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這個事情本來與顏溪無關, 可是編導那極力隐藏但仍舊暗帶八卦的眼神, 讓顏溪想起, 雖然宋朝對她沒有多少感情的真相，她跟宋朝都心知肚明，然而在外人看來, 卻是宋朝對她癡心一片, 說不定在某些喜歡腦補浪漫情節的人眼裏, 宋朝一切的犧牲，都有可能是為了她。
明明什麽都沒做, 卻有可能擔上一個紅顏禍水的罵名，顏溪覺得自己這屬于情場、事業雙得意，其他方面就不行的典型狀況。
好在編導很有分寸, 知道有些事即使心裏好奇, 也不能問出口。
“這次邀請的嘉賓，跟宋家有親戚關系, ”編導向兩個主持人道歉，“辛苦你們兩個了，等我們聯系到新的嘉賓, 再錄制一遍。”
“沒關系, 我知道編導你也是為了節目着想。”他們這種嚴肅談話類節目, 與博眼球的綜藝節目不同，是非常忌諱負面新聞的，這個嘉賓也算得上是無妄之災，但是節目組的規矩在這, 沈星顏也不會為了個無足輕重的嘉賓說話。
顏溪見沈星顏沒說話，也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沒有說話。
等編導離開以後，沈星顏轉頭對顏溪道：“宋家的事情，臺裏誰問你都不要多說一句話，人多了嘴就雜，朋友也好，同事也罷，也要有防備心。”
顏溪點了點頭，苦着臉道：“這個時候，就算我站出去說跟宋朝不熟，大概也沒幾個人相信吧？”
“不要提別人，就連我都不太相信。”沈星顏笑道，“沒關系，人這一輩子就要遇到幾件奇葩的事，幾個奇葩的人，才會讓生活變得更加多姿多彩。”
顏溪覺得這個安慰似乎并不是那麽有效。
因為節目錄制提前停止，說好來接她原弈還沒開始出發，顏溪回到自己辦公室，打開電腦看了一會兒《身邊那些事》的影像素材。
宋家的事情，網上早就吵翻了天，網友們腦補出一場場豪門狗血大劇，但凡與宋家有點關系又有網絡賬號的人，都被網友們問了一遍。
真相是什麽？
大概除了死去的宋家老爺子，已經無人知道了。
懷疑宋朝是兇手的流言，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顏溪覺得以宋朝那種滿腦子充滿陰險算計的作風，不會蠢到親自動手去殺一個行将就木的老人，而且還是在有監控的醫院裏面。
除非他腦子進了水，或者是神經病發作，情緒失去了控制，不然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不符合他個性的事情。
原弈接到顏溪的時候，發現她欲言又止的模樣，就知道她肯定有事想問他：“說吧，有什麽疑問需要哥哥來給你解決？”
“确實有那麽一點點，”顏溪對原弈讨好一笑，“可是我怕說出來你會吃醋。”
“宋家的事情？”
“大佬，你真聰明，你智商超越了一百八。”
“行了，想聽八卦就直接說，不要拍我馬屁。”原弈輕哼道，“再說了，我像是無聊到吃這種飛醋的人？”
顏溪猛搖頭：“不像。”
才怪咧。
“我之前不是跟你說，宋家亂了嗎？”原弈提起宋家出了事，并沒有幸災樂禍，反而有幾分說不出的悵然，“宋家這些年因為內部不合，生意一直在走下坡路，宋老爺子一死，宋家就要四分五裂了。”
“宋家不是你們家的競争對手嗎？”顏溪疑惑，“為什麽你好像不太希望宋家越來越落魄？”
“宋家與原家這些年雖然是競争對手，但也算是良性競争，對市場對消費者而言，都是好事。宋老爺子一倒，宋家的部分企業必定會縮水甚至是倒閉。”原弈看起來有些淩厲的表情，帶上了幾分不忍與同情，“宋家養活了無數員工，宋家倒了，也就代表着有很多工人會失業。有些工人在宋家企業幹了大半輩子，現在四五十歲的年紀，适應能力、體力、創新能力都比不上年輕人，他們以後找工作就難了。”
顏溪不是公司管理，考慮的事情也不如原弈，聽到原弈這話，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想到那些失業工人以後的日子，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見顏溪悶悶不樂，原弈有些後悔自己跟她說這些，于是笑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這麽多人失業，國家一定會想出辦法來妥善安置他們。”
顏溪心裏這才高興一點，緩緩點頭。
“今晚上……”
“今晚上我再不回家，我爸就要上你家要人了。”顏溪打斷原弈的話，看着窗外一些商鋪玻璃窗戶上已經挂上布藝鞭炮跟紅燈籠，“快要過年了。”
大街小巷仿佛約好了一般，開始播放吉祥喜慶的歌曲，讨好着來往的路人。
打開車窗，顏溪被冷風吹了一臉：“又開始飄雪了。”
原弈靠過去把車窗關好：“這麽冷的天，吹什麽風？！”
“前面有家手工藝品店，裏面有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兒，”顏溪道，“快要過年了，我想買兩樣寓意好又有意思的手工藝品送給徐爺爺，你陪我去看看呗。”
原弈看了眼外面飄着的雪花，又看了眼顏溪期待的雙眼，最後還是點下了頭。
“圍巾、手套都戴好。”下了車，原弈把顏溪裹得嚴嚴實實，恨不得把她的臉都包起來。
有一種冷，叫男朋友覺得你冷。顏溪拉了拉捂着嘴的圍巾，挽着原弈的手臂往店裏走。
原弈看了下顏溪說的這個店，店面不大，守店的是一對老夫婦。老板娘顯然是認識顏溪的，看到她就露出了慈祥的笑意：“顏小姐，這麽晚你還過來？”
注意到顏溪還挽着一個男孩子，老板娘摸出物品架上的老花鏡看了一眼，臉上笑容更加和藹：“這小夥子是你男朋友吧，長得可真精神，身體也結實，應該有把子力氣。”
顏溪笑眯眯地看了原弈一眼，點頭道：“嗯，你猜對了，他就是我男朋友。”
“小夥子面相好，看起來有些兇，實際上是百邪不侵、長命百歲的好相，跟你是天生一對。”老板娘開始跟顏溪念叨面相經，一邊念叨一邊給兩人端水喝。
原弈跟顏溪在一起，早就習慣了別人誤會他是逼迫良家婦女，現在竟然有人誇他面相好，而且跟顏溪是天生一對，竟然覺得有些稀奇。
在這瞬間，他看這個老太太無比順眼。
“顏小姐來啦？”坐在躺椅上養神的老板睜開眼，從椅子上慢悠悠地站起身，“你今天想買什麽？”
“想給家裏長輩買點寓意好的工藝品。”顏溪在工藝品展覽架上慢慢看着，“要過年了，長輩們不缺錢不缺東西，也就是個心意。”
“知道給老人買東西，孝順好。”老爺子誇獎了幾句，從架子最下面一層取出一個木盒，“這是我耗時半年做好的仙人戲鶴，你看看合不合适。”
盒子打開後，顏溪忍不住驚嘆了一聲，上面亭臺樓閣，山川樹木，還有林間逗弄仙鶴的老者，讓這個作品看起來充滿了神秘感。
顏溪毫不猶豫地買了下來。
自從聽到老板娘說顏溪與他是天生一對後的原弈，眼也不眨地挑了好幾樣工藝品，心情極好的提着重重的袋子出了店門。
“顏小姐慢走，原先生慢走。”老板娘走到門口，準備送兩人出門，被原弈叫住了。
“外面冷，你別出來了。”原弈站在臺階下，轉頭對老板娘道，“下雪路滑，沒事的話今晚別出門了。”
“好嘞。”老板娘笑眯眯地點頭，看原弈的眼神，猶如在看自家可愛的大孫子。
“這些全都是木料做的，都挺沉，我幫你提幾個袋子。”顏溪伸手去拿，原弈不讓，“天這麽冷，把手好好揣衣兜裏，別露出來。萬一被凍成胡蘿蔔，在鏡頭上可不好看。”
“哦。”顏溪吸了一口冷氣，把手又揣了回去。
“原二，大冷天你在人行道上磨蹭啥呢？”
一輛黑色吉普車慢悠悠開着，副駕駛的窗戶打開，張望的腦袋從車窗裏伸出來，“你們倆的愛情是冬天裏一把火嗎，大冷的天兒還來散步？”
“車輛在行駛途中，乘客不能把頭手伸出車窗外。”原弈面無表情道，“這是幼兒園小班的入門知識。”
張望：……
“你這幾大包提的什麽呀？”張望看到原弈兩手拎滿東西，随口問道，“放我車上，我送你們回去。”
“不用，”顏溪笑看着兩人鬥嘴，“我們的車就停在前面，剛才我路過一家店，就讓原小二陪我去逛一逛。”
“原來東西是你買的啊。”張望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看向原弈，“還是咱們原二體貼，知道陪大河你去買東西，拎東西。不像我這種粗枝大葉的，從來不給女人拎包拎東西。看來為了以後我能找到像大河這麽好的女朋友，也要改改我這毛病了。”
原弈眉梢動了動，擡起眼皮瞅了張望一眼，拎着包的手紋絲不動。
原弈：當初是誰說，絕對不會給女人拎包拎東西的？當初的話說得有多铿锵有力，現實就有多麽的無力。做人那麽鐵齒幹什麽，現在拎着大包小包，在寒夜裏還樂得跟個傻子似的，打臉不打臉啊？
“你要改的應該是花心，而不是拎包不拎包，”原弈微微擡着下巴，十分的傲氣，“流連花叢的男人，就算全身上下挂滿了包，也不可能找到比我們家小溪更好的女人。”
張望：媽的，他不敢反駁，怕明天下副本顏大河不帶他玩。
一言不合就炫女朋友，原二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變得不要臉的？
“那是你運氣好，才能追上我們美貌無敵、才幹無雙的大河妹子，”張望把腦袋縮回車裏，“我這個單身狗，拒絕你這碗狗糧，再見！”
看着吉普車絕塵而去，顏溪道：“我怎麽覺得張望有些怪怪的？”
“可能又失戀了。”原弈語氣平靜，“他向來這樣，不用管他。”
“哦。”顏溪覺得原弈說得很有道理。
把顏溪送回家，原弈坐回車上，打開微信聊天群，看到張望連發了五條語音聊天。
“當初是誰說是男人就不要給女人拎包的？！”
“當初是誰說，是男人就不要陪女人逛街提東西的？！”
“原小二，你出來！”
“原小二，你快照照鏡子，看看你的臉有沒有被自己打腫？”
“你快給我封口費，不然我把這件事告訴大河！！快來讨好我，求我！”
原：沒關系，反正小溪信我不信你。
全群成員：……
他們為什麽要吃這種狗糧？
橋生：說正經的，你們覺得……宋老爺子真的是宋朝謀殺的？“
原：不可能。
橋生：為什麽？
朱翰：很簡單，宋朝這個人性格雖然有些陰狠，但不是智障，他如果想弄死宋老爺子，有無數個不被人發現的手段，怎麽可能選最蠢的一種？
張望：也許是宋家其他人故意抹黑宋朝，他在宋家的日子，也不是那麽好過。
原：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前，無法确定誰才是這場遺産争鬥中的贏家。
時近年關，很多在帝都工作家卻不在這邊的人，已經開始回家探親，以往熱鬧的帝都，似乎突然安靜了很多。但是網上的新聞卻是一波比一波熱鬧。
比如宋家幾兄弟拿出幾分不同的遺囑，各執一詞。網上原本還有人在譴責宋朝心狠手辣，連自己親爺爺都不放過，漸漸地這些聲音變成宋朝從小到大被堂兄妹欺負，他學成歸來以後，因為能力太過出衆，被宋老爺子看重，甚至還打算當做繼承人培養。堂兄妹們因為嫉妒宋朝，所以才故意陷害他，讓他背上殺害自己爺爺的罪名。
普通人無法猜測豪門的生活是什麽樣的，所以把有限的認知，放入無限的猜測中，硬生生腦補出一部血腥後宮争鬥劇出來。
警方的人找到顏溪的時候，顏溪正在跟節目組幾個同事處理年前最後一期《身邊那些事》的素材。見到警方的人來找她，她忍不住暗暗猜想，難道是她爸偷稅漏稅了？
以她爸那穩妥的性格，應該幹不出這種事吧？
“顏溪女士，我們是西區公安局的幹警，我們今天來，是想請您幫我們警方一點小忙，不知你現在有沒有時間？”說話的是一名女警察，或許是警方為了拉近與顏溪的距離感，特意安排的。
顏溪點了點頭，在同事們擔憂地眼神中，帶着這些警察進了自己辦公室。
“這件事與顏小姐并沒有什麽關系，我們來只是想了解一些情況，”女警接過顏溪遞來的水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據我們了解到的情況，不久前宋詞先生曾與您見過面？”
顏溪點頭。
坑爹的宋家，她真是離了十萬八千裏也躺槍。
“我們在宋詞先生的車裏，發現了微型監聽設備。”女警仔細觀察着顏溪的表情，不想錯過她一絲一毫的情緒，不過對方的反應讓女警可以肯定，此事與她無關。
顏溪是目瞪口呆，原來豪門争鬥玩的都是這種高科技？
“兩個小時前，宋詞先生發生車禍，人正在醫院搶救。”這件事反正也會被媒體爆出來，所以女警并不打算瞞着顏溪，“據說宋朝先生，曾一度對你有幾分男女之情，在你眼裏，宋朝的為人怎麽樣？”
“我對他本人十分不了解，”顏溪搖頭，“雖然他自稱高中時期就暗戀我，但是我當年只在那所高中讀了半年。我念書的年齡比較小，上高一的時候，還差兩個月才到十五歲，根本就沒有情愛這種念頭。再次與宋朝見面，就是半年前的一場晚宴上，我跟他也沒說上幾句話。再後來就鬧出那場轟轟烈烈的告白事件，就連我自己也一頭霧水，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會突然跟我告白。”
“感情這種事情，大概除了當事人，沒人知道是怎麽回事吧。”女警笑了笑，“感謝你對我們工作上的幫助，今天打擾了。”
“警民一家親，應該的。”顏溪見這些警察準備走，于是起身送他們，“對了，那位宋詞先生怎麽樣了？”
“據說受了重傷，但是沒有生命危險。”女警走到門口，突然停下腳步看着顏溪道，“對了，顏小姐。”
“什麽？”顏溪擡頭，神情有些莫名。
“宋老的體檢報告上顯示，他是自然死亡，非他殺，所以宋朝先生并沒有謀殺的嫌疑。”女警無奈道，“可是網友們并不相信我們警方的判斷結果。你是專業媒體人，不知道這種輿論該怎麽處理？”
“冷處理，當大家情緒冷靜下來後，再解釋事情前因後果，大家會更加冷靜地去了解事情真相。”顏溪小聲道，“有那麽一小部分人并不關心事實真相，他們只是不想沒有熱鬧看。”
“也許你是對的。”女警點了點頭，嘆氣道，“多謝你為我們解惑。”
顏溪笑道：“只是要辛苦你們了。”
“為人民服務嘛，應該的。”女警笑了笑，跟顏溪握手後，才離開電視臺。
警察走後，同事們立刻圍了過來。
“顏老師，您沒事吧？”
“沒事，警方就是來問一些問題，大家繼續工作吧。”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幾位警察走出電視臺大樓後，一個警察有些不解地問女警：“隊長，您為什麽不問她那天被宋詞強行帶走的事情，萬一她在撒謊騙人呢，誰知道當時在車裏發生了什麽……”
“沒必要，不會是她。”女警搖頭，“她沒有撒謊，問太多除了有可能把事情鬧得無法收場以外，對這個案子毫無益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