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超時空的慈善晚宴（二）
宮中, 尚服局“押”着谷櫻櫻量禮服時, 谷櫻櫻才知道這是個多麽浩大的工程。禮服和日常所穿的上襦下裙俨然不是一回事，加了很多诃子之類的小件。除此之外，還有幾位女官自始至終用一種看工藝品的嚴肅目光打量着她, 時而竊竊私語幾句，商量哪一片繡紋該做到多大，具體用什麽顏色的繡線, 領口的花繡半開的還是全開的等等。
她們量完之後累不累谷櫻櫻不清楚, 但站了一下午只吃了兩塊的谷櫻櫻是累癱了。比累更讓她怨念的是, 一下午就又這樣消磨了過去, 她還有一堆慈善晚宴的相關事宜沒處理完呢！！！
于是在笑着送各位女官離開後，谷櫻櫻一邊卸珠釵一邊慘叫着，撲通栽倒到床上。
趁她量體裁衣就忙裏偷閑繼續刷題的胡曦在旁邊笑，楚霏拿了袋奇怪的吃的給她：“喏, 嘗嘗？”
谷櫻櫻擡眼瞅瞅：“什麽東西？”
“我也不知道, 門口新添的自動販售機裏買的, 你嘗嘗看呗。”
餓廢了的谷櫻櫻沒多客氣, 手探進去摸了摸, 抓了兩片出來便扔進嘴裏。
她一抿，感覺脆脆的香香的, 口味不好描述……倒有點像某天去延和殿用膳吃的一種搭牛排的醬的味道。
谷櫻櫻就又多看了看那個袋子, 最上方畫着一條紅色的綢緞，綢緞寫着白色的她不知該怎麽讀的“未來詞”：Lay’s。
後面跟了兩個同樣是白色的漢字：樂事。
再下面，用小一些的字體寫着：德克薩斯燒烤味。
谷櫻櫻默默記住這個好吃的名字, 然後伸手又要抓。楚霏便索性坐到她床邊，邊和她一起吃邊随口道：“哎，我聽說這什麽晚宴……也是陛下跟未來學的東西。你還打算穿一身咱們的襦裙，不讓尚服局給你做一套未來的禮服嗎？”
谷櫻櫻嗑嗤嗑嗤吃着薯片：“我本來是想試試的，但她們不是陛下指過來的嘛，我想了想沒好提。”然後她沉默了幾秒鐘，忽地有點失落和好奇并存的奇怪情緒，“霏霏，你說我穿未來的衣服會好看嗎？”
“……不知道。”楚霏撇撇嘴，“不過我和霸霸是都打算找人做一身參宴用，到時你試試看？咱倆身材差不多，我的衣服你穿應該合适。”
谷櫻櫻愉快地點了頭，然後又問：“你和宋成揚怎麽回事？”
楚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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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說啦！”谷櫻櫻在她腰上一掐，“他一天一封信的送了有些日子了吧？我看你也沒絕情到看都不看，那你理理他呗？”
楚霏嘴角輕扯，笑意變得有點複雜，說不上是高興但也不像是厭惡。
她問谷櫻櫻：“你知道什麽叫東施效颦，什麽叫不倫不類吧？”
谷櫻櫻：“……？”
晨光熹微的時候，早已睡不着的楚明終于放棄了再度入睡，一聲不響地起了床。
他沖了個熱水澡，雖然自來水系統還未開始在大熙朝普及，正試行的杭京總部裏常會出現水壓不穩的情況，但在忽大忽小的水柱裏沖完之後，他的精神還是好了許多。
楚明腰上纏着白浴巾走出浴室，又扯了塊小些的幹毛巾，站到等身鏡前去邊擦頭發邊想，該怎麽辦呢？
或許再過三兩日，大量服用的安眠藥就能壓制住他的感知，但先前已經出現的……如果他不想再被雷劈進ICU的話，就還是要照做的，包括昨夜出現的那些。
那麽他現在至少有兩件事要做到，一是幫谷櫻櫻解決不肯參宴的朝臣，二是去參加那個晚宴。
第一個不難做，但第二個，顯然會導致他再度和谷櫻櫻面對面。
被迫“欺騙”姑娘家感情的感覺令楚明疲憊不已。即便若從主觀來講，他可以自我安慰說自己是對谷櫻櫻頗有好感的，可他又實在清楚條例當前，他跟谷櫻櫻沒有哪怕一丁點兒可能。
——明知沒有結果，他還去一次次地“撩”谷櫻櫻，不是欺騙感情是什麽？楚明恍然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渣男，在天涯能被挂個幾百樓的那種。
他心下揶揄着，嘴角也不禁漫出嘲笑。煩躁感好似在觸着每一根神經，令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覺得厭惡不堪。
又胡亂擦了兩把還濕着的頭發，楚明将手裏的毛巾信手丢到旁邊的沙發上，走進卧房咣地關上了門。
他大馬金刀地往床上一坐，一腳痞了吧唧地踩在床上，給籌劃司司長宋微微發語音：“宋大美人兒，我遇到點麻煩，不幫谷櫻櫻解決不肯參宴的大臣就會遭雷劈，解決方式需要你幫我一下。”
住得離他并不遠的宋微微這會兒剛醒，點開語音一聽開頭是句“宋大美人兒”就無比清楚楚大司長絕對是要麻煩她辦事了，翻着白眼聽完後面的內容。
然後她打着哈欠問：“說吧怎麽幫。”
楚明：“你手裏有大熙所有達官顯貴的社交賬號吧？給他們群發個消息，告訴他們既不肯參加晚宴、不肯接受未來事物，我們就先很有自知之明地把3G信號給他們斷了。”
宋微微：“……然後呢？”
楚明：“然後就把3G信號給他們斷了。”
宋微微：“……”
半分鐘後，楚明看到屏幕上滑出一條宋微微發來的文字消息：“報酬是請我們全司吃四葉壽司，我努力把人均開銷控制在1500以內，但不保證。”
楚明眉心因為“人均1500乘以40人”之後得出的結果而微微顫了一下，然後冷漠臉打字：“成交。”
總有一些乍一提似乎可有可無的東西，其實對人類來說已經越來越難以割舍。
比如二十一世紀的互聯網，比如大熙朝的互聯網。
大熙朝尚沒有開始推行WIFI，貴族們用手機用平板、玩游戲刷社交，靠的全是幾座信號塔帶來的信號。
于是，籌劃司将3G信號這麽一斷……
城東某個每天除了喝可樂吃薯片就是打手游的纨绔子弟怒摔薯片桶：“我擦什麽毛病！怎麽一直連接失敗！”
城西一位沉溺于通過知網論文汲取知識的青年才俊看着時空部發來的斷網通知推推眼鏡：“壟斷的危害，壟斷的危害！”
城南，正打着電話和閨蜜商量秋後去哪兒玩的宗室郡主：“要不我們去……哎？喂？怎麽挂了……？”
城北，一借用職務之便往鄰國倒賣未來産物而賺得缽滿盆盈的鴻胪寺官員看着微信屏幕上一連串的“發送失敗”陷入呆滞——手頭這批酸奶保質期就21天，禁不住久放啊！！！
兩天後，住在杭京城黃金地段的當朝丞相苗大仁陷入危機。
同僚們繃不住了，一個個焦頭爛額地來找他，商量說咱能去參宴不能？要不丞相大人您甭去，下官自己去，太後怪罪下來下官自己擔着。
而讓他們繃不住的原因有：
“在下八十歲的老母正病着呢，年紀又大了不敢輕易把她接來杭京，每天全靠微信報平安！”
“下官的幼子近來游歷四方求知，聯系不上他，內子寝食難安啊！”
“卑職的第十三房小妾最近……”這個說到一半被苗大仁噎回去了。
總而言之，對長輩的挂念，對晚輩的擔憂，除此之外還有對生意做不下去的怨惱，對正常生活被攪亂的崩潰。
苗大仁自己其實也很崩潰，他就苗靈這麽一個女兒，苗靈進宮之後每天至少要給他發個表情他才會放心。現在信號一斷，聯系起來十分麻煩。
皇宮那地方又……唉！
于是在斷網五天後，谷櫻櫻接到了數量驚人的表示自己一定按時赴宴的帖子。
胡曦翻看着一封封帖子上的人名直咂嘴：“平常一個個對未來世界怨聲滔天的，合着都是網瘾少年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谷櫻櫻莫名膝蓋一痛，心虛地笑笑說互聯網真是一個偉大的存在。然後她在當晚信號恢複後緊張地點開晉江APP，繼而激動地發現自己近來在追的一篇**ABO喪屍文幾天不見又多了兩三萬字呢！
養肥後的快感彌補了她幾天無網可用的痛苦。
重陽的前一天，在大熙朝具有裏程碑意義的第一場慈善晚宴“美麗大熙·慈善募捐晚宴”如期舉行。
晚宴場所選在了大朝會所用的大慶殿，殿外佩刀的侍衛如威嚴的雕像般肅然挺立，殿內貴族名流談笑風生，常能看到年輕人盛着紅酒的高腳杯與長輩盛白酒的酒爵碰到一起。
梳着雙刀髻的宮女們穿着上白下粉的齊胸襦裙穿梭席間，繡着精致團花的下裙下偶爾可見三五厘米的小高跟。她們為參宴的嘉賓們送上美酒佳肴，酸湯肥牛與法式蝸牛一齊呈到桌上，令人食指大動。
但桌邊的人不多，絕大多數賓客都圍在舞池邊，有的欣賞着載歌載舞的人們，有的則在猶豫自己要不要也請人跳支舞。
殿外，谷櫻櫻楚霏胡曦三個深呼吸好幾次，才終于鼓足勇氣步入殿中。
她們穿的都不一樣，楚霏是一身露胳膊露腿的杏色小禮服——在太後掌權的時日裏絕對會被認為有傷風化的那種；胡曦則是一襲修身的黑色長裙，斜肩的設計顯得她妩媚又知性；而谷櫻櫻，穿的是尚服局專門為她定做的、和楚霏胡曦放在一起看起來有些過于隆重的齊胸襦裙配大袖衫。
近來她們三個因為籌辦晚宴的緣故，在宮中朝中都風頭大盛，貴族們再傻也知道能辦這差事肯定是陛下親口下的旨。于是，從她們進殿那一秒開始，上前敬酒寒暄的人就絡繹不絕，敬酒間自然免不了變着法地誇她們。
三個人都很機智地挑了并不算烈的紅酒，但饒是這樣，粒米未進地喝了小半杯後，她們也有點暈眩。
終于，一聲響徹大殿的通禀解除了她們的危機：“陛下駕到——”
滿殿在頃刻間歸于安寂，然後，服飾各異的人們在幾秒之內迅速拜倒，齊呼“陛下聖安”。
用作休息的側殿中，實在從三觀上無法接受跪禮的時空部衆人，如舊在聽到“問安程序”結束後，才步入宴會場所。
楚明本有意避着谷櫻櫻，卻偏一擡眼就還是看到了她。
“楚先生！”這回谷櫻櫻顯得有些興奮，端着酒杯幾步跑到他面前，誠懇道，“這回多謝楚先生幫我，連苗大人都……”
楚明剛想說“不客氣”，另一個聲音斜插過來：“櫻櫻。”
楚明噎聲看去，谷櫻櫻也看過去，一身紅黑玄端的皇帝正信步踱來。他沒有戴十二旒的冠冕，發髻只以黑檀木簪箍着，使他俊朗的面孔毫無遮擋。
他走到二人身旁定住腳，和善地颔了颔首，先向楚明打了招呼：“楚先生。”
然後，他噙着笑執起谷櫻櫻的手，彎腰輕輕一吻：“近來辛苦，能請你跳支舞嗎？”
谷櫻櫻和周遭衆人一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楚明眼睫微顫着低下，含着笑正要說“請便”，一個幻影卻從他腦海中肆虐而過。
他猶如被一只大手扼住喉嚨般說不出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那個幻影，是他彎腰執起谷櫻櫻的另一只手，也輕輕一吻，同樣問她“能請你跳支舞嗎？”。
這是什麽黑色幽默……
楚明腦海裏一片空白，接着，他聽到殿外已然騰起一道驚雷。
晴天驚雷，他上次見到時，那道雷便是沖着他來的，一舉将他送進了ICU。
那麽，現在該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_(:з」∠)_話說，西安茂陵陪葬墓裏有一位阿簫從孩提時代聽家長講歷史起就迷上的戰神級男神……
感謝這位男神的存在，讓我後來為了讀他的傳記，順手就讀完了整部《史記》和《漢書》，連帶着從此覺得文言文還挺好理解的嘛（……）！
于是……明天，我很難得的終于可以去茂陵看一看了……
請允許我請假一天……專心激動專心感慨人生……專心迷戀男神！【捂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