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靈獸志
剛剛經受過瘟疫之災的人們，精神是非常脆弱的。稍稍有些風吹草動，就立刻作鳥獸散。
不過，陸羽并沒有跑，海神廟裏面已經住了三四年，并沒有什麽怪異之事發生。海神像裏如果真有妖怪，四個小乞丐還不早就被它填肚皮。稍稍定了定心神，陸羽慢慢向海神像走去，準備看個究竟。
“小羽，不要去。”大愣拉住他的衣襟，妞妞抱住他的胳膊，而二愣，則已經随着人流跑沒影。
“沒關系，我看那個像是黃狗崽，妞妞你不是一直想養一只嗎。”陸羽轉頭向妞妞笑道。後者立刻松開手，跟在陸羽的身後，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果然，裏面是一只尺把長的小狗，渾身黃毛，眼睛大概剛睜開不幾天，藍汪汪，水瑩瑩，看起來就惹人喜愛。
陸羽看看海神像最下面的一個圓洞，臉上立刻露出微笑。很顯然，前兩天海神像被放倒，小家夥就鑽進裏面，或者，是母狗将它叼進裏面也有可能。
妞妞則歡呼一聲撲上去，那小家夥竟然很兇，發出稚嫩的哼哼聲，嘴角的毛皮還出現幾個可愛的褶皺。
它的恐吓卻叫妞妞更加喜愛，一把将小東西抱在懷裏。那小家夥竟然叼住妞妞的手指，晃着小腦瓜咬起來，不過它還沒長牙，一點也不疼，反倒弄得妞妞咯咯笑起來。
這時候，逃散的人群看到沒什麽異常，也都圍攏回來，對于這只叫他們大跌面子的狗崽子，當然沒什麽好感，要不是因為這裏是聖潔的仙女殿，估計小黃犬肯定會被他們奪下來當場摔死。
“走吧。”陸羽覺得已經沒有什麽再值得留戀，招呼一聲，三個人離開海神廟，這才看到二愣還在遠處東張西望。
看到三個人出來，二愣這才跑到陸羽身邊，嘿嘿笑了兩聲。然後指着妞妞懷裏的小黃犬道：“這小狗好調皮啊。”
确實如他所說，小黃犬在妞妞的懷裏扭來扭去，沒一刻安生。陸羽将它抱過來，小黃犬在他的手上聞了聞，然後就老老實實地趴在他的臂彎，小眼皮一耷拉，竟然像睡着了。
妞妞有些不服氣：“小東西還認人，看我以後給你好東西吃？哼。”
陸羽心中也忽然湧起一股暖意，決定收留小家夥，因為從它的身上，陸羽似乎看到一絲自己的影子。
看到陸羽抱回一只小狗崽，宋胖子也沒說什麽，旺財失蹤，也要重新養只看門狗。而且，仙女殿成立，宋胖子也是一毛沒拔，甚至連去都沒有去，躲在店裏睡懶覺。
吃過飯後，宋胖子就向他們叮囑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當好一個雜貨店夥計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慢慢來才行，開始先得了解一些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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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也被分配了各自的活計：妞妞負責做飯洗衣收拾屋子，總之，所有丫環使女能做的，宋胖子都塞給她去幹。
大愣和陸羽在店鋪裏面打雜，給客人端茶倒水，招攬生意之類；二愣則被派往海邊收貨，如果碰到有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立刻回來通知。
宋胖子的雜貨鋪十分寬敞，兩邊擺着木制貨架，上面是一些雜貨，多是出海行船所用之物，正面一張桌案，每天宋胖子就端坐在後面，等着鑒定收購那些奇異材料。
看着四個小乞丐被自己指使得團團轉，宋胖子十分滿意：現在鎮子上招收學徒，每年還給二兩銀子，都沒人幹，我倒是撿個便宜，嘿嘿……
不過，一個月過後，陸羽就向宋胖子提出一個要求：“對門劉掌櫃叫我們過去幫忙，每個月二十文工錢。我們四個商量一下，也不向您多要，您還想用我們的話，也按這個數給吧。”
“哼，你們幾個小家夥，在我這裏要吃有吃，要穿有穿，要工錢作什麽？”宋胖子頓時拉下臉來，他最讨厭的事：就是別人伸手向他要錢。
陸羽平靜地說道：“宋掌櫃，救命的事咱們不提，我們窮怕了，只不過想讓自己過得更好罷了，要是你不願意給工錢，那我們只好走人，現在鎮子上大多數店鋪都缺少學徒，不愁沒飯吃。”
雖然宋胖子的吝啬是有名的，公認的望潮鎮“第一摳”。不過，看到大愣他們三個都站在陸羽身後，一副共同進退的樣子，他也不得不答應陸羽的提議，只是，實在有些肉疼：一個月二十文，十二個月就是二百四十文，四個人，每年九兩多銀子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晃到了這個月底，宋胖子坐在櫃臺裏面查閱賬本，不時在上面添幾筆，這時候，他注意到旁邊投來兩道熱切的目光。
擡起頭，就看到陸羽正注視着桌上的賬本，宋胖子心裏一動，張口問道：“你想學認字？”
陸羽點點頭。宋胖子臉上的肥肉立刻堆積在一起，以前的小二小三十分懶惰，說什麽也不肯學習寫字，結果凡是需要動筆的地方，都得他自己幹，而宋胖子也秉承大多數胖人都具有的優良傳統——懶惰。
現在看到陸羽對此有興趣，心中自然歡喜。他從旁邊取過一本薄薄的小書：“那，先看看這個，主要是識字用的，等以後再教你計算賬目。”
陸羽默默地接過書，心中卻無比激動：腦子裏面忽然多出來的那些蝌蚪，很快就會明白知道它們的意思。
宋胖子給他念了幾遍之後，就叫他自己回去慢慢記。結果，陸羽的勤奮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不到一個月，上面的文字就全都背下來，可以學習更多的東西。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而宋胖子老婆回了娘家之後，就再也沒回來。宋胖子找了一趟，發現老婆已經和一個年輕的後生私奔，他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家裏金銀少了許多。
他的老婆是宋思貴三十多歲才娶來的，比他要年輕十幾歲，看來是受不了他的沉重“壓迫”，紅杏出牆了，或者說，幹脆連花枝都被人家折走。
宋胖子是心寬體胖，四處托媒，只是人家一看他的身材，就逃之夭夭，這件事也就擱置起來。
一年之後，陸羽已經可以自己看書識字，現在，他終于弄清楚，腦子裏的蝌蚪文的真正名字其實是叫做《靈獸志》。
那上面，記載了許多稀奇古怪的生靈，每一種，都有各種玄妙的用途。只不過，陸羽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只，更不要說見過了。
陸羽的心裏一直十分癢癢，因為，他隐隐感覺到，這書上所描述的東西，或許，和他的夢想有關系。因為靈獸志裏面出現最多的字眼，就是“修煉”和“成仙”。
而那一排擺出各種姿勢的小人，陸羽也從下面的文字說明中得知，那是一種叫做《玄冥錄》的東西。雖然不知道它到底是做什麽用的，但是，最後一句話卻叫陸羽下定決心去照做。
“修行有道，仙道可成！”就這八個字，叫陸羽興奮得一宿沒睡。
從此，每天晚上，他就按照那些小人的姿勢，開始“修行”。一年之後，當他徹底把腦子裏的文字都認全的時候，這才知道，自己的工夫全都白費。
因為，要想修煉玄冥錄，必須從死去的“靈獸”身上吸收“冥氣”。對于靈獸、冥氣，甚至是“修煉”這些詞語，陸羽一概不知所雲。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以前的修行方法根本就不對路。
好在陸羽心性十分堅韌，也不氣餒，繼續從頭開始。這以後，大愣和妞妞他們就發現，陸羽開始對所有動物屍體極為有興趣。
這着實叫他們驚詫一段時間，不過，慢慢時間長了，也就不再理會，因為陸羽除了增加這個癖好之外，整個人并沒有什麽變化。
還有一件事也不得不提，就是陸羽抱回來的小黃犬——取名為“小黃”，似乎沒什麽變化。一年的時間，連妞妞都長高半頭，它卻還是那麽點，而且，只跟陸羽一個人親近。
宋胖子養看門狗的計劃落空，自然對它沒什麽好臉色，見面就罵“光吃飯不幹活的賠錢貨”，要不是陸羽護着，小黃估計早就不知道流浪到什麽地方。
這一天午後，店鋪中難得清閑，陸羽坐在一張方凳上面，腦海裏回味着《靈獸志》裏面的記載。
這時候，二愣興沖沖地跑進來，向趴在櫃臺上打盹的宋胖子喊道：“掌櫃的，我領來一位客人，他說從無盡海裏面得到一只銀色海馬。”
宋胖子激靈一下站起來，但是随即臉上又露出不屑的神色：“銀海馬算什麽，金海馬我還收過好幾條呢。”
陸羽心中不免腹诽：這個宋胖子，慣于施展裝腔作勢這一套，總是貶低別人的貨物，壓低價錢，十足的奸商。銀海馬？等等，靈獸志裏面好像有記載，千年的海馬才能變成銀色！
砰砰砰，陸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這個銀海馬，一定要搞到手。
二愣在宋胖子身邊混了一年，當然也熟悉他這一套，趕緊把身後一位中年客人帶過來。
那客商二話不說，從包袱裏面取出一個大大的蚌殼，放在桌上。
二愣上前打開蚌殼，三寸多長、銀光閃閃的一只海馬呈現在人們眼前。
陸羽目光掃過，頓時心中一驚：果然和靈獸志上面記載的一樣，通體如白銀，側腹雙金線。
“老兄，你這海馬是死的，只值十文錢，要是活的，我可以給你一百兩銀子。”宋胖子瞟了一眼，眼中也流露出濃濃的失望之色。
那中年人聽了臉色一變，随即嘆息着說道：“掌櫃的，這是我出生入死從無盡海裏淘弄來的，好歹換幾兩銀子，一家老小巴望着吃飯呢。”
“實話跟你說，這個死海馬一錢不值，出十文錢，是說明我做生意厚道，以後有好東西可以送來，你說，我也不能做賠本買賣不是。客官您要是不信，就到別的店鋪去轉轉，看看能賣幾個錢。”宋胖子這次真不是欲擒故縱，這麽好的天珍地寶，可惜死了。
那男子嘆息一聲，搖搖頭，起身走出鋪外。
陸羽見了，連忙和宋胖子打了個招呼，然後飛跑回自己的房間，從床頭的箱子裏面取出兩串銅錢，然後，飛奔出雜貨店。
那個銀海馬對別人或許是廢物，但是對于他來說，卻是無價之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