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場雨
第29場雨
童時譽會來墓園并非意外。也并非有未蔔先知的能力, 知道沈君瑜來了。而是妹妹童時顏提前給他打了電話。
出人意料的在法院遇見沈君瑜,童時顏第一時間就通知了哥哥。
既然知道今天葉初陽案件的一審, 他就猜到沈君瑜會來墓園。
宛丘這片區域也就這麽一個墓園。他毫無意外地就等到了沈君瑜。
其實哪裏會有那麽多的不期而遇,還不就是另一個人的苦心經營。為了沈君瑜他算了很多東西。
沈君瑜下意識拽緊金屬傘柄, 看着近在咫尺高大挺拔的男人, “你是專門來接我的?”
“嗯。”男人點點頭,完全沒有否認。
“你怎麽知道我會在這裏?”
“我猜的。”
沈君瑜:“……”
事實上童時譽确實是猜的。當他從妹妹那裏得知今天是葉初陽案件的一審。他第一時間給沈君瑜打了電話。
然而電話響了許久她也沒接。
他當時頭腦裏浮現出的第一個地方就是西郊墓園。他就是那麽篤定地覺得她會在這裏。
事實證明他的直覺是對的。
很多時候, 很多事情,人就是需要靠猜, 需要靠自己的第一直覺。只要足夠用心,總能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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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時譽替她拉開車門,擡了擡下巴,“上車吧。”
她收了傘, 下意識就坐進了副駕。
男人盯着她的舉動半晌沒移開目光。
沈君瑜不明所以, “怎麽了你?”
“沒什麽。”他搖了搖頭,啞然失笑。
過去她一直都只坐後座,今天竟然破天荒地坐了副駕。
她大概還不知道副駕在一個男人心目中是多麽重要的座位。他童時譽的副駕除去至親之人沒人可以坐。
“別忘了安全帶。”說着他便探過身體替她扣好安全帶。
沈君瑜的身體僵了僵,半晌過後方怔怔地說了句謝謝。
不得不承認, 這個男人的溫柔是嵌進骨子裏的,與生俱來,是一種本能。
“你這麽久沒開車容易忘。”他笑了笑, 眉眼溫柔。
她輕輕嗯了一聲,便不再做聲了。
男人發動車子,車輪滾滾, 快速駛離墓園。
車窗押着一條縫隙,外頭寒風攜裹雨絲飄進車裏,帶來絲絲沁涼。
照理隆冬的寒風早該刺骨,吹在人臉上如刀刮一般。
可沈君瑜卻并不覺得難受,甚至都不覺得冷。她反而有種前所未有的暢快。
“冷風吹多了會頭疼。”車廂裏開了空調,外頭又是寒冷的氣流,這一冷一熱交替很容易感冒。
聽到男人這樣說,她便擡頭搖上了車窗。
車廂裏安靜地過分,沈君瑜一手枕在車窗閉目養神。她一直沒開口。
而童時譽似乎也沒打算打破這一室寂靜。
他只是放了音樂。。
匆匆忙忙,恍恍惚惚,半生已過
我這半生只愛一個人
……
沈君瑜靜靜聽着,聽出這是民謠扛把子溫十五的《半生》。
低沉深醇的男聲籠罩在人耳旁,如癡如醉,不絕如縷。
溫十五的歌詞裏唱是別人的人生,這背後好像有一個凄美的故事。可沈君瑜卻覺得這歌兒唱的就是自己。
還真是應了網上的那句話,“孤獨的人聽民謠,總感覺歌裏唱的是自己。”
她應該就是孤獨了。
車子七彎八拐,路兩側的環境越來越荒蕪。這不是回市區的路。她這才開了口:“我們去哪兒?”
男人一手打着方向盤,目視前方,“放心,不會把你賣了。”
路越來越窄,地勢也越來越險峻。兩側護欄越來越高。蜿蜒盤旋的環山公路一眼望不到盡頭。
沈君瑜探出窗外,發現一側靠山,另一側是萬丈高崖。高崖之下就是波平如靜的湖面。
路燈昏黃的光灑在上面,如星星墜海,閃閃發光。
稀疏雨絲之下,光線昏暗,湖面霧氣騰騰,更添幾分朦胧美感。
兩側基本上都是棕榈樹。這些樹枝幹健碩,枝葉繁盛。碩大的葉片橫亘在天際,看不見頭頂烏雲密布。
“我們這是在銅蔔山?”宛丘地界裏只有銅蔔山附近的地勢會如此險峻,會有高崖和湖面,會有星星墜海這般景象,會有這麽多的棕榈樹。
銅蔔山是西南邊境的名山,4A級風景名勝區,風光無限好。它位于橫桑和宛丘的交界處,大部分在橫桑地界內,只有小部分在宛丘地界內,因而隸屬橫桑。
它距離宛丘市區不遠,從市區駕車只需要四十分鐘。
“沒錯。”男人微微一笑。
“我們要去銅蔔山?我可不願爬山。”
“放心我們不爬山,我今天要帶你玩點刺激的。”
“是什麽?”沈君瑜有些好奇。
“我先保密。”
因為下雨,即便是旅游線路也看不到幾輛車子,空蕩而冷清。
盤山公路爬到一半,右側突然多出了一條小路。
童時譽打方向盤,将車開進了這條小路。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沈君瑜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雖然她信得過童時譽的人品。可天越來越黑了,男人将她帶到如此偏僻荒涼的地方,她一個女人本能地會覺得不安。
男人扭頭睨她一眼,“你放心好了,不會把你賣了的。”
沈君瑜:“……”
那條小路越爬越高,終于到了盡頭。
男人踩下剎車,車子平穩地停了下來。
童時譽先下了車。
然後拉開副駕車門,“下車!”
沈君瑜不明所以,只能照做。
地勢高,山風呼嘯,雨絲被吹亂,淩亂不堪。
站在高處,視線開闊,遠處就是宛丘市區,一整座城市都匍匐在腳下。
男人把車鑰匙遞給她,“是不是很久沒有開車了?想不想試試?”
“在這裏?”沈君瑜一臉的難以置信。
“對。”童時譽無比平靜,不急不緩地闡述:“從這裏開下去。”
“你瘋啦!”她震驚地看着男人,“你知不知道這裏有多高。”
“我知道,我開過好幾次。”
沈君瑜:“……”
“童隊是不是忘記了我駕照都給吊銷了。”她抱臂冷冷一笑,雨絲拍打在臉上,冷得出奇。
“這裏沒有監控,放心開。”
沈君瑜:“……”
對話進行到這裏,沈君瑜這才意識到童時譽根本就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要讓她把車開下去。
“君瑜我們來打個賭好不好?”
“賭什麽?”
“賭命。”男人平靜而嚴肅地告訴她:“我就坐在副駕上,你把車開下去,我賭咱倆一定會安然無恙。前提是油門踩到底。”
沈君瑜:“……”
“童時譽你是不是有病?!”沈君瑜完全不敢相信這些話是眼前的這個男人說出來的,情緒激動,就像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似的,“你沒看到從這往下有這麽高啊!還油門踩到底,你不要命啦!”
“我現在就把命交給你,你敢不敢跟我賭一把?”
“我腦子有坑才跟你賭。”年輕女人的聲線越來越冷,“童時譽你未免對我太有信心了。我幾個月沒開車了,手都生了,你不要命,我還惜命呢。”
“我相信你。”
沈君瑜:“……”
“如果我賭贏了,你要答應我放下一切,不再糾纏于過去,好好生活。”
“如果輸了呢?”
“咱倆一起死,我無怨無悔。”如果不逼她一把,她這一輩子都走不出來。
“瘋子!”
“沈君瑜問問你的心,你活得累不累?每天這麽渾渾噩噩,得過且過,毫無激情可言,你不累嗎?現在就有一個機會,把你長久以來積壓的怨念,那些痛苦的回憶,那些不安,那些焦躁,一切的一切,所有的壞情緒通通都發洩出來。”
“好,我跟你賭!”女人一把拿過車鑰匙,“上車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罵童隊,他是為了君瑜好。或許方法偏激,可效果卻很好。因為人只有歷經生死,才能激發出骨子裏的求生的欲望。沒有什麽比活着更重要。君瑜如今需要的就是這種強烈的求生欲,足以讓她放下過去。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君瑜在墓園就已經打算放下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