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們的結局
妩娘看着舒白一臉凝重，有些擔憂：“怎麽了？”
舒白将信紙折起來，起身欲叫桃枝收拾行李：“我得回幽州了，你和霄朗再玩一陣吧。”
妩娘拉過臉色蒼白的她：“到底怎麽啦？”
“我也不是很清楚，信上說陸棠快要死了，我得回去。”
妩娘拉住她，神色認真：“小白，你是不是還喜歡他？”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希望他死掉。”
舒白說了這句話，掙開妩娘，吩咐桃枝帶人收拾行禮，侍書去前面叫護衛準備啓程。
妩娘追出來：“我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也不知道幽州是個什麽情況，我們帶着百曉生過去，總比你獨自回去要好。而且，你還不知道吧，阿朗他已經決定将集英書店的總部搬到幽州了，我們在你的大長公主府旁邊買了座宅子。”
舒白回頭，一臉詫異：“什麽？為什麽要把集英書店搬到幽州，祁州不是很好嗎？”
妩娘翻了個白眼：“還不是因為你？阿朗聽說你以後常住幽州，便決定将集英書店搬過去。你不會忘了當初為了讓他假扮霄陌，簽了二十年的賣身契吧？”
舒白想了半天，确實，霄朗不傻，當年聽了她的忽悠，事後模仿霄陌各種邪魅、勾人、妩媚的笑，笑的面部抽搐。
直覺虧大了，最後壓着她簽了二十年的合作合同，她要為集英書店畫二十年畫冊，當然是有償。
當初簽合同時，舒白滿腔雄心壯志，只想把隆安帝拉下馬。
這幾年過慣了富貴生活，突然要勞動身體，還是二十年，舒白暗自搖頭，那時候她肯定頭腦不清醒。
算了，既然人家都把總部搬到她家隔壁了，只當為自己的後半生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
她妥協了：“那你們收拾一下，我們一起去幽州。如果有你們，我們幾個騎快馬回去，行李讓桃枝和侍書跟着後面的馬車帶回來。”
......
半個月後，舒白、妩娘、霄朗、百曉生一行四人騎快馬到達幽州城。
陸一一直派人守在城門口，看到舒白一行人就将他們帶到幽州城內最好的客棧——天悅客棧。
陸一守在客棧裏，看到舒白眼睛一亮，連男女大防都不顧直接拉着她上樓，舒白幾乎是腳不着地的被拖上樓，推開天字一號房的房門，一股難聞的腐臭味傳來，她不适的皺眉。
陸一将她拉到床前，掀開床帳，陸棠伏趴在床上，光、裸的背部滿是鞭傷，皮膚全部被刺破，紅白相間的腐肉散發着難聞的氣味，化膿了。
舒白緩緩走近，蹲在床頭，輕輕伸手扒開陸棠汗濕的長發，他面朝床外，臉上滿是虛汗，眼睛緊閉，眉峰緊皺，嘴唇泛白，神情十分痛苦。
她注意到他泛白的唇輕輕蠕動，似乎在說什麽，微微低頭湊到他唇邊，聽到他說：“小...白，小...白，我...錯...了，小...白,我...愛...你......”
舒白內心毫無波動，眼淚卻控制不住的流出來，她擦了擦眼淚，起身凝眉看着陸一：“世子這是怎麽回事？”
陸一神色複雜：“是老王爺。王爺将世子召回，惱恨世子将三十萬兵士送給陛下，給世子上了家法，還...還将世子趕出了王府，還說要向陛下上書廢掉世子，重新為陸棯少爺請封世子。”
其實陸一沒有說的是老王爺不僅惱恨世子将幽州的三十萬兵馬送與嘉和帝，更不能接受的是他居然是為了一個女人做出這樣的事情。自請帶兵戍邊三年不歸，一回京城就上交兵權，只為娶一個把持朝政多年、與帝王不和的禍國妖姬回來。
世子三年不回，人心易變。
如今府中上下、包括老王爺都已經一心向着繼王妃和她的孩子，早已沒了世子的容身之處。
舒白走到窗邊一把推開緊閉的窗戶，沖一沖房間裏的腐臭味：“他與我在幽州分別已有一月半，自他回到幽州到受傷，至今也該有一月了，他的傷為什麽還不好？”
陸一的頭垂得更低：“世子受過家法之後，當夜就被...被趕出了王府，那時候世子已經有些神志不清，我們請了大夫開藥，吃了幾天不見好轉，傷口反而開始腐爛。那時候方覺不對勁，後來請遍了城中的大夫，開了藥一直不見效，世子的情況越來越糟，傷口不見愈合反而腐爛化膿，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少，高熱不退，而且總是喚着公主殿下的名字，我們才鬥膽給殿下傳了信。”
百曉生在兩人談話時，已經先一步檢查了陸棠的情況，看着他的傷口直搖頭。
舒白眉頭一動，問他：“百大夫可是看出了什麽？”
“依小生看來，這位陸世子是中了毒，應是那鞭子上事先淬了霧草的汁液，抽出傷口之後，霧草汁液浸入了皮膚中，引起皮肉潰爛。”
“是毒？你能解嗎？”
“這毒雖則不是很厲害，可如今陸世子中毒已深，毒已入骨，要完全清除餘毒怕是要剜肉剔骨。”
舒白眼都沒眨一下，冷聲道：“那就剔吧。”
陸一沒料到公主殿下如此過果決，有些回不過神。
百曉生倒是半點不覺意外，這位主兒當年為了摘下凰羽鈴，也是受過剜肉剔骨之痛的，對自己尚且如此狠絕，此時也能拿主意。
百曉生走到舒白面前，躬身一禮：“公主殿下，陸世子整個背部都已經腐爛，要完全剔除腐肉怕是耗時很久，小生得準備一番，而且客棧裏也不是很合适。”
妩娘和霄朗恰好從門外進來，妩娘聞言看着舒白：“那就去我們的住處吧，地方寬敞，如今你的公主府還沒修好，也要找地方住，就在我們那裏湊合一下。”
......
昏黃的燭光震顫，凄厲的嘶吼聲響徹夜空，随着一盆盆血水端出來，屋裏痛苦的嘶叫越來越虛弱。
舒白寫好加急信命人送進帝京，才繼續守在屋外。
既然靈幽王想要換世子，就讓他換，只是換回來還是不是世子，她就不保證了。
桃枝、侍書都還沒有回來，她一個人坐在漆黑的堂屋裏，聽着隔壁廂房陸棠凄厲的嘶吼，雙手冰涼。
她特意沒讓人點燈，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屋子裏，開始回憶他們的相遇。
他們第一次相見是在幽州城外，他來接她。
他很愛笑，對她也很溫柔，也有着很多古代男人都有的通病。
所以她決定控制自己，不要愛上他。
可是發生了意外，萬千人中，他是唯一一個回應她孤獨呼喊的人。
所以她決定順從自己的內心，哪怕就此堕進深淵也不在意。
後來呀，她想了很多法子改掉他的壞毛病，過程很不愉快。
她都快忘記了，在她決定喜歡他之後的記憶總是不那麽愉快，總是有各種各樣的人插、在中間，他也總幹糊塗事。
後來難過的時候越來越多，如同溪水沖擊堤岸，慢慢的消磨掉了她的喜歡。
最後她連喜歡的理由都已經忘記了。
所以她決定忘記他。
可是後來，他回頭了。
舒白摸了摸胸口，那裏有微弱的跳動。
她眼神清明，自嘲的牽了牽嘴角。
只是不想他死掉罷了。
如果這一次，他好了，他們就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
......
陸棠在床上躺了兩個月才下床，期間大長公主府建好了，舒白帶着人搬進了新的住處；嘉和帝派也派了欽差來幽州，親封陸棠為護國大将軍，賜将軍府。
而靈幽王上書重新請封世子的奏折被駁回，嘉和帝已經不能容忍異姓王的存在。
宣旨自陸鴻天這一代起，王位不再世襲罔替，也就是說，王位到陸棠父親這一代便已經到頭，自陸棯開始陸家便與庶人無異。
接到聖旨的那一刻，老王爺、繼王妃以及王府各院的主子無不覺得天塌一般，特別是後來看到大長公主府對面建起的護國将軍府時，心中別提有多難受。
一家子也不是沒有舔着臉皮上門過，然而陸棠那一次被老王爺打得快要死了，也沒人為他說一句話，後來還牽扯到中毒的事情，陸棠門都沒讓她們進。
前腳轟走了礙事的人，後腳就蹭到舒白面前賣乖。
如今已是六月末，陸棠病好以後一直睡的書房，連媳婦兒的閨房都沒有摸進去過，心中也是各種不得勁兒。
今日趁着時辰尚早，趕着舒白在花園裏鍛煉的空隙，摸過來，一臉笑容：“媳婦兒，今兒咱們去百味樓吃飯呗？我包場。”
舒白眼皮掀了掀，說出的話也是真毒：“陸将軍之前淨身出戶，還是本公主好心給你一間房住。如今還有錢在百味樓包場？”
陸棠這兩個月來已經習慣自家媳婦兒的口不對心，而且不論如何他都賴定她了，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從身上摸出一袋銀子遞給舒白：“咳咳，這不月初麽，剛領的月俸，這些都交給你。我留一點點請你去百味樓吃一頓，去嗎？”
舒白嘴角微勾，示意桃枝接過那袋銀子，慢慢往外院走。陸棠暗暗握了握拳，笑嘻嘻的跟上去。
...
七月初七，民間的情人節。
大煌傳統，七夕之際，女子乞巧，街上也會有熱鬧的燈會。
陸棠早就盼着這一天，他又可以明目張膽的約他家媳婦兒出去玩耍了。
如今兩個人的順序可以說是倒了過來，每每都是陸棠挖空心思給小白驚喜，雖然被拒絕的時候居多，這種事多了他也習慣了。
今日的晚膳格外的早，都是陸棠吩咐過的，看到舒白放下筷子開始漱口，他也迅速撂筷子，湊到自家媳婦兒面前：“媳婦兒，今天七夕，和我一起去看燈會呗？”
舒白簌了口，又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語氣遺憾：“可惜，本公主已經跟隔壁二狗子有約了。”
陸棠眼神一閃，隔壁的二狗子，他真是恨得牙癢癢。
二狗子指的就是妩娘和霄朗這一對，破壞了好多他和自家媳婦兒的獨處時光，随即想到什麽，嘴角又勾起一抹愉悅的笑意。
果然，不一會兒，有丫環進來：“禀公主殿下，妩姑娘剛剛傳話過來，今晚不能和您一起逛燈會了。”
舒白聞言翻了個白眼，閨蜜反水了，典型的有了男人不要朋友。
陸棠趁機殷勤的湊到她身邊，彎腰伸出手臂：“不知在下可有幸邀公主同游燈會？”
她低頭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将手搭上了他的手臂。
老實說，燈會上人擠人，真心不是游玩的好去處。
舒白被陸棠護着穿過擁擠的人群，站在三生橋上看了一會兒河裏的花燈，随即暈暈乎乎的被他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小路。
舒白回頭看了一眼，有些不安：“你要帶我去哪兒？”
陸棠眼裏蘊着溫暖的光：“不要怕，跟我走，帶你去個好地方。”
手被攥在他粗糙而溫暖的大手中，她微微安心，這才注意到小路兩旁挂着小巧的星星燈，很像他們那次去看日出時挂的那種。
她被陸棠帶到一個湖心亭，亭子周圍挂滿了各種花燈，水中也飄着各種花燈。陸棠将她安置在石凳上，轉身捧了一大束花出來，全是一串串淡紫色的小花，是星辰花。
陸棠将那花遞到她面前，眼神灼灼的盯着她：“送你花，媳婦兒。”
兩個人都知道這花代表着什麽，送了就是一輩子，接了也是一輩子。
舒白愣了一下，還是接過了花，嘴角含笑：“謝謝。”
陸棠将花給她，臉上的笑容真切了幾分，又從石桌下拖出一個三層食盒，端出幾碟下酒菜，還有兩個酒杯，一壺酒。
将菜和酒擺好，笑盈盈的邀請她：“咱們喝兩杯？”
...
酒過三巡，舒白臉色微紅，晃了晃腦袋，覺得很暈，趴在桌子上，語氣已有幾分不穩：“這是什麽酒？”
“三生酒。”陸棠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瞅着那個趴着的人，沒有忍住：“小白，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那個人沒有動，他坐到她身邊，戳了戳她，繼續問：“小白，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舒白擡頭看了他一眼，醉眼迷蒙，嘴角帶着調皮的笑意：“你猜？”
他猜不到。
陸棠輕笑一聲，嘆自己入魔了。
起身将已經醉過去的她打橫抱起，一路搖搖晃晃的回了公主府。
......
七年後。
小包子陸慕白舉着手裏的小鐵鍬跟着一身粗布麻衣的将軍大人在院子裏拾掇一叢深紫色的小花。
小慕白咧着一口小白牙将手裏的一串花遞給陸棠看，嘴裏嗫嚅道：“爹...爹，小...星星。”
陸棠慈愛的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将手裏一大把星辰花揚了揚：“快點，你娘要醒了。”
小家夥聞言，微微皺眉，去拉陸棠的衣角：“爹爹幫我。”
“自己摘，不是你自己要摘花送給你娘嗎？有些事情只有親自做才有意義。”
小包子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彎腰把自己埋進紫色花海中，胖胖的小手指笨拙的在裏面掐花枝。
半個時辰後，舒白穿着一身寬松的常服披散着長發朝院子裏喊：“用早膳啦。”
小包子聽到娘親的呼喚，抱着手裏的花噠噠噠的往屋裏跑，跑到正在盛粥的舒白跟前：“娘，給你花花。”
舒白放下碗，抱起自家的小包子，愛憐的親了親他：“娘的小寶貝兒，真乖。”
陸棠站在門邊，看着這一幕，嘴角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這是他的妻子和孩子，是他的家。
他走過去将手裏的一大束花遞給她，例行告白：“小白，我愛你。”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打上“全文完”三個字時，舒了一口氣。
種了一棵小樹，很開心。
本來一砂寫了幾千字的作話想要分享給小天使，然而昨晚已經腦補夠了，所以還是決定深埋心底，以後慢慢告訴你們。
非常感謝你們的一路相伴，白糖是一砂的第一本書，毛病不少，可能最後也沒能滿足小天使們的願望，（真誠的鞠躬）對不起，謝謝你們。
真心感謝你們陪我走了這麽遠，愛你們，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