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花開富貴包間裏, 宋海跟幾個喝得爛醉如泥的好友互相吹噓着自己的孩子, 這個說自家孩子孝順, 去國外給他帶了多麽值錢的禮物，那個說自己兒子多能幹，娶了漂亮孝順的兒媳婦, 生了一對龍鳳胎。
喝醉酒的中年男人, 大多有一點共通的小毛病, 比如吹牛，以及死要面子。
喝醉酒的人往往理智不多, 也不知道誰起的頭，打賭看誰家的子女會來接他們。為了防止作弊，他們還互相監督着打電話。
“我跟你們說, 我兒子開的上市公司, 一年賺了……賺了這個數，”一個幹瘦的男人比了九根手指, 他端起酒杯跟宋海碰了碰，“老宋，我記得你女兒還沒嫁人, 不如什麽時候讓兩個小輩見見面, 咱們做個親家。”
“不、不行, ”宋海連連搖頭，手裏的酒杯搖來晃去，濺出不少酒，“你家孩子都三十了, 比我們家閨女大、大六歲，太老了。”
“男人三十一枝花，正是事業有成的時候，那不是正好嗎？”幹瘦男人不高興了，“再說啦，我兒子那麽能幹，多少女人想嫁給他。”
“那也不行，我女兒要找好看點的男朋友，”宋海把杯子往床上一放，“錢算什麽，我所有的資産都是她的，要什麽男人不行。”
“好看頂啥用，又不能吃。”
“呸，不是有句話叫秀色可餐。”宋海醉醺醺的靠在椅背上，哼哼唧唧道，“你兒子再有錢，也不會來接你。”
“胡、胡說，我兒子最孝順。”
“我兒子孝順。”
“瞎扯，我們家的孩子，那才是又乖巧又能幹，不信你們等着瞧，肯定是我家孩子先來。”
中年男人喝醉酒後吹牛逼的陋習，在這群男人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原總，就是這裏。”酒店經理站在包間門外，轉身見原弈沒有表示，又扭頭去看他身邊的顏溪。
“麻煩您了。”顏溪對酒店經理禮貌一笑。
“不麻煩，不麻煩，應該的。”酒店經理客氣萬分，上前輕輕敲門。酒店隔音效果實在太好，裏面不開門，誰也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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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了，來人了。”幾個老男人跌跌撞撞從椅子上爬起來，都擠着去開門，最後還是幹瘦男人以絕佳的地理位置優勢，搶到了開門權。
“不好意思，打擾各位貴客用餐了。”酒店經理見桌上杯盤狼藉，但并沒有太過淩亂，就知道裏面的人只是普通用餐，沒有打架鬥毆、聚衆賭博或是其他違法行為。
“嗨。”幾個老男人見門外是酒店的工作人員，頓時失望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顏溪吊着的一顆心，聽到裏面幾個男人說着什麽打賭，什麽自己孩子最孝順之類的話，大致已經猜到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她沒有急着進門，而是抓頭對原弈道：“不好意思啊，我沒想到他們會這麽無聊。”
一群閑得沒事幹的中老年男人，這幹的都是什麽事，差點沒把她吓死。
原弈也聽到了包間內的談話，他往牆邊一靠，淡淡道：“沒事，你們女人膽子小，又愛想得多，我理解。”
顏溪真不知道自己該說謝謝，還是該為女人辯解幾句。不過想到原弈剛剛幫了自己這麽大一個忙，她覺得自己還是當做沒聽到這些話比較合适。
“爸，”顏溪越過酒店經理，走進包間，小聲溫柔地問宋海：“爸，你怎麽喝了這麽多，難不難受？”
“顏顏來啦？”宋海雙眼一亮，轉頭對幾個老友道，“看到沒，我女兒來接我了！”
其他幾人有些悻悻然，但是見顏溪又是給宋海端水，又是給他擦手，溫柔貼心的小模樣，都是又羨又妒，果然還是生女兒好，女兒都是貼心小棉襖。
顏溪扶着宋海向幾位伯伯叔叔道別，出了包間門也沒多說什麽。原弈猶豫了一下，走到宋海另一邊，扶住了他胳膊。
他擔心宋海太沉，顏溪那細胳膊細腿兒扶不住。
想要上前幫忙的酒店經理飛速收回手，轉頭瞥了眼身後其他同事，示意他們別多事，沒看見原總在讨好老丈人？這個世道，沒有眼色怎麽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在扶住宋海的那一刻，原弈才知道胖子的分量到底有多重，他瞥了眼面不改色的顏溪，硬生生把心頭那口氣憋了回去，他堂堂男子漢，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露怯。
“小夥子，你長得不錯啊，酒店裏的員工？”宋海醉眼惺忪的看向原弈，他在朋友面前贏了這麽大的面子，屬于看誰誰順眼的時候，“這長相做酒店職員可惜了，我看你長得不錯，要不去做個明星？演男主角……”他搖了搖頭，“是少了點正氣，不過演反派男一號還是不錯，現在年輕人就喜歡大反派，你可以去試試。”
顏溪看着她爸嘻嘻哈哈稱贊着原弈，一臉冷漠。爸爸，人家不是酒店服務員，是你做夢都抱不到的金大腿。
“謝謝，我對娛樂圈不感興趣。”原弈自認體力不錯，沒事還去健健身，但是……為什麽顏小溪的爸爸會這麽沉
“年輕人腳踏實地能吃苦，也不錯，”宋海把胳膊從原弈手裏抽出來，拍了拍原弈的肩膀，“小夥子有出息，有我當年的風範，未來的成功人士。”
剛說完，他就打着晃往地上坐，被顏溪硬拉了起來。
眼睜睜地看着顏溪把宋海從地上拖起來，原弈覺得自己最近不應該跑步，而是應該練舉重。男人的自尊，在此刻蕩然無存。
不争饅頭争口氣，原弈再度扶住了宋海另外一邊胳膊。
兩人好不容易把宋海扶進車裏，顏溪甩了甩酸疼的手臂，用安全帶把宋海扣在了車座上，“原小二，今天太麻煩你了。”
“你一個人能行？”原弈懷疑地看着哼哼唧唧地宋海，“我陪你走一趟吧。”
喝醉酒的人，言行是嘴不理智的，萬一在車上撒酒瘋，顏溪又在開車，到時候會很危險。
“原小二，你果然是世界上最最最最最好的男人，”顏溪被原弈樂于助人的友好行為感動了，不過還是小小的、虛僞的、意思意思的拒絕了一下，“不過，會不會太麻煩你，那多不好意思。”
“沒關系，你今晚已經麻煩我了，”原弈繞到另一邊坐進車裏，“也不差這一樁，走吧。”
“你就不能把話說得漂亮一點？”顏溪坐進駕駛位，小聲嘀咕道，“比如說，我們是好朋友，幫你是應該的。再比如說，為美女服務，是我的榮幸。”
“想太多是病，快開車，”原弈咔噠一聲扣上安全帶，“我還要趕着回家睡覺呢。”
顏溪：……
不生氣，不生氣，人家幫了她大忙，作為女人，要大度！
“顏顏，”宋海笑呵呵地開口，“我給你唱首歌。”不容顏溪拒絕，他便張開嘴唱起來。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潮起又潮落，愛恨就在一瞬間……”
然而他還沒有唱幾句，就被顏溪無情拒絕：“爸，如果我是你，現在就會保持沉默。”她轉頭瞪着宋海，“你知不知道喝小酒怡情，喝大酒傷身？！還跟人打賭，萬一我不來接你，看你臉往哪兒放。”為了她爸的面子，她一直忍着沒發作，現在上了車，她終于忍無可忍，“煙傷肺，酒傷肝，長命百歲就煙酒不沾，都五十歲的人了，真以為自己是小孩子？！”
宋海縮了縮脖子，歌也不敢唱了。
“爸，你以前怎麽過日子我不管，但現在有我在，我就不會再任你胡來，”顏溪板着臉道，“下次你再喝這麽多酒，我就搬出去住！”
一聽女兒要搬出去住，宋海連酒都醒了三分，連連保證自己以後絕對不喝這麽多酒，不跟人亂打賭讓女兒擔心，煙也慢慢開始戒，絕對不拿自己健康開玩笑。
坐在旁邊的原弈看着顏溪說變臉就變臉，剛才在其他人面前，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二十四孝好女兒，他還覺得有些奇怪，她不像是這麽好脾氣的人啊。
現在見她板着臉批評宋海，原弈有些驚訝之餘，竟還有種松口氣的感覺。
總算是正常了。
“顏顏，對不起，這次是爸爸錯了，以後我絕對不做這種讓你擔心的事情。”
“好吧，我原諒你，”顏溪臉色好了一些，“你乖乖坐好，我要開車了。”
“好嘞。”宋海聲音裏帶着那麽點歡快。
車開到半路，暈暈乎乎地宋海才發現自己旁邊還坐了一個人，他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認出這是剛才那個好心的服務員，于是開始贊揚酒店的服務态度。
原弈不會跟一個喝醉的人計較，宋海說什麽，他都随口應着。
不看僧面看佛面，這人是聒噪了些，但好歹是顏溪的爸爸，給朋友面子，他忍了。
到了宋家，原弈跟顏溪扶着宋海進房間，宋海念念叨叨道：“顏顏，你打電話讓司機送這小夥子回家，這麽晚了，他家裏人會擔心。”
站在門口的原弈微微垂下眼睑，沒有說話。
“好，我知道，你睡吧。”顏溪哄着宋海睡下，關上門捶着肩膀道，“原小二，今天多虧了有你，不然我還真擔心能不能把我爸弄回來。”
“走，我送你回去。”顏溪帶原弈下樓，順手拿起茶幾上的車鑰匙。他爸的司機老婆生完孩子，這麽大一晚上，她實在不想讓司機扔下孩子跟坐月子的老婆來開車。
“不用了，我剛才已經發信息讓司機來接我。”原弈看了眼手表，現在已經過了十一點。
“那你坐一會兒，我去給你倒杯牛奶，”顏溪去廚房冰箱取出鮮牛奶，倒在奶鍋裏熬了幾分鐘，“原小二，你喝牛奶加糖嗎？”
“随意。”正在偷偷打量客廳裝潢的原弈立刻收回自己的視線，“我不挑。”
随意就是要加糖的意思，顏溪懂的。
倒好兩杯牛奶，顏溪端着托盤放到茶幾上，“有些燙，你小心些。”
“謝謝。”原弈聞到了杯子裏淡淡的奶香味，他看着顏溪低頭吹牛奶的樣子，覺得自己臉有些燙。
是牛奶熱氣熏的麽？
顏溪住的這棟別墅，對于很多人而言都是豪宅級別的，但是在原弈看來，這房子裝修風格有些老土，各種風格混搭在一起，昧着良心也不能稱贊一句高雅。
但是屋子裏收拾得很幹淨，還帶着鮮活的生活氣息。
一杯牛奶還沒喝完，司機便到了，原弈把剩下半杯牛奶一口氣喝完，淡定地用手帕擦了擦嘴：“你早點睡，晚安。”他站起身，看了眼窗外，“你不要跟出來，注意關好門窗，檢查好廚房，我走了後記得把門反鎖好。”
“好的，老大。”顏溪起身想送原弈，還沒走到門口就被原弈攔住，“好了，別出來，晚上外面不安全。”
顏溪突然覺得，原小二這種瞎操心的模樣，有那麽一點小可愛。
“那，晚安。”她朝原弈揮了揮手。
原弈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出門，順便還幫顏溪把門關上了。顏溪走到窗戶邊，看到原小二走到一輛黑色賓利車旁，司機殷勤地給他開了車門。
“二少，請上車。”
原弈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別墅，在窗戶邊看到了一道影子。他彎腰坐進車裏，或許是因為剛才那杯牛奶太暖，他這麽晚沒睡，竟也不覺得頭疼。
回到原家，李姨還沒有睡，原弈把身上的外套遞給她，“大哥出差還沒回來？”
“大少今天來了電話，說明天才回來，”李姨有些擔心原弈，“二少今天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處理點小事。”原弈揉了揉太陽穴，把領帶扯下來扔到了一邊的沙發上。
“先生跟太太已經睡了，”李姨又補充道，“您要不要喝牛奶，我去給你熱？”
“不用，已經在朋友家喝過了。”原弈看向李姨，“時間不早，你去睡吧。”
“好，”李姨點點頭，又想起一件事，“對了二少，先生原本有事想跟你談，但你一直沒回來，他就先睡了，還說讓你明天早上去找他。”
不過二少去哪位朋友家了？竟然用牛奶招待客人。
“嗯，我知道了。”原弈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
李姨見他這樣，終究沒有再說其他的話，輕手輕腳把西裝跟領帶收起來，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