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天永王府就送來了回禮, 是一本菜譜一本養生手劄, 顧暖暖倒是不覺得有什麽, 但是老夫人簡直驚為天人。
自古以來所謂世家大族, 無外乎體現在衣食住行上的與衆不同, 不是吃上大魚大肉就是世家大族，不是穿上绫羅綢緞就是世家大族, 也不是住得金碧輝煌就是世家大族。
真正流傳久遠的大家族, 講究眼界, 學識, 禮儀, 風骨，家風……
就像之前顧暖暖羨慕昭王有內外兼修的武功一樣的道理，別人可能連聽都沒有聽過的東西, 對他們來說就是習以為常的東西。
外面千金難求的東西, 他們家裏可能只是堆在角落被嫌棄俗氣的東西。
大富大貴是不斷升級裝點外在的東西，世家大族更注重的是所謂的內涵。
但是這個內涵所包括的眼界和氣度，如果不是從小養，很難養得出來, 就像如同有的人能把地攤貨穿成高定, 有人能把名牌穿成地攤貨一樣的道理。
金銀這種可以輕易衡量出價值的財富, 反而是世家所擁有的最沒有價值的東西。
勇國公顧家不說如今，就算是顧泯父子活着的時候, 真正聖眷濃厚烈火烹油的時候，對于傳承了幾百年的世家大族來說也不過就是一個暴發戶。
如今傳到了第三代顧漓這裏, 将近五十年過去了，才堪堪摸到一點世家的門檻。但是永王府前後傳承足有三百五十多年，勇國公府不過人家一個零頭。
老夫人抱着兩本書給顧家祠堂裏上了香，這一次能和永王府結親，娶的還是金尊玉貴的嫡長女，真是祖墳冒青煙，運氣來了。
由此可見家風名聲的重要。
老夫人琢磨着【男子不納妾，女子不為妾】這個要不要寫進他們家的家規裏……雖然他們家還沒有家規這種東西。
于是打算琢磨怎麽儲藏更多的素菜，免得将來大冬天抓瞎的顧暖暖接到老夫人的指示：編寫家規！
顧暖暖：啥？
等等！家規這種東西讓她一個姑娘來寫真的不會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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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拍了拍顧暖暖的手：“我們顧家是要向着鐘鳴鼎食的百年世家而去的，但是現在我們家有什麽？錢？權？人家高門大戶的千金小姐憑什麽看中我們家？永王府和我們家聯姻為的是什麽？”
前不久覺得自家已經沒有什麽大希望的老夫人，突然之間就煥發新的神采了
顧暖暖自然知道因為什麽，只是家規這種東西完全抓瞎啊！
看出孫女眼中的茫然老夫人低聲笑了笑：“傻孩子，女人想要什麽，還有比我們女人自己更清楚的麽？祖母年紀大了沒有那個精力，你母親也是沒有那個心思的，況且我和你母親都已為人*妻為人母，雖然說咱們家裏省心，但是面對未來的後輩子孫，這心裏難免有太多的妥協，太多的顧慮。”
“孫女明白了。”顧暖暖點頭，她就是這個家裏最能從未婚女子這個角度出發，并且對後代子嗣情感最薄弱的那個人。
家規是用來約束後代子嗣，讓家族得以長久傳承繁榮的，要的就是不帶感情色彩。
但是他們家這個家規是要吸引高門大戶的千金小姐在擇婿的時候優先選擇他們家，所以除了要不帶感情色彩，最重要的就是知道一個未婚的姑娘對于未來夫家的理想要求。
別說，這個家裏四個人，顧暖暖最合适了。
不過說是這麽說，但是家規這種東西到底怎麽個操作法還是需要一定借鑒的，嗯……她得想方設法去弄一個範本過來。
不過區別于別家的婚嫁這一塊倒是可以先寫起來了。
女人心中的理想夫家，一夫一妻是最基本，當然外面也是一夫一妻的，不過多了妾還有通房，另外還要包括很多東西。
顧暖暖覺得若是顧家真的能遵守她以後定下的家規，那麽顧家的生存環境別說和這個時代外面的人家比，就是比之上輩子末世前也能完勝。
畢竟上輩子末世前的時代，哪怕有法律和道德雙重約束，但不管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要是真的渣，誰還攔得住？
顧暖暖現在沒事就啪啦啪啦翻着這個世界的宅鬥話本，對比其中各種手段來有針對地琢磨規矩，至于後代子孫會不會把她這個姑奶奶罵到遺臭萬年，根本無所謂。
而且，若真的讓她寫的家規能流傳萬年，那不就是她寫家規的目的麽！
轉眼之間太後三七到了，所有四品以上的外命婦內命婦都要進宮為太後祈福誦經，顧暖暖一家又是全家出動。
老夫人是超品，王氏是正一品，這還是因為頭頂有老夫人在，等到老夫人故去，王氏就會升為超品，畢竟都是當過超品國公夫人的。
顧暖暖仔細一想，他們家品級最低的居然是正一品……艾瑪，這可真牛逼壞了！
等穿好衣服進了宮，跪到宮裏用來準備道場的大殿裏時，顧暖暖突然就想起了大半個月沒有見面的昭王宮珩。
然後想到昭王活不過二十的傳聞，想到他要守孝三年，想到自己怕是以後再也見不到宮珩，是不是再聽到他的消息就是他發喪的消息？
又或者他裝病的話……就該是他造反然後涼了的消息吧。
啧！
無論哪一個都不怎麽讓人愉快。
不過只要不牽連到她就好，就是再沒有這麽極品的男人睡，總覺得挺虧的。
之前還想着孩子什麽的，果然想多了。
跪着雙手合十跟着祈福誦經的顧暖暖整個人都感覺很失落，這股失落源自于頂級配置情人可能不久于世的認知。
不期然的顧暖暖想起了，很久很久都沒有想起來的，上輩子末世前那個死在飛機失事裏的人，他長什麽樣子她不太記得了，甚至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都被末世後的經歷所模糊。
但是她尤記得對方是一個非常優秀的男子，即使面容已經模糊，但是腦中依然留下了不少關于他的描述，他的年輕，他的俊秀，他的克制，他的熱情……
顧暖暖雖然從來沒有承認過，但是她對于男人真的很挑，上輩子末世前追她的男人如過江之鯉，但是她都沒有動過念頭，直到參加聚會被別人開玩笑敬酒遇到那個人。
若是她真的要挑一個男人，那麽就要挑一個最好的。
只是後來末世了，她這個正當紅的小花旦，正是那些乍然得到力量的男人，證明自己是強者時最好的狩獵物。
末世後她有過多少男人？她都不想去數。
以至于後來她立起來後再沒有找過男人，當然更可能就是再沒有能讓她看得上眼了的。
若是讓她自己主動選擇，兩輩子估計她就這兩個男人。
所以她是黑寡婦命麽？
一個一個都要早死！
真晦氣！
顧暖暖在心底深深嘆了一口氣，罷了，活在這個盛世裏還有什麽好求的，男人那是什麽，沒了就沒了吧。
果然還是覺得昭王是裝病的！
怎麽又想到了呢？
顧暖暖啧了一聲跟着大家一起起身到旁邊的偏殿裏休息，然後和未來的小嬸嬸幾人一起結伴去旁邊的花園小路上走一走活動一下手腳。
就算有墊子，跪了快一個時辰也是真的受罪，顧暖暖自己倒還好，她可是看到很多站起來後腳步都踉跄了，特別是小姑娘，倒是那些個夫人老夫人還好一些。
可能是經驗比較豐富吧。
一群姑娘走了幾圈之後就決定回去了，畢竟這種時候要是表情行為控制不好就會變成大不敬，所以大多數就算心裏好奇皇宮景致的，也都按耐下來。
顧暖暖問了一下這邊的廁所就和董林棋董林畫姐妹倆一起去了，等到出來的時候董林畫眼睛都睜不開了，估計是早上起來太早的緣故。
董林棋幹脆一把抱起妹妹，一邊走一邊拍着哄，等看到妹妹睡着了，這才轉頭找顧暖暖，結果卻發現原本應該跟在後面的顧暖暖不見了。
一名跟在最後面的宮女立刻上前低聲道：“慶陽郡主不必擔心，朝陽縣主肚子似乎有些不适又回去了，見您哄涵陽郡主就讓奴婢跟您說一聲，讓您先回去安頓涵陽郡主，她等會兒自個兒回來。”
而此時此刻顧暖暖正瞪大眼看着捂着她嘴的宮珩，剛才走着走着突然就被人從後面抱住，嘴巴也被捂住，然後拖到小道的另外一邊，要不是抱着她的人身上那股氣息已經熟悉，顧暖暖的撩陰腿立馬就能上線。
“你做什麽？”顧暖暖拉下宮珩的手，“吓死我了。”
“我想你了。”宮珩臉色有些蒼白，眼睛下有很深的青黑，很顯然最近都沒有好好休息過，聲音也嘶啞地不像話，但是從他嘴裏說出【我想你了】四個字的一瞬間，顧暖暖覺得自己的心髒都縮了縮。
“想……想也不行那什麽……”顧暖暖老臉一紅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結果才說了幾個字宮珩就低頭把腦袋埋在她肩膀上低笑，顧暖暖惱羞成怒，低喝道，“有什麽好笑的！”
宮珩側頭親了一下顧暖暖的脖子，長長的眼睫都刷到了她的臉頰上，就聽到他這麽問道：“你想過以後怎麽辦麽？”
一直面對自己即将死亡的宮珩第一次直面親近的人的死亡，感觸很深。
在之前他是下了決定，肯定要讓顧暖暖陪着他的，哪怕他只是一塊牌位也不想把這個女人給別人。
但是現在他有些猶豫，他和太後的感情雖然不錯，但要說怎麽深厚是沒有的，就這樣太後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也那麽難過，若是他死了顧暖暖作為妻子該多難過。
至于顧暖暖對他沒有感情這種事情，怎麽可能！沒有感情他們能這樣？
所以，他想，他是不是要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
“什麽以後？”顧暖暖伸手摟住宮珩的腰。
“我們的以後。”宮珩擡起頭就見顧暖暖無辜又茫然地看着他，額角跳了跳，“你就沒有想過我們以後會怎麽樣？”
會怎麽樣？
顧暖暖自然想過。
無非兩種，第一種宮珩過不了二十歲嗝屁，第二種宮珩造反然後嗝屁，反正無論哪一種宮珩都活不久了，所以有必要想以後麽？
“你也知道我活不過二十歲了吧。”宮珩真看不出顧暖暖到底什麽心思，“你怎麽想的？”
“……陪你到最後？”顧暖暖這時候有些抓瞎，為什麽話題突然就變成這樣了，他們不只是生命大和諧的切磋關系麽？
“你怕不怕做寡婦？”宮珩擡手捧着顧暖暖的臉不漏掉她臉上的一點一滴表情，“願不願意為我守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