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宴風波
舒白在宮女的伺候下換上了金絲繡花的大紅宮裝，她的雙手依然被铐着，所以她的衣服都是特制的，上衣整個看起來就是一大塊精心剪裁的布匹，腋下部分全部打孔，用各色精致的流蘇連接，袖子部分從腋下到手腕用的是上好的絲緞連接，觸之冰涼細滑，讓人愛不釋手，最奇特的是收口處綁成一個大大的蝴蝶結，剩餘的飄帶順着衣擺垂墜在一邊，聽說這種綁法是和悅公主想出來然後教給了尚衣局，在宮裏很是流行了一陣子。
舒白垂着頭看宮女幫她整理衣袖，心想這和悅該不是也是穿來的吧？如果真是這樣，诶，果真是同穿不同命啊！
穿好衣服，還有玲玉姑姑專程過來幫她梳頭、上妝，看得出來皇後娘娘對今天舒白的亮相很上心。
舒白默默的坐着，任由玲玉姑姑折騰，只在玲玉姑姑幫她挑選了幾樣又重又華貴的頭飾時阻止了，自己挑了幾支精巧的步搖、釵飾遞給玲玉姑姑，玲玉姑姑接過來在舒白頭上比了下，便幫她戴上了。
舒白雖然年滿十四，但身量矮瘦，即使這半個月來養的氣色好了不少，比起正常十四歲的女孩子還是顯得有些單薄。
好在底子好，一身正紅宮裝穿在身上她居然也能壓得住，只是再佩戴上華麗沉重的發飾倒顯得像小孩子偷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很有幾分用力過度的俗豔。
公主自己挑的這幾支發飾小巧精致，簪在如雲的墨發上，配上細碎精致的流蘇，随着公主行走坐卧、彎腰行禮輕輕搖曳，襯得整個人既端莊大氣又靈氣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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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霄殿，宴起。
正月十五，新年的第一個月圓之夜，為賞月色，今日的夜宴特地擺在淩霄殿。
淩霄殿主殿有五層，專供宮裏的主子們登高賞景，而主殿之下則與禦花園相連，一大片空曠之地經過精心布置便成了吃宴賞月的絕佳之地，更有園中花木相映，無端端讓人心曠神怡。
今日的宴會男女同席，宴會還未開始，席間已經來了不少人，比之以往開宴之前的安靜肅然，今天無論是達官貴婦、世家小姐還是各家兒郎眉眼間都有幾分形容不出的興奮，這種感覺用一個詞形容就是“八卦”。
關于那位被關了十年的舒白公主，其實大家心裏并無多少感覺，聽說皇上将她從天牢裏放出來，恢複了她嫡長公主的身份，結合前段時間來京的靈幽王世子的求親代表團，大家心裏都有了幾分計較。
多年前隆安帝許下的那樁口頭婚約，也有不少大臣知道，因為隆安帝生怕靈幽王推辭，特意選了一個有很多內閣大臣在場的時機定下婚約，而當時許下的便是嫡公主。
前皇後林氏雖然為隆安帝生下了一雙兒女，卻并不得帝王寵愛，所以當時隆安帝許出自己的嫡公主，一點都不心疼。
只是事事難料，誰能想到多年後，和悅公主成了隆安帝最寵愛的嫡長女，平時恨不能捧在手心裏疼寵呵護，把她嫁到幽州，還是嫁給那樣一個纨绔，隆安帝又怎麽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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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隆安帝是在怎樣的契機下想到了天牢裏的另一個女兒，這些衆人也不關心。
真正讓他們感興趣的是前段日子關于這位舒白公主絕色姿容的傳言，人都說這位在天牢裏關了十年的公主其容色之姝麗可與大煌第一美人和悅公主比肩。
不管這話從哪裏傳出來，總之是瞬間就點燃了帝都百姓的八卦之魂。
另一邊，幽州來的求親代表團團長莊煊是靈幽王世子陸棠的好兄弟，本來這事該是陸棠本人來，只是臨行之際陸棠在凝香閣包的小花魁凝顏和他鬧別扭，搞得本來一心想親自來帝都把第一美人娶回去的陸棠愣是挪不動腿，無奈之下只得讓好兄弟幫忙走這一遭了。
和悅公主莊煊見過，第一美人的名號果真不假，不僅美得端莊大氣，更有一股盛氣淩人的傲然，讓人不自覺臣服于她的腳下。
當時莊煊還在心裏暗自咋舌，心說他這位兄弟真真是有福氣。
後來隆安帝變卦，說許給陸棠的并非和悅公主，而是舒白公主，不久之後帝都中便傳言舒白公主的美貌可與和悅公主比肩。
這到底是套路呢？還是套路？莊煊也拿捏不好，于是傳書回幽州，等待世子的回信。
世子的信只有一句話：把最美的那個帶回來。
于是莊煊也是心情激動，和悅公主的美貌已經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世間還有能在美貌上與她比肩的人，莊煊私心裏并不相信。不過希望今天能發生點好玩的事吧~~~
“皇上駕到，皇後娘娘駕到，和悅公主殿下駕到~~~”随着殿外太監的聲音，所有人起身行跪禮。
待頭頂傳來一聲“衆卿平身”，所有人才低着頭起身，并不敢直視天顏。
隆安帝五十年歲，身材略胖，坐在上首雖有帝王威儀，卻難掩萎靡老态。
端坐在帝王身邊的皇後顧氏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五官精致，氣質端雅。
後面依次是淑妃、麗妃、珍婕妤等位份較高的妃嫔。
下面即是太子、皇子、公主，最後面才是王公大臣以及內眷。
莊煊作為求親團的團長位置還算靠前，這讓他一眼就看到了和悅公主。
有些人天生就是這樣，站在人堆裏就是發光體，哪怕是在一堆人中龍鳳裏和悅依然是最耀眼的存在。
和悅穿着一身精致華麗的大紅宮裝，不盈一握的腰間用一根暗色絲縧綁成一個大大的蝴蝶結，完美的襯托出她發育良好的身材，華麗的頭飾和略濃的妝容全都成了她美貌的陪襯，她的美張揚而肆意，高高在上又讓人心甘情願的仰望。
“舒白呢？”
就在莊煊對着和悅流口水的時候，上首隆安帝左右看了一圈，沒看到那個他十年未見的女兒，頓時有些不悅的問皇後，也是這一句拉回了不少人的神思。
皇後的嘴角牽出一抹讓人舒心的笑意，正要回話，外面就響起了太監的唱喏：“舒白公主駕到~~~”
剛剛還在推杯換盞兀自寒暄的人們瞬時把目光聚集在淩霄殿的入口，只見一個袅袅婷婷的身影從拱月門外漫步走來，待看到舒白的容貌時所有人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氣，随之神色又變得有些怪異。
舒白目不斜視的走到隆安帝面前輕輕彎腰福身，姿态說不出的優雅灑然，只可惜她一動作手上的鐐铐即發出叮當脆響，看到她手上的鐐铐人們臉上的神色顯得愈加怪異。
毫無疑問舒白是個美人，也确實如傳聞所言她是一個可以和和悅公主一較高下的美人。
她的美與和悅不同，和悅的美是精致、是端莊、是大氣，如同烈火一般美得能灼人心肺，舒白則美得缥缈，瑩白如玉的肌膚，烏黑如墨的發絲、淡然無欲的神情，最妙的還是左眼角的一點淚痣，讓這種飄然如仙的美降落人間，多了幾分惹人憐惜的柔弱。
而且不知怎麽回事，今日舒白公主和和悅公主居然穿着有七分相似度的服飾，除了蝴蝶結的位置和一些細節處的差別，兩人的服飾幾乎一模一樣。
好在兩人的頭飾并無相同，和悅公主帶着華麗的花冠，走的是端莊大氣路線，舒白公主則只在發間簪了幾只釵飾步搖，簡約中透出絲絲仙氣。
一日之間見到兩個絕色美人，宴會上的大臣、世家兒郎都有幾分躁動，可惜有人并不能欣賞這種美，隆安帝看着站在底下不說話的舒白，很是不悅：“怎麽不說話？你是啞巴了嗎？”
......一陣靜默。
玲玉本來站在舒白身後，此時只得站出來回話：“回皇上，公主不會說話。”
一時之間底下剛剛還被舒白的美貌所驚豔的衆人心底同時冒出一句話：“可惜是個啞巴。”
隆安帝略心塞，雖然早已知道這個女兒已經啞了，但是那會兒他并不知道她長得這麽好看呀，這會兒心裏到有點可惜，随即又看到舒白手上的金色鐐铐，瞬間眉頭緊皺：“你手上那是什麽？怎麽還铐着？”
這個玲玉也不知道，只得站在一邊。
場面又陷入了莫名的靜默……
這時禁衛軍統領黎煥站出來向皇上拱手：“回皇上，公主手上铐的是凰羽鈴，據微臣所知，凰羽鈴唯一的鑰匙已經在多年前遺失。”
此時大臣女眷們心裏的情緒已經流露在臉上了，這位公主真是太可憐了。
要知道這凰羽鈴是大煌朝開國皇帝慶帝請當時的一位奇人所制，目的是用來鎖住當時的皇後白氏，白氏貌美，卻早已為人、妻，慶帝将她搶過來圈在身邊，封了皇後，獨寵于椒房，無奈得到了人卻怎麽也得不到白氏的心。
民間傳言世間有一種神奇的石頭可以煉化鑄成鎖鏈，用它捆住心愛的人，年長月久就能得到ta的心。
慶帝命人找到了這種石頭，也成功的用這種石頭鑄就的鎖鏈鎖住了皇後白氏，後來兩人是否相愛并無記錄，只是當時為了徹底鎖住皇後，慶帝只讓人打了一把鑰匙。事後還把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都殺了。
而凰羽鈴的意思即是鎖住鳳凰，能鎖住鳳凰的鎖鏈刀斬不斷，斧劈不開，沒有鑰匙絕對打不開。
隆安帝也是一陣沉默，他記起當年是他自己怒氣攻心之下讓人找出這副塵封在密室的鐐铐，一心想着報複的他直接讓人用凰羽鈴铐了舒白。
此刻他真是心塞透了，卻更加堅定要将這個女兒送給陸家，這樣一個啞巴，還帶着一副永遠都解不開的鐐铐，真真是誰看誰鬧心，想到這裏隆安帝心情略好了一點，再度看了舒白一眼，還是心塞：“算了，你下去吧。”
舒白不喜不悲，優雅淡然的行了禮就退出來了。
舒白長公主的絕世美貌确實讓人印象深刻，可惜與之相伴的還有她坎坷的身世和遭遇。
舒白心情平和，遭到如此待遇內心也并無起伏。她跟着玲玉姑姑和幾個宮女太監慢慢的往秋涼閣走，并不知道在她退出去後有好幾雙情緒各異的眼睛盯着她的背影出神良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