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城西爆炸
一大清早,樂宛月剛給祖母請過安後,就碰見了孫蘊儀的貼身丫鬟琳琅。
琳琅上前恭敬施禮道:“五小姐,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現在麽?”樂宛月問道,她不想見到孫蘊儀,也不知她此刻為何事找她。
“是的。”琳琅回答。
宛月回頭看了一眼碧玉,說:“那便去吧。”
琳琅施禮,恭敬地在前方引路,孫蘊儀的春風院離祖母的松香院并不遠,所以很快就到了。
樂宛月走進屋內,施禮說:“宛月給夫人請安。”
孫蘊儀笑着說:“宛月不必多禮。”
“五妹。”孫蘊儀的女兒樂婉竹叫道,和善地笑着,神态猶如已嫁作人婦的女子一般溫婉,她這樣的年紀有這樣的神态,着實讓人意外。
“大姐也在,小妹失禮了。”樂宛月恭敬地說,在她們面前絕不能失了儀态。
“宛月過來坐這裏。”孫蘊儀故意指着最靠近她的那個位子說。
樂宛月看了過去,那個位置理應是她親生女兒做的位置,現在居然讓她坐,她笑着若無其事地落座在了樂婉竹身邊的位置。
孫蘊儀看着樂宛月落座的位置,笑了笑說:“今日來是問你如何處置那個丫鬟的事,你父親交由我處置,可我總覺得應該問問你的意見。”
樂宛月看着孫蘊儀,她根本多此一舉,本就她自己打算好了,竟然還問她,既然她這麽說了,她便刨根問底一下也不為過,于是她問:“夫人,那丫鬟可招了什麽,她為何下毒?”
孫蘊儀看着樂宛月,早就料到你要問這件事,便說:“她招供說因為記恨你娘才下此毒手,原本她是你娘院裏的丫鬟,一向勤快,本應被提到內室做事,結果你娘一直沒提她,便心生怨怼。”
樂宛月一直盯着孫蘊儀的袖口,聽罷,笑着說:“憑夫人處置,可這丫鬟若留在侯府後患無窮。”
孫蘊儀看着樂宛月露出吃驚的表情,這丫頭是要她殺了那丫鬟!
樂婉竹也是有些驚色地看着她,嘴半張開,似乎要說什麽卻也沒說出口。看來,她和她母親不謀而合了。
樂宛月起身順着她們所想說:“夫人,大姐,請看在我護母心切的份上,原諒宛月失言。”
孫蘊儀說:“我理解,我會處理好的。”
樂宛月施禮道:“夫人若無別的事情,宛月便告退了。”
孫蘊儀笑着點點頭。
樂宛月慢慢退了出去。
“這孩子戾氣太重。”孫蘊儀嘆了一聲。若是久留在府裏,定會給自己和孩子造成麻煩。
樂婉竹看着母親,母親心裏有在盤算着什麽?
樂宛月從春風院出來時,說:“她一定會認為我戾氣重不易在府久留。”
“小姐為何這麽說?”碧玉問。
樂宛月往前走着,說:“因為我說不能留那個丫鬟。”
碧玉疑惑道:“那個丫鬟竟下毒害主子,自然留不得了,為何因此就說小姐戾氣重?”
樂宛月笑着說:“這就是奇怪的地方,毒害主子的丫鬟理應重罰,她竟然想着要輕易放過她,真是善良啊。”
碧玉冷哼一聲,說:“我看未必,在這侯府裏面的人有哪一個是省油的燈。”
樂宛月笑着拍了拍碧玉說:“碧玉,你這話可說到點子上了。依我看孫氏說的那條口供是謊言。其原因一,我記得我娘院裏所有人,其中并沒有這號人,恐怕是我走之後被派去伺候我娘的;其原因二,她說丫鬟口供的時候一直摸索着袖口上的花紋,眼神又有些游移,似乎是不安;其原因三,她居然想要從輕發落此人,其中定有蹊跷。”
“會不會毒是她指使人下的?”碧玉問道。
“一定是她。”樂宛月肯定地說,“恐怕早前就把那個人送了出去,現在這樣不過是裝裝樣子而已。”
“小姐,我們該怎麽辦?”碧玉說。
樂宛月若有所思地說道:“等。”等到時機成熟,等到她有充分的證據。
“轟隆”一聲巨響,驚得院子裏忙活的下人們都停下手中的活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
樂宛月看向西方,這聲音好像是從那邊傳來的,吩咐碧玉道:“碧玉,上屋頂看看。”
碧玉飛身上了屋頂,定睛看着遠方,然後飛身下去說:“小姐,是城西那邊着火了。”
城西着火了,不對是爆炸了吧,那邊一片宅子怎麽會爆炸?樂宛月想了想然後立刻說道:“碧玉,走,出府。”
大約是因為那場轟鳴聲,府中所有的下人都猶如靜止一般,并未顧得及宛月,宛月一路走出府,竟沒有人阻攔。
樂宸快步進府,正好和樂宛月錯開了,剛進堂內就召集家人,說:“今日誰也不許出府。”他不想讓侯府中的任何人牽扯其中。
孫蘊儀掃了一下,沒有看見宛月,于是故意動作稍大一點用眼睛尋找了起來。
樂宸看着她問:“夫人,你是有話要說嗎?”
孫蘊儀猶豫了起來,然後說:“老爺,妾身沒有話要說。”說罷,朝着兒子樂子朗使了個眼色。
樂子朗立刻會意道:“母親,您就別隐瞞了,父親,五妹沒在這裏。”
樂宸看了一眼,這一大家子人站在一起真是看不出來少了誰,頓時氣不打一出來,說:“等回來,定要教訓她一番。”
樂安瞥了孫蘊儀一眼,怕是她要先發制人鞏固地位了。
樂婉竹看着母親,搖了搖頭。
樂宛月一路快步向城西走去,突然背後有人叫道:“宛月。”
接着一輛馬車就停在眼前。
“祁公……大人。”宛月見祁淵一身京兆尹的官服便立刻改口說。
祁淵問:“你去向何處?”他是明知故問。
樂宛月回答:“我怕是同大人是一條路。”
祁淵說:“上車。”
樂宛月婉拒道:“不必了,大人公務在身,宛月是私,跟随即可。”她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跟着祁淵進去可以看看裏面的情況。
祁淵笑了笑命令繼續前進,尋常人見了此事躲都不來及,她竟然要去看看,當真是有趣的女子。
樂宛月一邊走一邊思索着,這個爆炸是什麽意思,是失誤,不對,私藏火藥可是重罪,八成這裏面說不一定有陰謀。
祁淵一直在馬車裏饒有興致地觀察着樂宛月,她在想什麽這麽入神,大約和這場爆炸有關,事出突然,始料未及,恐怕百姓那邊也是難交代。
祁淵和樂宛月到達的時候,大火已經被先到的府兵撲滅,空氣裏彌漫着火藥燃燒和燒焦的氣味,煙霧稍稍散去,可以看見那個宅子被燒得不成模樣,黑乎乎一片,在宅子前面的路上,還停放着五具蓋着白布的屍體。
祁淵帶着宛月走進來,問道:“有何發現?”
下屬施禮道:“回大人,除幾具燒焦的屍體外并無發現。”
“他們身上可有随身之物?”祁淵問。
下屬搖了搖頭。
祁淵說:“派人去查查這個地方是誰的。”
“是。”下屬退下。
樂宛月一直提着裙子在那堆黑乎乎的磚瓦中走動,雪青色的衣裙下擺被弄髒也全然不知,沒有随身之物?她不信。
突然,破碎的瓦的縫隙裏似乎有什麽,宛月立刻說:“這有東西。”
祁淵聽到喊聲立刻走過去。
樂宛月剛彎下腰要把那些碎瓦搬開的時候,卻被人阻擋,接着一雙指節分明、修長的手伸過來,移開了那些瓦。
樂宛月看着祁淵,心不自覺跳得有些快,可她并沒有在意心跳,而是注意那碎瓦之下的物件。
“你別動,會弄髒手的。”祁淵說着,從那之中拿出一個已經出現大裂痕的長型玉牌。
樂宛月仔細看着玉牌上的文字,肯定地說:“這是西楚的文字。”
祁淵看着那些不知寫得是什麽的玉牌,問道:“他們是西楚人?”
樂宛月搖搖頭,極為肯定地說道:“這個玉牌是僞造的。”
祁淵看着樂宛月,她竟懂得西楚文字。他問:“哪裏有破綻?”
樂宛月曾經研習許多密文,其中就有西楚的文字,她指着第三個字說:“這個字,只有用筆寫出來的時候會多出一個小點,只有非西楚人才會把這個小點如實刻出來。”
祁淵仔細看着,果然那個尾端多了一個不易察覺的小點,他說:“宛月,你可立功了,不然若是上報定會引起兩國交戰。”
話音剛落,兩人面面相觑,似乎想着同一個事情,莫非引發爆炸的原因就是有此目的!
似乎因為心靈相通的緣故,兩個人點了點頭。
在碧玉看來,就有些不明白,啥也沒說就點個頭是何意?
這時,下屬跑過來說:“大人,查到了,此宅前主人是一名叫‘錢五’的商人,已經離京多年,離京前變賣了此宅,現在這裏是個空宅。”
祁淵聽後點了點頭,空宅,可見此人行事謹慎。
過了一會兒,另一名下屬跑來,說:“大人,陛下召您即刻入宮。”
“好。”祁淵應道,交代下屬一些事情後,對宛月說,“宛月,我送你回府。”
樂宛月說:“不必了,不耽誤大人了,我和碧玉兩個人走回去就行。”
祁淵聽後,也不耽擱,立即上了馬車入宮面聖。
在禦書房內,祁淵一本正經地彙報着方才爆炸之事以及那塊玉牌的事情。
皇帝聽後看着呈上來的玉牌,這塊玉的确像是西楚之地産的,然後說:“你繼續查,而且要大肆地查。不過記住,要雷聲大雨點小。”
“臣遵旨。”祁淵施禮道。
“你見到宛月了?”皇帝提及宛月的時候,威嚴的帝王模樣之下有着一抹柔情。
祁淵看着皇帝說:“是,玉牌之事還多虧她提點,不然臣愚鈍恐怕早已落入圈套中。”
皇帝點點頭,說:“你退下吧。”
祁淵施禮,緩緩退出禦書房。
他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而這場爆炸無疑是确定了他預感的正确。
皇帝摸着那個玉牌,看來這其中有人按耐不住了。
樂宛月緩緩走回府裏,剛踏進家門時,就隐隐感覺到了氣氛不對,沒走幾步,就有丫鬟帶她去正堂。
樂宛月跟着丫鬟踏進正堂內,父親、夫人和二位姨娘都在,每個人都是面色凝重。
樂宸背對着她站着,厲聲說:“跪下。”
樂宛月一言不發地跪下,碧玉也跟着跪在地上。
樂宸轉過身喊道:“來人,上家法。”
家仆端着一個二指粗的鞭子過來,樂宸立刻拿過來,擡手就打。
孫蘊儀見狀立刻拉住樂宸的手,哀求說:“老爺,宛月有傷在身,打壞了可怎麽辦。”
樂宸似乎有些恢複理智,扔下鞭子,說:“好,我不罰她,但我也要長記性,來人把碧玉綁了。”
孫蘊儀嘴角的一抹微笑一閃即逝。宛月愛惜此女,定會為她與老爺翻臉的。
樂宛月擡頭,厲聲說:“我看誰敢動碧玉。”
家仆伸過去的手停住,不知該如何是好。
碧玉看着小姐,她有些感動。
樂宸走過去,掄了宛月一個耳光,說:“你眼裏還有沒有我着父親了!”
陳姨娘的表情像是在看戲,景姨娘則是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
樂宛月說:“宛月今日偷跑出去,宛月認罰,可是若是仆代主過不行。碧玉她沒有賣身于侯府,她是自由身,只是她願意跟着我,我必須對她負責。”
“小姐。”碧玉叫道。
樂宛月起身,拉起碧玉說:“宛月自會去領罰,宛月告退。”說罷,拉着碧玉出去。
樂宸盯着宛月,看來這兩年我是疏于管教了,喊道:“來人,吩咐下去,五小姐領重罰。”
“我看誰敢傳話。”內堂裏傳來老夫人的聲音,樂安扶着老夫人走出來,老夫人看着樂宸說,“你可別忘了,她是因為誰才去平亂,你要重罰她,如何,卸磨殺驢不成!”
“母親,孩兒不敢。”樂宸恭敬地說道。
樂安聽此,松了一口氣。
馮老夫人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出去。
晚上,碧玉給宛月塗藥,不知嘆了幾聲。
“小姐,你這舊傷未好又添新傷,何苦呢,讓奴婢領罰不就好了。”碧玉說,“你又何苦和老爺争辯。”
宛月手握着枕頭,忍着疼痛,說:“仆代主過,為何,奴仆也是人,憑何因為主子的過失受罰,父親真是一點道理也不講。”
“那你也不應該當着夫人和姨娘的面反駁他,老爺也是極愛面子的人。”碧玉說。
宛月冷哼一聲,說:“他可謂是一位騙子,就會人前裝樣子,若不是他當初騙我娘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娘何苦嫁她遭此罪,而且就在娶了我娘沒幾天,他就迎懷有身孕的孫氏入府。既然如此,當初他為何許諾!”
“因為如此,小姐你才不打算成親麽?”碧玉說,她記得小姐曾說過成親一事還是擱置吧,她并未有此打算。
宛月說:“是的,我怕走上我娘的路。”她對成親一事心有餘悸,萬一嫁了這般男子,該怎麽辦?
碧玉安慰說:“小姐,你會遇到好人的。”
宛月看着燈燭,好人麽,不知會遇不遇到,可她現今是越發不理解父親,他與兩年前不同,又或許,自己從前就沒有了解過父親也尤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