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逆時空的棋局（二）
兩日後, 數輛顏色品牌各異的轎車向東駛去，看起來與普通的私家車別無二致。
高碑店在北京東南郊, 從二環以裏過去, 有一段不短的路程。車上, 谷櫻櫻沉浸在波濤洶湧的思緒裏，有史以來第一次暈車了。
“……喝水嗎？”楚明看着她微微泛白的氣色，遞過去一瓶礦泉水。
谷櫻櫻沒看他, 望着窗外搖搖頭。
窗外景物飛閃, 就像彈指即逝的這兩天。谷櫻櫻出神地仔細回憶，仍不太想得起自己那天在繁複紛亂的情緒中，究竟都想過什麽。
她只清晰地記得那天楚明的話令她心驚肉跳, 四肢百骸都蔓延着恐懼不安。
然後在恐懼不安裏, 她戰栗着擡頭問他：“如果我不幫忙，你會死嗎？”
“櫻櫻？”楚明的聲音又一次貫過她的回想, 她偏偏頭, 看見楚明手裏的水換成了一瓶橙汁，“冰過的，喝點？”
她又搖搖頭, 繼續望着窗外出神。
問完那句話後，好像有一股力量沖破了一堵無形的牆。她甚至沒有等他的答案, 就又問了下一句：“你喜歡我嗎？”
話說完她就後悔自己會這樣問了。這種話說出來, 簡直不知廉恥。
旁邊的楚明放下橙汁，看着她蹙眉。翻了翻公文包，找出一塊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随手放在包裏的壓縮餅幹：“櫻櫻？”
“……”第三次被截斷思緒的谷櫻櫻可算完全轉過頭, 他說：“吃口東西，下一頓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
谷櫻櫻望着他抿抿唇，聲音在被攪亂的思緒中變得弱弱的：“沒胃口。”
楚明的面色變得明顯不好看，但也沒多說話，随手将壓縮餅幹丢回包裏。
谷櫻櫻轉回頭，繼續看着車窗外的街景沉思，在腦海中騰起的畫面令她再度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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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後悔自己那樣發問的時候，廚房裏一片死寂。短短幾秒彷如幾年，她窘迫地想從他身邊繞過去開溜。
但她剛要擡腳，他一把攬住了她。
她毫無防備地撞在他的胸口上，片刻前在樓下剛接觸過的男士香水的味道又一次将她包裹住。她沉溺了半秒，殘存的理智告訴她應該掙開，于是她張惶地擡起頭……
下一瞬，他的吻就那樣落下來。她發着懵聽着自己的怦然心跳，看着他冷靜而鄭重的眉目湊了下來。
——那個畫面，應該只有短短一彈指而已，卻像烙印一樣深刻在了她的腦海裏。
然後，她第一次品嘗到了小說裏總會寫到的，親吻的味道。
那是一種溫柔卻熱烈的感覺，她發傻地閉着眼，只覺得這種感覺與他上一瞬的冷靜鄭重極不相符，又融合甚妙。
他一下下銜啄她的薄唇，每一下都更重一點兒。這讓她感覺到了明晰的侵略性，但偏升不起絲毫反感，反倒希望這一刻無限延長。
她感受着他的呼吸，耳邊越來越重的心跳聲也不再只是她一個人的。
她不确信他究竟吻了她多久，直至當那熱烈至極的吻慢慢轉回緩和的時候，才發覺被他攏在懷裏的自己已經出了一後背的薄汗。
他的唇離開她時，冷靜而鄭重的眉目間填滿了柔和到令她沉溺的笑意。
然後，他回答了她方才的問題。
他說：“我暗戀你很久了。”
她的雙頰一下子竄熱，目光猝然将他避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哎。”楚明在車停穩後一點谷櫻櫻的肩頭。谷櫻櫻驀然回神，端然才意識到車已經停了。
他一笑：“下車。”說着就打開車門先一步下去。
她沉浸在回憶裏的心頓時被悲壯填滿，不住地設想一會兒會有怎樣的惡戰，跟着他走了幾步一擡頭，茫然看到面前是一排成都美食、沙縣小吃、慶豐包子、桂林米粉……
楚明大步流星地走過去，直接在成都美食外的露天餐桌邊坐下：“老板，來一屜包子一屜蒸餃，兩個茶葉蛋。兩碗豆漿一碗加糖一碗不要。”
谷櫻櫻：“……”她傻眼看着楚明，“幹什麽啊？”
“早餐什麽都沒吃，你小心低血糖。”楚明邊說邊拆開雙一次性筷子磨了磨，磨好後遞給她，微笑，“你要是這時低血糖暈過去太折損士氣，我得為我司戰士的性命負責。”
二十分鐘後，已連夜完成群衆轉移任務的高碑店某文化園區內，四面八方各樓層中的望遠鏡都對注視着中間的那幢小樓。
西南角的小樓中，紮西多吉在陽臺挂了電話，硬着頭皮去跟部長報告：“亓、亓官部長……楚司說他和谷櫻櫻晚十五分鐘來。”
亓官儀皺了下眉頭：“出什麽事了？”
“沒有，沒出事。”紮西多吉清清嗓子，“他說先帶谷櫻櫻吃個早餐。”
亓官儀一下子瞪了眼：“他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這邊緊鑼密鼓準備攻下幕後大BOSS營救另一個時空的皇帝。他，帶，谷櫻櫻，吃早餐？！
紮西多吉氣虛堆笑：“部部部部長您別生氣……他說很快就吃完過來！叫的包子蒸餃豆漿茶葉蛋都是現成的不用等！”
還挺齊全？！
亓官儀眼暈，煩亂地鎖着眉頭擺擺手：“行我知道了……你去告訴楚明，一旦誤事立刻雙規！”
紮西多吉不敢多吭氣兒地應了一聲扭臉就溜了，旁邊，正舉着望遠鏡的司妍悠悠一笑：“楚明敢這麽幹是清楚十五分鐘不會誤事。”
“我知道。”亓官儀的面色還是不好看。
司妍放下望遠鏡，偏頭笑吟吟地看着他：“所以你需要操心的不是雙規是另一個問題。”
亓官儀不解：“什麽？”
司妍啧了聲嘴：“谷櫻櫻的戶口問題。”
“戶口……？”亓官儀一懵，一時沒懂。司妍也沒回答，銜着笑又舉起望遠鏡，繼續看對面窗戶內的動靜。
咿——那個怪物似乎是把那家文創公司的員工都殺了，她從這裏剛巧能看見幾句腐屍，巨惡心。
這時，旁邊的亓官儀反應了過來：“阿妍你是說楚明和谷櫻櫻……”
司妍邊看着腐屍感慨惡心邊啧了聲嘴。
亓官儀扶着額頭一吸氣：“阿妍……”
司妍：“嗯？”
亓官儀：“這題超綱。”
司妍：“嗯。”
吃飽喝足的楚明和谷櫻櫻到場之後又過五分鐘，上千錦衣衛也都到齊了。
在他們分散到各處就位之前，宋成揚簡單地做了一下動員：“都是拿着朝廷俸祿的人，現在要你們忠君愛國的時候到了。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此番逆賊兇惡，救駕一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今天，我們要做的，是與陛下共存亡！”
“與陛下共存亡！”一千號錦衣衛在大廳中的呼聲震天響。
——這種封建制度下産生的忠君言論若是放在平常是要挨怼的，但現下，屋裏的時空部特勤們最過分的也就是皺了下眉頭。
大局為重，現在不能起這種不必要的争執。
第一次發生在現代社會的古今合作，便在這樣一種求同存異、相互忍讓的微妙氣氛中拉開了帷幕。
亓官儀拿起對講機一聲令下，第一撥錦衣衛無聲地從四面八方迎向小樓，貼在牆邊窗下按兵不動。
十幾秒後，特勤人員也摸至窗下，随着耳邊滴地響了聲指令，錦衣衛手中用于攀牆的爪鈎牽着繩索飛上房頂。接着，一張用特殊材質制成的巨大布帳随着錦衣衛的攀爬一點點攏住淡黃色的三層小樓。
二層，正專注于調配攝魂藥水的老者餘光猛然注意到外面正緩緩上升的白簾，鎖眉滞了一瞬，幾步踱到窗邊向外查看。
但才剛探頭定睛，一梭子彈“嗖”地竄至眼前！
黑色籠罩的鬥篷中，子彈的金屬光澤倒影在老人的瞳孔中。千分之一秒間，子彈在老人的注目下猛地滞住，懸在半空，宛如被寒冰冷凍。
“對手現身，隔層加速，注意安全。”抵在窗邊的楚明拿着對講機道，注視着那枚子彈，眉頭微微皺緊。
下一秒，久違的感知力令他一陣目眩。他看到那顆子彈調轉方向垂直射下，直擊向正下方的一名特勤！
“小心！”過于真實的畫面令楚明疾呼着蹿向那特勤，幾是同時，老人目光一凜，子彈猛然調轉。
“铛——”子彈擊在楚明舉起的防暴盾牌上彈得一響，接着，他從耳機中聽到宋成揚的聲音：“隔層布置完成。”
一記彈指後，槍聲四起。
西南角的小樓裏，谷櫻櫻被倏然騰起的槍聲驚得渾身一悚。
她沖向陽臺想要一觀究竟，但目光所及之處，白色隔布将視線完全遮擋，全然看不到裏面的狀況。
隔布內，特勤人員沖至二樓踢開房門的剎那，老人身形頓時化作黑風，急速沖過撞倒幾名特勤，又盤旋着沖向窗外。
衆人屏息注視，只見那股黑風在外面的隔布上一撞，并未撞開，又迅速向上竄去。
但上方也是封閉的，于是很快，它又略過窗戶，急竄向地面。
紮西多吉松氣地一按對講機：“奏效了，楚司。”
正要踢開三樓房門的楚明也松了口氣。
那個是一項原本打算用在民航安保上的新技術，用它套住托運行李，如行李內帶有爆炸物，可将爆炸悶在最小範圍內。
但現在這項技術還未完全成熟，仍處在試驗階段。楚明跟航天部門把它要來，是在死馬當活馬醫！
——不用這個怎麽辦？對方是個具有超自然能力随時随地變疾風的怪物，如不能限制他的行動，時空部想殊死搏鬥都沒有機會。
楚明看看眼前的三樓房門，緩了一息，飛身側踢！
從內部上鎖的門被外力踢開狠撞到牆上又反彈回來，緊接着，外面試圖闖出隔布的黑風如料灌入窗戶，直朝楚明面門襲來。
楚明與身後的特勤和錦衣衛齊齊閃避，下一瞬，撞入樓道又從窗戶飛出的黑風再度被隔布擋回，竄回屋中，變回人形。
楚明睇了眼屋子那端坐在茶幾邊的沈臨，目光掃過身邊手下的槍又再度看過去。
沈臨不着痕跡地點了下頭，同時估測了一下二人間的距離。
房中寂靜，老者的黑色鬥篷稍稍擡起，蔑然輕笑：“愚蠢的人……”
“類”字未出，楚明縱身躍起一盾牌砸下去：“中二演講就免了吧！”
“咣——”
不及變風避讓的老者仰面倒去，同時，楚明回身一接手下扔來的槍，又轉身扔給沈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