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喵喵喵喵
任平徹徹底底地僵成了一尊石像。
體育館外的角落,周圍一共有十幾個選手,此時視線全都集中到了此處。
大家都聽過任平吹自己如何如何受葉于淵的賞識,半信半疑的有,非常篤定的也有。不過所有人在此時看到這幅場景,忽然全都反應過來了——
如果任平真如他所說,受葉于淵的欣賞乃至喜愛……那現在的狀況,又是怎麽回事?!
而且,那個被任平嘲諷為蝼蟻、底層人的少年,又怎麽會被那位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生怕磕了碰了?!
任平的嘴唇抖了抖,好半晌才轉過身:“葉總……”
“喲,不叫葉哥了?”不遠處一個選手笑了笑,小聲說。
任平的臉色更白了。
葉于淵漆黑的眸子深如寒潭,不見任何情緒波動,在看任平時,如同在看別的任何沒有生命的物品。
任平的心一瞬間被惶然占據,說了很久的謊話,連他自己都快信了——好像他真的是被葉于淵欣賞着,天天和對方一起吃飯,實際上,他們連面都沒見過。葉于淵會是什麽反應?以對方的身份……
但是,在鋪天蓋地的恐懼之後,再看到他懷中的少年時,任平心中忽然又湧現出更加強烈的嫉妒。
憑什麽,憑什麽是他方懷?!他不過是個什麽都不懂不會、天生就低人一等的窮逼,跟他任平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他漸漸發起抖來。
“葉哥,”任平看向那個氣勢強大的男人,大腦迅速運轉,很快鎮定下來。他心念電轉,扯了扯嘴角,“好久不見,上次的事,您還沒消氣?”
他的語氣非常平常鎮定,不得不說演技很好。
在任平的人生中,最重要的是面子。面子第一,其他都得往後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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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準了主意,只要一口咬定自己和葉于淵的确認識、只是鬧了點小矛盾……以對方的身份,肯定不至于失了風度,偏要跟他争個一二出來,多半是轉身走了。
葉于淵沉默,眸色愈暗。
……他剛剛說的,還不夠清楚嗎?
一邊看着的秘書嘆為觀止,原來人的臉皮可以厚到這種程度。
而那十幾個選手看任平鎮定的态度,對剛剛的猜測又懷疑起來。面對葉于淵,一般人可沒這膽量和鎮定當面說謊,難道真如任平所說的,兩人其實只是鬧了矛盾?
“難道他們真認識?”
“我看也像,任平那個限量智能表可不是假的。”
“那他還真……挺厲害的。一般人都不敢那麽跟葉總說話吧?多半是真認識了。”
任平把周圍人的反應盡收眼底,慢慢揚起了一個微笑。
葉于淵漆黑的眸子微斂。
懷中的少年動了動眉頭,像是有些被吵到了,唇角抿了抿。
嚴肅英俊的男人沉默半晌,轉過身。
這些小事交給秘書就好,現在重要的是……
任平見一切如他意料的進行,葉于淵果然走了,一時松了口氣。
他眼看着葉于淵走的遠了些,差不多聽不見這邊的響動,頓時有些得意忘形,小聲道:“嘁,什麽方懷,也就一個垃圾底層農民工,一只蝼蟻,要不是——”
葉于淵的腳步微微一滞。
秘書:“……”
秘書簡直想為任平鼓鼓掌。
有道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人看上去像只欺軟怕硬的老鼠,沒想到還挺有勇氣的。
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葉于淵轉過身,漆黑的眸子裏是一片化不開的冷淡與霜雪,一片暗色。
他不像是動怒生氣,表情仍是淡淡的,但給人的感覺忽然就變了——如果說之前只是氣勢強大、冷淡漠然,現在他周身那種感覺,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氣氛忽然凝滞。
就連剛剛還在小聲讨論的選手都莫名收聲。初夏的上午,任平卻忽然如墜冰窟。
剛剛還豔陽天,忽然陽光就被陰雲遮去,像是在醞釀一場暴雨。
葉于淵那雙黑沉沉的眸子看着他:
“再說一遍。”
那聲音低沉極了,如經年不化的雪,一寸寸要把人的血液全都凍住。
任平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腿下忽然無法克制地一軟,差點就要跪下了!
他心中湧上了無法自抑的惶恐,那惶恐與生命危機的擔憂一寸寸脅迫着他,讓他連原本的嫉妒也都找不見了——明明葉于淵什麽都沒幹。
“什、什麽方懷,”他嘴唇顫抖着,明明不想說,卻不自覺地的确重複了一遍,“也就一個垃圾——”
他好不容易剎住了車。
但葉于淵那雙眸子,已經完完全全沉了下來。漆黑的眸子中一瞬間有滔天的怒意翻湧,但很快又隐沒與一片暗色中。
葉于淵的視線掃過任平,半晌後,眸中閃過一絲暗諷。
他薄唇輕啓,低聲道:
“你不配。”
說完這句,男人抱緊懷中熟睡的少年,轉身上了邁巴赫。
而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任平無法自抑地腿一軟,跪了下來!
他的身體完全失去了控制,在衆目睽睽之下跪着,伸手打了自己兩巴掌。他的嘴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無法阻止地吐露實話:
“我、我沒見過葉總,限量表是打工時偷某個富商的,我是個特別虛榮的人,一直說謊跟大家炫耀,炫耀我認識葉總。我嫉妒方懷的才華……我是垃圾、蝼蟻……”
吐露實話的同時,他原本對方懷進行過的诋毀與謾罵,也被他自己親口用來罵自己。
任平特別想停止,但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就像中邪了一樣!
他眼睜睜看着周圍人的眼神,惶恐夾雜着尴尬與窘迫。他最在乎、最引以為豪的面子被直接扯下來踐踏,而他還無力阻止,他幾乎快被這感覺給逼瘋了。
嫉妒、惶恐,還有……後悔。他為什麽那麽想不開,偏偏要拿葉于淵來炫耀,偏偏要去罵方懷?!
那十幾個選手一開始被這轉折驚訝到,等他們聽清任平的話,再看向他時,眼神就不帶任何憐憫了。
“我看方懷挺好一小夥子,農村人怎麽了?農村人吃你家大米了?!”
“你自己天天說謊炫耀和葉總的交情,不嫌自己惡心嗎?!”
“我去,人的臉皮原來真的可以厚到這種程度??!”
“等等,偷這個金額的表是要判刑的吧?!限量智能表啊?!”
“他應該是被Ptah系統除名了——看,那表用不了了。太慘了,Ptah智能系統國際方方面面都在使用啊,以後用途還會越來越廣,進了黑名單這輩子基本就跟高科技無緣了。”
“自作自受,呵呵。”
“……”
很快,任平偷盜智能表的事情最終被查清楚,以前羨慕嫉妒過他的人全都知道了,衆人唏噓一番,很快淡忘了這件事。而任平卻慘了,這個金額,還涉及機密……牢底坐穿不至于,但也夠他呆上好一陣子了。
方懷睡着了。
他這幾天睡眠質量都不是很好,經常會做夢,還是相似的夢。
夢裏是一片純白色的空間,一堆玩偶、一件西裝和一個卷軸浮在半空中……這個場景,似乎有點眼熟?他忽然想起,自己昨天做了個夢,夢裏好像也是這麽幾個東西,就是之後的內容有些模糊。
那個卷軸飄到他面前,一點點展開。
然而,每次在卷軸将要展開時,夢境都會戛然而止,這次也是這樣。
方懷睜開眼,看到的是民宿的天花板。
海選結束後,他好像太累,出門就在門口睡着了。之後的事情……
算了。
也許是有好心人把他送回來了?
方懷并未多想,看一看時間,才下午兩點。現在去工地,還能搬三個小時的磚。
他抹了把臉,出門去了。
兩天後。
《恒星之光》節目組的效率很高。
海選似乎才過去不多久,最終的名單已經定下來了,而方懷是在搬完磚回民宿的路上接到了電話。
“方先生,您好,恭喜您通過了《恒星之光》的海選。”工作人員在那邊說,“我們了解到,您似乎并沒有出道,所以——”
所以?
那邊忽然沒了聲音。
方懷莫名其妙地把手機拿下來看了一眼,藍屏老人機沒電了。他沒法子,只能有些茫然地依然往民宿走。
民宿在小巷子深處,周圍是些早點鋪、汽修和賣窗簾什麽的。巷子不太寬,違章建築一堆又一堆,平時沒什麽車,今天竟然停了一輛小車——這車叫甲殼蟲,方懷并不認識,只知道挺小的。
不過,跟他沒什麽關系。
方懷剛要往樓上走,從那小車上走下來一個胖胖的、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擦着汗叫住他:
“你叫方懷是嗎?”
方懷:“……?”
“嗯。”他點了點頭。
“那就對了,”那人露齒一笑,模樣特別憨厚,“我叫石斐然,是你的臨時經紀人……《恒星之光》節目組給安排的。”
通過《恒星之光》海選的名單是上午出來的,一共有四十個人,大半都出道了。
《恒星之光》和以前那些素人選秀不同,出道沒出道都可以參加,當然,特別有名的也不會自降身價,所以多是些出道了但默默無聞的、或者紅過但過氣了的。沒出道卻通過了海選的寥寥可數。
而且,出道或者簽了藝人約的其實更加有優勢——不僅僅是實力更高,到時候宣傳也更加容易,抖出什麽黑料也能有團隊及時處理。就說最根本的,藝人有訓練室、有老師教唱跳,素人想要練習還得自掏腰包呢。
至于給方懷分配這麽一個‘臨時經紀人’,上頭有沒有什麽特殊用意石斐然不知道,以往也沒有過先例。不過,石斐然也是個打工的,幫人辦事罷了,哪敢多問。
而且這‘臨時經紀人’,條件簡直好的令人咋舌。方懷不需要付出任何東西,完全是星光娛樂為他單方面提供,包括訓練室和唱跳老師、宣傳團隊、助理,乃至住處……都要上節目了,肯定不能還住在民宿裏。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石斐然擦了擦汗。
方懷聽罷,神情有些莫名,點了點頭。
石斐然以為他是不接受,畢竟從農村來的、自由慣了,剛想進一步解釋,就聽少年遲疑着問:
“經紀人……是什麽?”
石斐然:“………………”
作者有話要說:懷懷:……hel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