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啪”的一聲,桌子與玉器發出的碰撞聲,讓梁帝臉色驟變。
卻是再也按捺不住,他的指尖開始發顫,就連呼吸也跟着不順暢,梁帝眼眸猛的睜大,那不是……那不是雲妃貼身之物又是什麽?
同時刺痛梁帝眼睛的,還有玉佩上的“蓁”字,那是雲妃的乳名。
魚龍玉佩,居然是魚龍玉佩,玉佩上的穗子是五彩銀絲線,上頭還挂着玲珑五彩珠。
這個絕對錯不了,他不會記錯,雖然事隔十六年之久,但是這信物是雲妃一直當寶貝帶在身上的。
因為那是他送于她的定情之物,上頭的穗子是雲妃親手編織的,她還笑着說,她要把陛下永永遠遠捆在身上,永遠也不分開。
想到雲妃,梁帝眼眸開始濕潤,漸漸有些模糊,只是一瞬間,梁帝心裏了然,于是淡淡收回目光,開口道:“朕一生閱人無數,卻不曾見過你這樣有膽色的。”
說話間,梁帝再次看向他道:“說?你想要什麽?”
自少女進來,他一直壓抑自個,才沒有上前相認,不管他信與否,那個女孩子的樣貌卻是絕對假不了。
雲妃的腹中的骨肉,也是他的骨肉,當年的那個孩子居然……還活着,梁帝心下陡然一跳,跟着思路越來越清晰。
這麽多年,他活着就如死了般,往昔的一切,慢慢浮現腦海,也許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殿外,蘇公公追得急,一個你追,一個我趕,竟差點喘不上氣了,這也難怪,一個六十有餘,一個還是小丫頭,腳程能一樣麽?
何況現在葉蓁蓁還帶着七分怒氣,竟是越走越快,正在這時葉蓁蓁突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趕緊回頭,卻見一個公公模樣的正追着她而來。
葉蓁蓁心裏頭一緊,不自覺後退了一步,蘇公公見她停下,才喘着氣停下來道:“姑娘莫怕,老奴不是壞人,只是………老奴有事相問?”
有事?葉蓁蓁蹙眉,一臉茫然的看着蘇公公,蘇公公見此一笑,那張老臉瞬間就裂開了花。
蘇公公帶着她來到一座假山下,跟着又問了些家常之事,零零碎碎的,就像一個慈祥的老者,關心小輩似的,竟是東扯西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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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葉蓁蓁覺得也沒什麽不可告人之事,便一一全說了,蘇公公聽完心下越來越喜,這才帶着她又慢慢往回走去。
不過葉蓁蓁見蘇公公待她很是恭敬,也沒去多想,只是心裏暗嘆,也許是自己多心了。
那梁帝瞧來倒像個正經的,至少不像皇甫演和皇甫湛那樣壞,可能她吃多了皇帝的虧,所以對梁帝多少有些先入為主的看法。
剛才自己與少卿置氣,才會氣着胡亂瞎走,要不是這蘇公公帶路,恐怕自己還真迷失在這園子裏了。
殿內的氣氛很是詭異,梁帝默了會,眼裏看不到喜怒,“你膽子很大。”
這句話有兩種意思,一種就是真的誇獎,而另一種不用說,自是貶義。
顯然梁帝說的是第二種,皇甫少卿臉上不見懼色,反而不急不慢收回桌上的魚龍玉佩笑道:“五萬兵馬換陛下愛女,很值得。”
五萬兵馬對梁帝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他手上的禁衛軍綽綽有餘,只是………這小子太過狂妄,太過自大。
梁帝眯着眼反問,“你就不怕朕現在殺了你?”
這個道理聰明人不會不懂,當然皇甫少卿也不是笨蛋。
“陛下不會。”
“哦?”梁帝眸子一亮,反問道:“為何?”
“因為陛下……”皇甫少卿看着他,一字字道:“不想令愛女難受。 ”
聽到這裏,梁帝竟仰頭大笑起來,這個小子竟是打好了如意算盤,存心來敲詐他的。
好,真是好得很!
蘇公公領着葉蓁蓁回來時,正好聽到梁帝在裏頭笑,那笑聲竟是痛快淋漓,竟是這十幾年不曾有過的。
蘇公公面有詫異,卻只得按捺住進殿的沖動,只要陛下高興就好,想到這,他心裏跟着喜不自禁。
而葉蓁蓁看蘇公公恭敬的站在殿外,自己也不敢放肆,只得老實的站着等少卿出來。
梁帝止了笑聲,看向他道:“夠狂妄、夠自大,果然不愧是大魏的國之柱石。”
皇甫少卿垂眸道:“多謝陛下誇獎。”
二人挑明利益後,也不再拐彎抹角,梁帝道:“人……朕可以給你,不過既然是各取所需,朕也有些話不得不說。”
“陛下請講?”皇甫少卿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梁帝看了看他,又找了個椅子坐下,不知為什麽,今天說了許久的話,竟一點也不覺得累,反而越來越精神,或許應了那句話。
人逢喜事精神爽。
只聽梁帝道:“三年………朕給你三年的時間,你要好好待吾兒,不令她受苦,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快樂,朕便答應你。”
梁帝看得出,自己的閨女對這小子已然動心,這小子說得沒錯,他不能殺他,莫說他和那孩子,一絲一毫的感情也無,就算是日久天長的父女 ,也難免不會為這事翻臉。
所以他不能賭,好不容易失而複得的女兒,他可不想再此失去。
這小子看起來不可靠,實則從進來那刻起,他一直暗暗觀察他,直到他說出那句,“本王要的是……五萬兵馬。”
五萬兵馬不是個小數目,若是用到對的人身上,那将是無窮無盡的災難。
這個小子……很有野心,而且野心還不小。
他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但是他希望自己的閨女能覓得這樣的好丈夫,他是人間的帝王,同時他也是一個父親。
錯過的不能再重來,這一刻他只想閨女能幸福,這就足矣。
大梁看似繁華,內裏卻早已是腐朽不堪,近幾年齊王掌權,朝中的親信漸漸對他失望,轉而投靠別的親王而去。
其中他最為忌憚的,便是那闵王,闵王也就是他的七弟,并非一母所生,因當年的雲妃之殇,這個七弟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
他請求離開梁地,帶着一萬兵馬前往關中,起初他自個也傷心不已,哪有空去理會他,于是便蓋上玉印,準他去了。
這五年,闵王在關中一日日坐大,手下的兵馬越來越多,竟與朝廷不相上下,可是天高皇帝遠,又哪裏管得着。
前幾年,一宮人打掃鐘粹宮時,不慎将梳妝臺上的小匣子打翻在地,那宮人害怕極了,因為裏面的首飾均價值不菲。
何況這些都是雲妃的遺物,也是梁帝最為珍貴的寶貝,管事姑姑将罪魁禍首提到梁帝身前,這個罪責她們可擔待不起,自然是要越早撇幹淨越好。
梁帝本是氣極,可是更讓他詫異的,卻是匣子裏竟有隔層,梁帝心下一動,将一幹宮人打發下去。
接下來的事,讓他更為震驚,當他看到那封情意綿綿的信,落筆人竟是闵王。
洋洋灑灑數千字下來,竟都是對雲妃的愛慕之意,他一一看下來,心裏的妒意瞬間散去。
他想起,那日他去鐘粹宮時,雲妃見他到來,竟是吓了一跳,還趕緊将匣子蓋上。
也就是那日,雲妃被他心血來潮的想法,拉到了南方游玩,這是他這一生最後悔的事,他那次要不是受傷昏迷,就算拼上性命,他也不會丢下雲妃一人獨自離去。
也就是如此,這封信才鬼使神差的到了他手裏,要不是如此,他還不知闵王為何離開,原來這一切都并非巧合。
闵王一直暗戀雲妃,雲妃走了,想必他是恨的,他恨這個皇兄沒能好好護住雲妃,這種恨意讓他有了謀反之心也不足為奇。
所以梁帝思慮過後,才會定下三年之約,以他現在的能力,還不足以護住那孩子,所以皇甫少卿這小子是最佳的人選。
闵王多年未娶,身邊更是沒有一個女人,可見他從未放下,他不敢想象,若是闵王知道這孩子的存在,會作何反應?
也許是他想得太多,卻不得不想。
怕就怕闵王思憶成狂,連自己的親侄女也不放過,梁帝閉了閉眼,不敢想象。
“三年?”皇甫少卿微微皺眉。
“對,就三年。”梁帝回答得幹脆利落,“等得起否?”
這個時間他耗得起,何況……那小野貓還可以陪他三年,這個交易怎麽說,也是他占盡便宜。
“陛下所言,本王一定竭盡全力滿足。”
皇甫少卿帶走葉蓁蓁後,蘇公公這才急巴巴沖進來道:“陛下您……您怎麽讓公主就這麽走了呢?”
那小子怎麽看都不是好人,公主殿下那樣高貴的身份,無名無分的跟在一個男人身邊,不是作踐自個麽?
梁帝不答他的話,而是反問道:“蘇公公認為……現在的局勢,朕還能撐多久?”
這句話如一記響亮的巴掌,将蘇公公瞬間拍醒,蘇公公渾身一顫,結結巴巴道:“陛下 ……所言甚是,是老……奴心太急了。”
蘇公公常年跟在梁帝身邊,雖然不通文墨,朝廷上的事,他知道的也不少,陛下………果然沉得住氣。
蘇公公擡頭,看到梁帝的背脊,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挺拔。
蘇公公眼裏有熱淚湧出,竟是那樣的喜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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