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延禧宮
太子淺淺一思，淡淡一笑，恭敬的回道：“非也，姨母還年輕，還正是風華正茂之時”。然轉念一思，又意有所指的言道：“而且既便是，有一天姨母當真老了。本宮相信，十二弟也一定會好好孝順您的”。
栗貴妃聽到這話，心中有了些底，慈和一笑，眼中有厲光，言道：“可是，就是你這十二弟，他最不讓本宮省心”。
太子何其之聰，聽言便明白這話裏有話，于是，恭敬揖禮回道：“那本宮就請姨母您放上一萬個心，十二弟他不是亂來之人，本宮也更不是”。
栗貴妃心中即明，有了八成把握，便含笑着言道：“既是這樣，那本宮就安心了。這時候也不早了，本宮該去誦經了。靈芝，扶本宮起身”。話了，便搭上靈芝的手，起身離去。
而太子一見栗貴妃離去了，像完成了一件事一樣，看都沒多看我一眼，也沒多做片刻停留，就轉身離開了。
不過，芸兒見太子這麽快就走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便嘟囔着嘴嘀咕了一句：“好不容易就來這麽一回，怎麽這麽快就走了”。
然而默兒卻是一副見怪不怪、早習以為常的樣子。
但不過，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在經過這件事之後，栗太子妃卻突然對我和氣了不少。
這一日，溫陽清照，我閑來無事，便在宮中閑走，然而走着走着，不知不覺中竟然來到了延禧宮的宮門口。
我看着那幾近荒蕪，沒有絲毫人氣的延禧宮，心中生了幾絲好奇，亦有畏懼。
但不過最終好奇戰勝了畏懼，我終究踏進了那布滿灰塵，充滿神秘、威嚴沉澱的宮殿。
然而，令我沒有準備的是，我剛一踏進那個窗門緊閉、裏面十分黑漆漆的延禧宮正殿，脖子就被一只強而有力的大手給掐住了。
那一瞬間，我來不及思考自己有多麽的倒黴。一心只想把那個掐着我脖子的手給掰開，于是，我拼了命的亂掰那只掐着我脖子的手，腳也跟着亂蹬亂踢。然而我反抗的越厲害，我的脖子就被掐的越來越緊，直到我逐漸無力，幾近虛脫的時候，掐住我脖子的那個人似乎忽然察覺到了什麽，猶豫了一下後，便放開我。
我這才慢慢的逐漸恢複起來。
然後才聽到了一個熟悉聲音，關切的問道：“是你嗎？清依”。
我聽到是晉王的聲音，這才安下了心。便硬撐着，發出脖子被掐後微弱、沙啞的聲音，應聲道：“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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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得到回應，确定了是我，心中不由的有了幾分焦急，忙把我扶起來坐好。直到察覺到我呼吸勻稱之後，這才肅怒、冷冷的質問我，道：“你來這裏幹什麽？”
我這才慢慢的回過神來，意識到剛剛晉王差點要了我的小命。于是便輕咳了兩聲，潤了潤嗓子，回道：“好奇”。
晉王頓時怒從心起，盛怒道：“找死”。
我心裏也有些不舒、不滿，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于是，想了想後，我言道：“那，王爺您來這兒幹什麽？”
晉王即冷肅的言道：“你不需要知道”。
雖然此時，我在這黑漆漆的殿內看不到晉王的臉，但是我卻感覺到了晉王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蝕骨的寒意。于是，便不敢再接話。
而晉王見我許久都未吭聲，便極其冷漠的言一句：“怎麽，還不走，是想死在這裏嗎？”
我覺得有些委屈，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言道：“只要王爺您不想殺我，我怎麽可能會死在這裏”。
晉王冷道：“但是，我是真想殺了你”。
然而，我的直覺卻告訴我，他根本就沒有動殺我的念頭。于是，我遂言道：“那王爺您就殺了我吧，這樣王爺您心裏就會舒服點”。我敢打賭，你壓根就不會殺了我。
晉王聽到這話，又好氣又好笑又有幾絲無奈，然想了想後，才言道：“阮清依，你腦子裏面都裝的些什麽呀？”然而語氣中卻帶着無奈和寵溺。
我感覺的出，晉王的心情已經緩和了不少。考慮、掂量再三後，我這才言道：“妾身也不知道。不過，奇怪了，為什麽我從未聽人說起過這個地方？”
晉王思緒飄遠，過去的記憶在腦海中萦繞，許久後，才淡淡的言道：“你真想知道？”
我很肯定的“嗯...”了一聲。
晉王思緒繁多，眼含久遠的長思，語似有千金重，言道：“這是我母親生前所住的地方。現在你明白了吧？”
我即明白了幾分，想了想後，目有所思的言道：“那...她是怎麽...離開的？”反正，就照這“人人談之色變”的情形來看，她絕對不可能是什麽正常死亡。
而且，我也曾聽宇文辰提起過，說晉王自幼天資聰穎、文韬武略，曾經深受陛下重視、并愛之，甚至乎當年更有立他為太子之意。但是後來，不知道是因何種原因，陛下突然之間十分不待見他。而群臣見陛下對他态度如此，自然也就慢慢的忽略了他的存在。
然而我這一言，正好勾起了晉王心中的沉痛。
所以，接下來，我便聽到了，晉王陰沉含怒的聲音：“滾”。
我自知自己失言了，心中有幾分忐忑、內疚，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于是，想了想後，我陪小心的低着頭，硬頂着頭皮，言道：“對不起，妾身失言了......”
然而，我的話還未落音，便就又聽到，晉王餘怒難平的聲音：“滾......”
以至于，我不好再開口多言一句。于是，只好，挪動了一下身體，站了起來，福了一個身，準備轉身離去。
然而，就在我正欲打開門來的時候，腳步卻又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麽走了，于是，便放下了準備開門的手，心懷愧疚的轉過身來，低着頭，心懷愧疚的言道：“王爺，妾身知錯，不管王爺是打也好、罵也好，妾身都甘之如饴，妾身只想請王爺您不要這樣傷到自己”。
晉王冷漠的言道：“本王不需要你同情”。
我知道，現在晉王的內心異常敏感。不過，這也是我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自己作出來的結果。可是既然錯了，就得承擔這後果，于是，掂量着想了想後，我言道：“王爺，您忘了，妾身出身卑賤，而且自幼喪母，是跟着姑姑，自小為奴為婢長大的，說到‘同情’妾身恐怕沒有資格同情任何人”。
晉王雖沒經歷過為奴為婢之人的命不由已和無可奈何，但是他看的多，再加之他自幼聰穎過人、洞察秋毫，能察常人之不能察，所以能大致明白我的處境。半響過後，晉王這才若有所思的輕責道：“你呀，好奇心太重了，小心害了自己”。然一語話了，又似想起來了什麽，轉而意味深長的言道：“這宮裏要變天了，你給本王好好的活着”。但不過，後面的這句話裏又似帶着幾分命令的意味和幾許期盼的味道。
我聽言有些意外，轉而深思。
然而，還沒等我琢磨出個所以然來，晉王就已經離開了。
但不過，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切正如晉王所言，宮中真的變天了！
泰康二十六年秋，皇帝宇文昂駕崩，谥號“孝景帝”。太子宇文乾登基，改年號“豐元”。尊生母栗皇後為“慈顯太後”；尊栗貴妃為“慈仁太貴妃”；尊潘貴妃為“潘儀太貴妃”；尊謙妃為“謙太妃”；尊敬妃為“敬太妃”；尊慧妃為“慧太妃”；尊靜妃為“靜太妃”；尊藍妃為“藍太妃”。而餘者先帝衆嫔妃皆随葬制，殉葬了。
在此不久後，宇文乾便又下旨，令，秦王、晉王、宣王、廣陵王、端王、康王、成王、韓王去了封地，并還下旨令這幾位王爺無诏不得進京，違令者以意圖謀反之罪論處。
不過，吳王宇文政、梁王宇文坤以及瑞王宇文辰則被宇文乾留在了京師協理政務。
同時，栗太子妃亦被封為了皇後。
同年，宇文乾年僅六歲的嫡長子宇文恭被立為了“太子”。
而我也在此之後被加封為了“正四品美人”，并移居“蝶戀齋”。
不過這要說起來，這蝶戀齋的地理位置和生活環境可比逸風齋要好多了，而且就連房間也多了好幾間。
這不，芸兒一來到這裏，就喜歡的不得了。
我見芸兒這歡喜的樣，又見此時只有我和默兒、芸兒三人，便笑着打趣芸兒道：“你也別高興的太早了，這房子的一半邊是被水圍着的，前面又種了那麽多花，以後到了夏天，你就忙着捉蟲子吧！”
芸兒沉浸在搬進新屋子的欣喜之中，并未把我說的這些話當回事。回道：“那也比逸風齋強多了，您看這屋子，敞亮的，就這一間就抵得過逸風齋三間了”。
我聽言，淡淡一笑，未再接話。與默兒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
一轉眼，冬去春來。
櫻花開遍。
山野中的小花鋪滿了這春來大地。
蝶戀齋屋後的那一排綠柳正歡樂的随着清風搖曳着嬌嬈的身軀，好似完全不懂人間愁滋味，更加不知宮闱暗潮紛争。
這日，我正悠哉悠哉的歪躺在藤椅上看書。
芸兒端了一盆早茶花過來，放在了碧玺簾子旁那個黑檀花架上。瞧我在看書，便湊到我身後，好奇的瞄了一眼書，然後才在我耳旁小聲說道：“小主子，奴婢剛剛聽到，坤和宮的人在私底下議論說，太後娘娘有意給宮裏添新人，皇後娘娘正為這事大發雷霆了”。
我思着：宇文乾已後繼有人，而皇後又是太後的親侄女，所以太後說這話，恐怕未必是真想給皇帝添新人，估計只是為了想看皇後的态度。然而這位皇後始終還是老樣子，沉不住氣，這讓太後哪敢真正的把掌管後宮的大權交到她手上。
于是，想着想着，便輕輕的搖了一下頭，長籲了一氣。
芸兒見我這反應，想了想後，發表着自己的看法言道：“其實，奴婢也不希望這宮裏又進來新的娘娘”。
我心笑：這關你什麽事！
然便言道：“這宮裏來不來新的娘娘，跟你有何關系？”
芸兒心有憂慮，言辭懇切的認真言道：“小主子，這關系可大了。若是這萬一，這新進來的娘娘不喜歡小主子您，就又沒好日子過了”。
我不由心笑，解釋道：“你想多了。第一，既便太後娘娘有心給陛下添新人，那也絕對不會是現在，起碼得到明年；第二，即便是有了新的娘娘、主子，這掌管六宮的大權也仍舊在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手裏。所以，你就別瞎擔心了”。再說了，既便她們要鬥，她們也不會吃飽了撐着沒事幹跟我鬥啊！
幾日後，輕柔的陽光微灑在大地上，無限甚好。
我行去了後山的櫻花林，看櫻花雲海連綿繁開。
只見此時：櫻花花瓣滿天飛飄，潔白中又帶了一絲絲淺淺的粉。然而地上則已經鋪滿了一層櫻花瓣，恰似人間仙境，又伴着些許淡淡芬香。
我有感疲憊，于是便倚靠着一株繁花勝景的櫻花樹而坐。閉目養神，任由着櫻花花瓣飛落在我的發髻上、衣襟中。
就在這時，宇文辰來到我身側，盯看了我半響，許久後，才開口言道：“你躲在這裏，在想什麽呢？”
我聽到是宇文辰聲音，便淡淡一笑。懶得睜開眼睛，就直接回道：“妾身在想，什麽時候才能吃得上櫻桃”。
宇文辰聽到這話，不由的一笑，心有沉重，半響後，才轉而言道：“你不覺得這裏的風景很美嗎？”
我睜開眼，一笑，言道：“但是，再美也比不過它挂滿櫻桃的時候”。
宇文辰心中藏着沉重，撐起一笑。擡起頭，平視着遠方，目起長思，若有所指的言道：“清依，我，恐怕會讓你等上一段時日了”。
我瞬間有些愕然，然而轉瞬，又似明非明、似懂非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