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車開到國內出發航站樓前停下,徐翼才稍稍從混沌中清醒了一些。就這麽跑了也太不負責任。就說公司裏的活,雖說實習生只要提前一天跟領導說說就能辭職,但他一來就當總助,老板器重他,給了他很多活,他完全沒做任何交接,一跑路得給好多人添麻煩。
可他也真的不想硬着頭皮回去。
他給老板打了電話,今日大約是不忙,老板很快就接了起來:“小徐身體怎麽樣?”
徐翼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想起林栖早上說幫他請了假。徐翼說:“還好,謝謝領導關心。”說完之後本來想好的說辭又卡在嘴邊說不大出口,等老板問他有什麽事,他才猶猶豫豫地開口說自己想走了。
老板年紀不大,平時就像個學長,他問徐翼原因,徐翼也沒直說,只說是一些個人原因。辭職沒他想的那麽難,老板讓他回頭把工作交接一下就可以了。徐翼想了想,反正他們公司用的不是內網,能聯網辦公,工作資料他也都有備份在郵箱裏,等跑路了再找個網吧做做交接好了。
解決一樁心事之後徐翼看了看自己攢下來的存款,盲選了一趟航班飛到了一個他之前甚至沒怎麽聽說過的城市。
下飛機之後徐翼去市區找了個快捷酒店補了一覺,醒來電話已經被打爆了,大部分都是林栖打來的,剩下的是他父母。徐翼估計是林栖找不到他人,跑去向徐父徐母打聽了。
徐翼順手把林栖的號碼拉進黑名單,又給家裏打電話,扯了個謊說自己出差了。點開微信看見一個新聯系人請求添加他為好友,徐翼覺得挺好笑的,搞出了這麽多事結果互相連個微信都沒加。他點了拒絕再收此人信息,結果共同朋友找上來了,拐着彎問他在哪,徐翼一眼看出來是來套話的,也都沒怎麽搭理。
他點了個外賣之後坐在床上發呆,事實上他現在的思緒是很混亂的。他不想面對林栖,但此刻他已經不敢說自己是完全地厭惡對方了,這種“不想面對”源于一些他也說不清楚的更深層次的情緒,或許是不知道該怎麽相處,或許是被林栖昨晚的表現打開了一些心防卻仍舊不能完全信任他。逃避可恥但是有用,至少他此刻沒有那種莫名而來的壓力感了,他感到自己是自由的。
可随後一系列沖動導致的問題又鋪天蓋地襲來,徐翼想着自己要逃多久呢?總該有個期限吧?想清楚再回去嗎?或者錢快花完了就回去?還有肚子裏的小孩到底該怎麽處理?
徐翼有些煩躁,外賣來了,他吃了外賣之後到酒店樓上的網咖開了個包間上網。網咖裏很熱鬧,到處是男孩子們打游戲時發出的打打殺殺聲,徐翼和這些人格格不入,他是來處理工作剩下的手尾的。
打開工作郵箱,徐翼先看到的是來自林栖的未讀郵件,林栖看來真是走投無路了,竟然連給他工作郵箱發發信息這種操作都能想出來!
徐翼猶豫了一下,沒有直接把這封郵件删除。看看呢,看看也無妨吧。
林栖說:你不願意搭理我我理解,對不起,別的就不說了。我今天問了你們領導,他說你辭職了,我估計你還是要上這個郵箱的,如果你看到了……能不能給我報個平安?
徐翼看完退出,花了點時間把工作資料拖下來,又做了幾個表格發給了和他交接的另一位同事。做完之後再看了一眼郵箱,林栖發來了新的信件。
林栖:你看到我的郵件了,我這邊能收到已讀提醒。
徐翼又點了右上角的叉,但馬上新的郵件又彈進來了,林栖沒有再死纏爛打說些什麽,他只說了句晚安。
回酒店以後徐翼又鬼使神差地下了個看郵件的app,盯着林栖那句“晚安”看了會兒。白天他睡得太多,晚上不怎麽困,但想着現在他是有小寶寶的人了,又不敢熬夜,只好閉着眼睛胡思亂想,就這樣竟然也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第二天起來徐翼在網上搜了本地的一些風景名勝,這是個小城市,旅游業還沒發展起來,但昨天徐翼坐着出租在外頭經過的時候還是覺得處處都新奇,這裏有很多和他家鄉不一樣的地方。他逛了一早上,下午走不動了就去圖書館看書。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幾天,每天徐翼就漫無目的地走街串巷,累了就去看書或是找個地方坐下來喝奶茶,覺得這地方玩得差不多了,他又看起了周邊的高鐵票。
期間林栖每天都會用郵件和他聯系,說的話也不多,無非就是些噓寒問暖的關心問候,徐翼都看了,林栖那邊也都收到了已讀提醒。兩個人之間就維持着這種微妙的平衡,看起來似乎相安無事。
但相安無事只是表象。林栖那邊已經快瘋了。
那天晚上徐翼沒有拒絕林栖,林栖當真以為他們的關系就更近一步了,誰知道他出個門回來家裏就空了。起初林栖以為徐翼是去上班,結果打電話沒人接,問了一圈也沒人知道他去哪,林栖慌了。
後來好歹徐翼有動靜了,他回複了別的人,并拉黑了林栖。林栖盡管有苦說不出,但一顆懸着的心也總算放了下來。
然而這種感覺仍是不好受,他不知道徐翼在哪,他也沒那麽大能耐去找徐翼。他現在唯一的慰藉就是徐翼每天都會看他的郵件。
林栖想在郵件裏多說點話,又怕再把徐翼惹毛了。徐翼不太相信他,他是知道的。于是他只能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和徐翼保持單方面的聯系。
心髒每天都像被人攥住,酸澀且有些窒息。但林栖硬頂下來了,林栖冷靜地想過,徐翼不可能在外面待久,他總要回來的。哪怕他真決定了到異鄉去紮根,也不會完全把自己鎖在封閉的世界裏,他總是要走漏一些風聲的,林栖沒什麽好的辦法,只能幹等。
沒想到林栖沒等多久,就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是遠方一個醫院打過來的,接起電話時林栖心在狂跳,醫生問“是徐翼的家屬嗎?”時,林栖差點直接捏碎了手邊的一個鼠标。
林栖焦急道:“徐翼怎麽了?”
那邊的醫生給林栖簡單地解釋了一通,大意是徐翼由于未被标記且長時間缺乏孩子另一個爸爸的信息素安撫,現在狀态不太好。林栖聽完也沒猶豫,立馬請了假訂了最近的航班往徐翼所在的城市飛。短短三個小時的航程,林栖覺得像飛了十年,到達當地後他馬不停蹄地往醫院趕,終于在傍晚趕到了徐翼的床前。
窗外的火燒雲濃烈得像未被稀釋過的顏料,徐翼正睡着,霞光給他的臉龐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林栖靠近去看他,但他似乎睡得不□□穩,眉頭微微皺起。林栖的心也像起了皺褶,隐約有些不舒服。
怎麽會搞成這樣?
林栖小聲問跟過來的護士:“我現在要怎麽做?”
護士說:“你還沒标記他吧?就是因為沒有标記再加上長時間得不到安撫,他才會這麽虛弱……其他的事我不方便過問,不過我建議最好就是現在标記他,要不然就釋放一些信息素,但這個只能起到短效安慰的作用……”
護士交代完之後給兩人留下了獨處的空間,讓林栖有什麽事及時按鈴。
林栖道了謝,而後伸手碰了碰徐翼的頸側。
徐翼的睫毛抖了抖,随後睜開了眼。
其實徐翼剛才就醒了,但他還沒想好要怎麽去面對林栖,便閉着眼繼續裝睡。他本來是想今天就出發去別的城市逛逛,沒想到昨天晚上他的小腹就開始止不住地痛,整個人也很乏力,一直發着虛汗。他強撐着打了輛車到醫院,醫生先給他開了人工安慰劑,但收效甚微。
醫生當時講得挺嚴重,說如果人工安慰劑不起作用的話,可能會流産。之前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打胎的徐翼在聽到可能會流産這樣的字眼時卻慌了神,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和肚子裏還未謀面的小生命建立起了某種聯系,這種聯系有一部分基于他們的血脈,還有一些聯系來源于徐翼的寄托——一個人在外面晃,最親密的人竟然是肚子裏的寶寶,徐翼經常摸摸肚子對着寶寶自言自語。
徐翼搖頭:“不要流産……但是看看能不能再撐一撐,明早情況很糟糕的話,你們再聯系這個人。”
徐翼寫了林栖的聯系方式給醫生,作為醫者來講,肯定是希望能立馬聯系上能幫助病人的人,但看徐翼态度堅決,醫生也只好照辦。
不過好在林栖來了,本來很麻煩的事一下就迎刃而解。Alpha和Omega就是這樣的,他們捆在一條繩索上的兩端,即便這條繩索再長,他們隔得再遠,最終也無法逃離對方。
見徐翼醒過來了,林栖有些緊張,他握住徐翼有些發冷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
林栖問:“我可以标記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管我還沒睡周末就還沒過去——
下周見!
明晚要開新連載惹,是甜文,點進專欄第一篇就是啦,可以的話請大家來看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