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什麽人！”來寶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心一被一個身着寶藍色衣衫的陌生公子按在了牆上，姿勢十分不妙，随時會被人揩油，他瞬間就怒了，指着那個色膽包天的家夥大喝，他身後的耀武揚威迅速拔出了腰間的佩劍。
“慢着！”心一連忙制止了他們靠近，望着那雙近在咫尺的清澈眼眸，他幾乎能從裏面看出幾分故意裝出來的嚴肅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這種眼神他再熟悉不過，是謝淩容！
沒錯，這個生得眉眼清秀卻老愛在人前板着臉的少年公子不是別人，正是心一剛剛還想着的明侯府大小姐。
她今日一身男裝打扮，眉頭緊皺，面如寒霜，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非常嚴肅，但這張讓人只看一眼便被驚豔的容顏和身上的幽幽少女體香卻在瞬間出賣了她。
離得這麽近，心一的鼻尖差點就要碰到她的了，心裏不禁有些怦怦亂跳。初次見到李玉的時候，他便覺得李玉是這個世間最美的男人，但見了謝淩容穿男裝的樣子，他方才清楚帝都第一美人的稱號不是人們随便給出去的。
謝淩容見心一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表情又呆又遲鈍，不悅地挑了挑眉。她微微撅嘴，瞪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用瘦削的脊背擋住了巷子口的三個跟班。
“哦！沒事，是……是李玉公子。”心一朝巷子口擺了擺手，随口扯了個謊。
聽到這個名字，謝淩容的眼神變得詭異起來，十分不滿地瞟了心一一眼，但好歹還是放開了手。
心一站直了身體，整理了一下衣襟，對來寶和孫氏兄弟道：“你們等我一下。”
來寶打量了一下謝淩容瘦削的背影，不疑有他，反倒覺得心一和對方的關系太過親密，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實在有些不好看，便和耀武揚威退到外面去守着。
見侍衛們避開，心一有些無奈地回頭，見謝淩容一臉不耐煩地站在巷子裏，桃子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同樣是一身男裝打扮，狗腿子似的跟在她家小姐身後。兩人這副打扮，似乎要去樂庭尋歡。
“咳咳……”心一清了下嗓子，問，“謝小姐找我有什麽事？”
“什麽事？”謝淩容眉頭一皺，道，“你昨天晚上出城去了，直到半夜才回來，還驚動了城防軍的兩位統領，這麽大的事，你不準備告訴我？”
心一滿臉詫異：“你怎麽知道？”
謝淩容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這段時間白天逃學逛青樓，夜裏豪擲千金買走私貨，早就聞名帝都了。不管你身上發生什麽芝麻大小的事，都會有人知道。哼，你幹的那些破事我都沒興趣，快說，你昨天晚上突然去了城外？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什麽豪擲千金買走私貨，不都是你指使的？心一忍不住腹诽，但沒跟她計較，只是道：“其實沒什麽大事，我只是覺得拍賣會裏有個客人很奇怪……”
他将這段時間的見聞和昨天晚上的事情一一告訴了謝淩容，并道：“我聽沈傑說，那位柴敬統領特別盡責，就算沒有輪到他當值，他也經常帶人出城巡視。按理說，帝都的防範這麽嚴密，不該有這麽多人失蹤……”
“沒有什麽該不該的，他們現在就是不見了！”謝淩容道，“程明已經很久沒來書院了，程歆失蹤近一個月，始終沒有任何消息，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聽她提起程明，心一瞬間就想到了那個大着膽子朝自己扔硯臺的書生，心裏有些感慨。如果真能幫程明找到妹妹，不管謝淩容吩咐了什麽事，心一倒是不介意幫這個忙。
“對了，有件事我一直沒問，你為什麽要讓我去那個地下拍賣場？”心一問，“那裏跟程歆失蹤有什麽關系？”
謝淩容搖了搖頭，道：“不是跟程歆有關，而是跟另外兩個失蹤的人有關。據我調查，有兩個小乞丐失蹤前都在那個農家飯莊附近出現過。我将那條街來回找了兩遍，發現唯一可疑的只有那個拍賣場。”
“可是我在那裏待了半個多月，一直沒發現什麽問題，至于那個大叔……”心一有些無奈，“昨天半夜，我們一路跟着他到了煙霞嶺，後來就跟丢了，實在不知道他那個時候出城去幹什麽。”
“你聽說了西郊那個傻子的事嗎？”謝淩容突然問。
“什麽傻子？”她突然轉換話題，心一不禁愣住了，隐約覺得似乎聽誰提起過這事，卻又想不起來，便問，“傻子怎麽了？”
“有個傻子不知道發了什麽瘋，到處挖別人家的墳，最近挖到了煙霞嶺。”謝淩容道，“他在煙霞嶺的亂葬崗挖了一戶人家的祖墳，被打了個半死，今早便給城防軍抓了，而你恰好在前一天晚上去過同一個地方。”
心一聽得雲裏霧裏的，訝然道：“你是說……”
謝淩容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這兩件事情有什麽關系，但總覺得不一定是巧合。”說着，她挺起了胸膛，自信滿滿地道，“本小姐今日就去查一查，看看帝都城外到底有什麽東西！”
說罷，大小姐轉身就要走。
“哎！”心一連忙叫住她，“你不會打算只帶你的侍女去吧？就你們兩個？你們府裏的那些侍衛呢？”
謝淩容不以為然：“我們兩個怎麽了？本小姐今天是去調查情況，帶那麽多人豈不是打草驚蛇？”
“你們兩個小姑娘出城，很危險的！”心一道，心說怪不得她們要扮作男人呢，原來是打算進山。第一次在桃山見到謝淩容的時候，她也是一身勁裝打扮，非常幹淨利落，似乎只要去遠一點的地方，她就要換掉女兒家的裙子。
“世子爺，您放心吧！”桃子笑嘻嘻地走過來，“帝都方圓百裏，還沒有人敢欺負我家小姐呢！”
快拉倒吧！要是碰上個不認識你家小姐的惡人，她就完蛋了。心一簡直想翻白眼，但還是好心勸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們這樣冒然出城，明侯和長公主知道了會擔心的。”
“明侯出使大周了，長公主殿下還未從河洛回來，現在府裏上下一應事宜都由我家小姐做主。”桃子道，“我們只是想去城外看看，請世子爺放心，我會好好照看小姐的！”
“跟他說那麽多幹什麽……”謝淩容瞥了心一一眼，表情有些不悅，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桃子。桃子會意，趕緊跟在了她身後。主仆二人匆匆離開了小巷，往東城門的方向去了。
見這兩個膽大包天的丫頭潇灑離去，心一特別無語。來寶和耀武揚威見她們走了，就跟了上來，來寶問：“李公子走了？少爺，咱們接下來去哪兒？”
“什麽李公子……她是明侯府的大小姐！扮豬吃老虎，看你什麽時候遇見豹子，哼。”話說了一半，心一卻有點放心不下，望着二人離開的方向，他糾結了好一會兒，還是道，“咱們跟上去看看。”
謝淩容和桃子出了東城門，在路上租了兩匹馬，沿着官道策馬而去。心一帶着來寶等人遠遠跟着，不知不覺接近那片連綿不斷的山林。
青山隐隐，大道蜿蜒。官道沿着山坡拐了個彎，前面的兩個人就不見了。心一催促大夥兒跟緊點，正四處張望的時候，忽然瞥見地上有一堆白色的東西。他定睛一看，發現官道上鋪滿了出喪的紙錢。
今天怎麽這麽巧？白花花的紙錢沿着路面鋪灑一地，顯然有一支出殡的隊伍剛從這裏過去了。
“來寶，你看這些人是不是要去煙霞嶺？”心一指着地上的紙錢問。
來寶往四下看了看，點頭道：“看紙錢的方向，他們應該是去了煙霞嶺，那邊有一個亂葬崗，很多無親無故的人埋在那兒。”
“咱們快跟上去看看！”心一道。
四人揮起馬鞭，加快了趕路的速度，沒多久就到了昨夜勞師父停止不前的岔路口。不出意外，心一在那條進山的山路上看到了許多紙錢，那些出殡的人果然去了煙霞嶺的亂葬崗。可惜的是，謝淩容和桃子走得太快，他們一直沒追上。看這個情況，那兩個丫頭應該也去了那裏。
“走！”心一揮手。
四人縱馬馳騁，在山腳下看到了兩匹系在樹上的馬。心一幾人把馬留下，直接去了亂葬崗。那片亂葬崗就在不遠處，山坡上殘碑林立，到處都是腐敗的香燭紙錢，還有幾具從土裏翻出來的棺材，橫七豎八地躺在地面上。
如今春意正濃，山上山下都是一片蓬勃生長的樣子，唯獨這裏樹木枯敗，烏鴉來來去去，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難聞的死人氣味。
心一被随從們護在中間，不住地東張西望，只見這片亂葬崗死氣沉沉，雜草叢生，到處都是墳茔和棺材，實在凄涼。
突然，來寶說話了：“少爺，這裏看着不像有人啊！”
經他這麽一提，心一也覺得有點不對勁。他們明明在路上發現有人出殡，而對方也确實是往亂葬崗去的，怎麽到了這裏卻一個人都沒有？沒有敲鑼吹號的聲音，也沒有焚燒祭品的痕跡，除了地上的紙錢，根本看不出今天有人在這裏下葬。
不知怎麽的，心一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吩咐道：“我們分散找找看。”
耀武揚威奉命散開了，來寶還是緊緊地跟着心一，他們在亂葬崗找了一會兒，忽聽耀武喊了一聲：“少爺，這裏有個人！”
心一忙循着他的手勢看過去，只見那邊的殘破墓碑上蜷縮着一個人，衣服顏色非常熟悉。他走近一看，赫然發現是男裝打扮的桃子！
桃子身體軟軟地靠在石碑上，衣衫整潔，胸口還在微微起伏，竟像是睡着了。心一握住她的肩膀，輕輕搖晃了幾下，喊道：“桃子！桃子！”
桃子沒有反應，依然睡得死沉。
心一皺眉，扭頭看向那兩個新來的侍衛，問：“有沒有帶醒神的東西？”
耀武從懷裏掏出一個小藥瓶，心一接過打開，把瓶子放在了桃子鼻尖處。桃子被極其刺鼻的氣味刺激，終于有了反應，苦着臉睜開了眼睛。
“桃子，認得我嗎？”心一問。
“世、世子爺……”她神情恍惚地看着前面的人，兩眼很是茫然，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麽，身體一顫，頓時清醒過來。
“啊！”桃子大叫着從地上跳了起來，一如她平時的活潑勁兒。小丫頭左右環顧了一圈，發現自己身在又髒又吓人的亂葬崗，十分不解地自言自語：“我怎麽在這裏睡着了？”
“睡什麽睡！”心一很是無語，“你被人下迷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