将人給帶出來的。
皇後娘娘一貫不喜自家皇上熬夜批改奏折，最是見不得皇帝不愛惜身子。
然如今陛下已經不吃不喝兩天了，可是會幫着陛下疼惜身子的人已經不在了。
王公公悄悄地抹了把眼角，見眼前天底下最尊貴的人依舊無動于衷，心底嘆息一聲，只好道：“那……老奴下去了，陛下……可得仔細自個身子啊！”
蘇傾宸眉目不動，不甚在意。
在意自己的人都已經不在了，還有什麽好在意的呢？
當日，陛下旨意傳達至蘇氏皇朝各方天地：
傾城皇後賢良淑德，端儀尊貴，乃當今母儀天下之典範。傾元七年，染急病，不治而亡，殁于傾城殿。
皇後生前慧中溫順，吾甚哀思，感念非常，今沈蘇氏傾城皇後，特封谥號敬仁純德曦敏恭淑昭聖傾元皇後。
入皇陵，與帝同穴。
聖旨通過層層傳封，上下莫不為皇後之無上恩寵動容，紛紛感嘆陛下之情深，帝後之伉俪。
然而，已經沉睡的人是永遠不會知道了，曾經讓她有所內疚的恩寵如今被那個男子展現的淋漓盡致。
久坐如雕塑的當今聖上終于動了，卻是微微湊近了女子，輕聲呢喃：“阿卿，別想丢下我。”
當日，葬禮祭祀的禮隊從皇宮延綿百裏，漫天飛舞的白色娟紙灑滿天際，道路兩側是百姓自發鋪就的紫羅蘭長欄。
傾元皇後在位四年，然長安乃至周邊附屬，無人不知皇後之仁德寬厚，母儀端莊。
紫羅蘭，乃傾元皇後生平所愛。
然無人知曉的是，有一外表無華卻暗藏玄機的小棺，徑自從皇宮密道偷偷運出了城，行至半月，抵達周邊女兒國月國境內的神山。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棺淳随行之人正是那本該與傾元皇後皇棺一同前往皇陵的赤誠帝！
在不驚動月國國主的情況下，沿着事先探備好的道路上了山，行至半山腰，是一處早就大敞石門的門外暗衛守候的石洞。
小棺停在了門口，赤誠帝揮揮手，示意衆人退後，徑自把小棺往洞中推去。
堪堪進入洞中，便察覺一股冷意，然赤誠帝不為所動，攤着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
走過較長的甬道，豁然便進入了一片空曠之地，卻是由石冰堆砌而成，袅袅寒氣升騰，絲絲入體。
然赤誠帝的感官似乎在小棺裏的女子死去的那一刻就消失了，對面前的寒冷無所察覺，僅着一身單薄衣衫便進了冰室。
室內一目了然，白玉般的冰器雕琢而成的透明地板，沒有其他任何的裝飾，僅僅室內中央一座巨大的冰棺！
冰棺可容兩人，透明的材質能見到內裏奢華的鋪飾，以肉眼可見的白色霧氣正緩緩升起。
赤誠帝推着小棺在石室入口處就停下了，推開棺蓋，赤誠帝開口，仿若身邊有人：“阿卿，我們到了。”
只是沒有人應答。
靜了片刻，赤誠帝彎下腰将棺中的女子抱了出來，猶如懷中是世間珍寶地小心翼翼地呵護着，赤腳緩緩朝室內的棺淳走去。
一步一步踏上冰階，寒涼自腳底傳至全身，然而這冰冷卻遠遠不及懷中人透過衣物傳至心尖上的冷。
站在棺前，赤誠帝望着空棺，凝思了許久，才緩慢地，鄭重地，強忍着不舍地将懷中人放了進去。
不知道點了何處，棺中突兀現出一處暗格，是一襲大紅衣裳。
紅得絢麗，仿若那年他們一同看過的殘陽，卻始終不及棺中女子眼角鮮妍迸發着地似跳動血符的朱砂痣。
等赤誠帝走出石洞時，洞外候着的只有沈一一人。
見主子出來，沈一低垂着頭，一板一眼喚了句：“陛下。”
赤誠帝不甚在意，背着手徑自走了，只一句“填了吧”随着風落入了沈一的耳中。
“是。”
沈一眼角的餘光裏，是赤誠帝一深一淺走得堅決的步伐，漸行漸遠間，連一個回頭都不能有。
沈一擡頭看向眼前的石洞，黑魆魆的洞口看不出裏面的真切，然隐隐地覺着裏頭的黑能将一切叵測居心的魑魅魍魉都吞噬。
莫名升起的寒意讓沈一驚恐，随即喚來暗衛将陛下的旨意吩咐下去了。
徒步下山的赤誠帝在山體微微震動中頓了頓步子，他心愛的女人就此徹底安歇了。
阿卿，你可滿意？
赤誠帝微微仰頭，天際是自出了年之後難得的清澈。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沈一。
“一切都安排妥善了。陛下。”
赤誠帝沒有動靜，依舊自顧自的走着，沈一跟在身後，就在他以為得不到回應時，聽得前面有聲音傳來。
頓時渾身一顫。
“沈一，下一個就是我了啊。”
——
“她是怎麽死的？”蘇念卿指了指墓碑，實在說不出我是怎麽死的這樣的話。
蘇傾宸：“急症。”
然蘇念卿下意識地就是懷疑：“是嗎？”
當然不是。
蘇傾宸想，沈氏念卿啊，她可是自私地服用了鶴頂紅才去的。
當年見到她嘴角不斷湧出的鮮紅血液，他還在問她疼不疼。
這麽嬌氣的一個人怎麽就狠得下心選擇了鶴頂紅呢？
對她自己狠心，對他也狠心。
不過這些蘇念卿是不用知道的。
然而即使蘇傾宸不說，蘇念卿也是可以猜到的。
那恍然間看見的嘴角鮮血，那躺在床上的女子痛苦而解脫地閉上的雙眼，那心有所愧的歉意。
“阿傾，其實我知道的。”蘇念卿面上沒什麽情緒，盯着眼前的墓碑，“你不用為她解釋。”
這個她，蘇念卿和蘇傾宸都知道是指誰。
蘇傾宸上前握住她的手，感知到一片冰涼，拿過她另一只手放在一起捂着。
語氣平鋪直敘：“今天帶你過來這邊，只是覺得你已經十八了，有權知曉以前的所有事情，而不是靠你自己瞎猜，然後誤會。”
手上的溫度漸漸上升，蘇念卿盯着兩人交纏的雙手，“但是你卻有所隐瞞，我遲早會知道的，不是嗎？”
這是在怪蘇傾宸美化了故事的過程。
“那不重要。”蘇傾宸看着她，“對我來說，你一直都在身邊就夠了。”
不僅是以前，還是現在，只要能陪在他身邊就夠了。
蘇念卿默，頭頂溫溫淺淺的目光讓覺得沉重。
忽然覺得以前的自己真是混蛋，腳踏兩只船，身在曹營心在漢的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幹的出來的。
“蘇念卿，擡起頭來。”
突然身旁的男子語氣嚴厲，仿佛透過層層腦門看破了她心中所想，驚得她猛然擡起頭來。
看到她被吓到了，蘇傾宸放柔了語氣：“我說過，最重要的是你還在我身邊。過去的就已經過去了，不用強求。”
果然他都是知道的，蘇念卿默默地想，即使誰也沒有說，但自從在京淄做第一個夢起她就強烈地想要想起以前的一切，她以為她掩藏的很好，沒想到還是被看出來了。
“這不公平。”蘇念卿突然說。
“沒有什麽公平與不公平的阿卿。”蘇傾宸當然知道她在想些什麽，“那對我來說，是再好不過的記憶。”
是他擁有她兩世的見證啊，怎麽會覺得沉重呢。
“怎麽那麽傻。”蘇傾宸把她拉到身邊，“牛角尖不是那麽好鑽的，不用急于求成，該想起來的時候自會想起來的。”
說實話，其實蘇傾宸是不怎麽樂意蘇念卿想起以前的一切的，雖然如今他們兩人之間已經沒有阻礙，也堅信沒人能夠在隔閡他們。
只是，想起來不過徒增煩惱罷了，那幾年壓抑的日子他真的不願意她再去體會。
聽蘇傾宸這樣說，蘇念卿一直以來躁動不安的心情漸漸平複，大概是真的太急切了，所以才适得其反，不得知之吧。
“以前的我，一定和現在一樣，是很喜歡阿傾的。”看着面前的人，蘇念卿突然表白。
這樣的男子，怎麽可能讓她喜歡，沈念卿可別讓她失望才是啊。
蘇傾宸眼帶笑意，英挺的眉目越發潋滟，毫不遲疑地應下了這句表白。
“那是自然。”。
軍區
過了元宵，自然是到了返校的日子。
這次去學校是蘇傾宸送蘇念卿和蘇瑾晨去了，但是彌補了新生報道伊始沒能來送的遺憾。
放好兩人的東西蘇傾宸和沈默言沒有休息就直接走了，畢竟十多天沒有待在軍區，事務堆積了很多。
不過一個月後倒是又能很快見面了。
軍部特別計劃“尖端人才培訓”計劃下個月正式啓動，她們一行五人要提早打包送至內蒙軍區。
自上個學期培訓人選定下來之後，在軍校她們就已經是特別授課了，為的就是能夠更快的獲取知識擴展能力，也為這個學期在軍區的學習坐下鋪墊。
所以經過一個學期的超強力度的學習，關于各自專業上理論方面的知識自是有所掌握，接下來就是在軍區的系統學習與理論實踐。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衆人還沒有做好心理建設之際就已經到來了。
将學校裏的東西收拾收拾就上了軍區來接人的越野，七個小時之後，一行人抵達軍區。
蘇念卿上次是來過內蒙軍區的，然而此次感覺卻遠比上次來得強烈。
不出意外的話，這裏就将是她一直生活下去的地方，莫名地就多了一份歸屬感。
接待她們的是蘇傾宸身邊的警務員，蘇念卿見過幾次，彼此間都比較熟悉。
得了自家少校的命令的警務員更是恨不得把此生熱情都拿出來了，這随行的一個是少校的妹妹，一個是未來是少校夫人，其他幾個也是粘親帶故的存在，不好好招待都不行。
不過也只有在第一天的時候蘇念卿等人受到了特別待遇，畢竟她們是第一次，還不熟悉這裏，況且都是來學習的，在軍區更多人眼裏都是帶了那麽點關系又沒那麽多真材實料才進了精英遍地人才拔尖的內蒙特種部隊。
所以第二天衆人正式上線時自是遭到了軍區不相幹人等的輕視，都是經歷過生死的人，大都瞧不起來自京城那樣專養廢人的地方，更何況還是幾個看上去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嬌弱女生。
受到這樣的待遇蘇念卿等人自是心知肚明，但好在還在忍受範圍，除了眼神上的輕視，食宿方面的不公待遇，軍區裏的兵還是素質挺高，沒有專門過來挑刺。
如此過了一個星期，等她們都适應了軍區生活時才見到內蒙軍區最高長官蘇傾宸少校，便開始了為期兩年的學習。
蘇傾宸在蘇念卿等人抵達軍區的當天晚上就去了中央召開一年一度的軍區大會，等回來已經是一個星期之後了。
雖然不在軍區，但對于軍區內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然而蘇傾宸沒有要插手的意思。
不管是誰，想要在軍區立足，都得拿出點真本事來才能讓人信服。
和蘇念卿等人見了面，蘇傾宸公事公辦的态度并沒有讓衆人覺得不适，反而這樣的态度再合适不過。
內蒙軍區很大，草原的天然優勢可以讓她們充分利用，所以蘇傾宸非常随意地劃分了一個區域給蘇念卿她們培訓。
各自剩下的專業理論知識都屬于自學，然而武力技能方面蘇傾宸每天派幾個軍隊裏特別能打的過來操練她們。
絲毫沒有顧及到她們女生的身份，每天都是累成狗的狀态。
她們當中也就只有宋珉之好過一些，這都要多虧了他以前有先見之明地去學了武術，然而正規的武術套路和野路子到底有所不同，碰上軍隊這些蠻打蠻幹的依舊是挨打的份。
不過這樣的挨打至少是有點用處的，一個月後不僅能在教官手下過那麽幾招，而且軍隊裏的人也對她們改觀了不少。
畢竟這樣天天挨打卻不服輸越挫越勇的韌性是連一些男人都比不過的。
而一個月後配備給她們團隊的指導員也已經抵達了軍區。
顧離到的時候蘇念卿等人還在操場和士兵們一起操練，勤務兵把他帶到了軍區最高指揮官的基地。
顧離看着面前的帳簾，意味不明地笑笑，沒想到還能有一同共事的一天。
勤務兵報備“尖端人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