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匈奴人畢竟是馬上的民族,骁勇善戰, 哪怕有太子與李老将軍上下配合, 卻還是被逼急之後兇性大發的匈奴軍隊咬出一道又一道血口子。
俗話說“窮寇莫追”,眼見匈奴人急紅了眼, 太子立刻見好就收, 不動聲色的指揮軍隊放出一道缺口,任匈奴人狼狽逃竄。
甩了甩手中的長戟,太子勒住馬頭,一身玄色铠甲看不出血跡卻缭繞着刺鼻的血腥之氣,就連長戟是的紅纓也被血液浸透, 一縷一縷沉重的下垂着,顏色越發嫣紅。
見匈奴人跑得不見了蹤影, 太子擡頭看向旁邊的崖頂。山崖上的李老将軍立刻心領神會, 命旗語兵舉起皂色的旗幟——皂, 屬水, 旗語中意為北方,表示匈奴人正向北方逃離。
太子微一點頭, 指揮着方才被匈奴那一番不要性命的拼殺沖散了隊形的大軍重整旗鼓,朝着北方浩浩蕩蕩追去。
匈奴人雖然急于逃命,但畢竟人困馬乏、傷痕累累,前進的速度并不算快。太子命大軍遠遠辍着,自己則率領十餘名精兵在前探路,一面緊追匈奴殘兵不放,一面卻與對方拉開一定的距離, 以免刺激到他們再度掉回頭來繼續拼命。
這般追了幾裏地,衆人突然聽到前方戰亂聲暴起。
太子微一勾唇,示意後面大軍迅速跟上,随後一夾胯.下駿馬、拎着長戟,一馬當先的沖了過去。
早在制定完這次請君入甕的計劃之後,太子尤不滿足,又派傳令兵去了裕峽關,命令裕峽關守将點齊軍馬,來了第二次埋伏。
方才太子将匈奴人放走的方位,便正沖着第二次埋伏的地點。戰馬受驚之下慌不擇路、很難被控制,基本上都會按照直線奔馳,而北上正好是匈奴營地的方位,匈奴人在逃出生天後猶如驚弓之鳥,必然也希望能夠盡快返回大本營,而非過于小心謹慎的繞路而行。
于是,這麽一逃,自然就逃進了第二個陷阱。而此時,殺出重圍、狼狽逃竄的匈奴人經過幾裏地的舒緩,先前殺紅了眼的氣勢洩了大半,絕望搏命被灰心喪氣所取代,戰鬥力自然也跟着降低不少。
士氣便是這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匈奴人信心百倍的來,卻被太子将計就計甕中捉鼈,士氣一衰;原本想要破釜沉中與敵人同歸于盡卻又被放了一馬、保命之心占了上風,士氣二衰;剛以為有了活命的希望卻又遭遇敵軍埋伏……孟晖随便想一想就有些同情這些被再三蹂.躏的匈奴人。
——不過話說起來,這樣猥瑣狠辣的計劃,當真十分有自己當年的風範啊?孟晖在第二個世界擔任謀士的時候,沒少給自家主公出這種耍得敵人團團轉、特別陰損的計策。如今在太子這裏重新看到,撲面而來的熟悉感當真讓孟晖格外感慨。
裕峽關守軍與太子率領的大軍一前一後,又給匈奴殘兵包了次餃子。只不過這次埋伏的地點比不上太子選擇的上一個位置,而太子也沒打算再逼得太狠,只是将原本逃命的匈奴人數又削了個對半,便“仁慈”的放任他們離開。
裕峽關守将跳下戰馬,朝太子抱拳行禮——畢竟是在戰場,一切從簡,更何況讓一國将領跪在一片屍山血海之中,顯然也不怎麽厚道。
自從匈奴軍隊南下、向裕峽關發起一次又一次沖擊以來,裕峽關守軍的日子就過得十分憋屈。他們人數上不占優勢,肯定不可能大開關門,與匈奴人硬碰硬幹仗,只能倚仗關隘之利嚴防死守,争取時間等待朝廷的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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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被匈奴人挑釁叫罵,裕峽關守軍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氣,于是,在接到太子的軍令之後,這位本來站二皇子一派的副将立刻自告奮勇,率領幾萬軍隊出關埋伏,與太子裏應外合,狠狠給自己出了口氣。
說起來,當聽說此次援軍的主帥是太子之時,裕峽關守将們心中還很犯嘀咕。一來,惠妃母族鎮守邊關多年,他們都是被其一手提拔上來的嫡系将領,與太子有着政治立場上的隔閡,說不定會因為軍權的争奪而鬧出些風浪;二來,太子先前從未領兵作戰,又身份太高,而這樣一個話語權極重卻又沒有戰場經驗的主帥,很有可能帶來一場災難。
不過很顯然,他們都小觑了這位太子。在來到裕峽關的第二天,太子便來了一場出色的亮相,哪怕就打了這麽一仗,斬殺的人頭和積攢的功勳也足夠他在這次出征之後滿載而歸了。
更何況,從太子那一副意猶未盡、興致勃勃的模樣來看,對方根本不像是會滿足于這一次功績之人,對此,裕峽關守将當真是心情複雜。
太子能征善戰、可以率領他們擊退匈奴是一件好事,但對于二皇子來說……可就有些糟心了。
當然,不管裕峽關守将心裏是怎麽想的,他十分配合的将兩支軍隊合并到一處,帶着太子等人朝裕峽關而行。半路上,他們又與李老将軍、孟晖等人彙合。
一看到太子,李老将軍哈哈大笑,興奮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李老将軍算是太.子.黨,自然十分欣慰于太子的争氣,忍不住喜形于色:“真是好武藝、好計謀!太子殿下英勇無畏又沉穩果決,實乃将帥之才!”
聽李老将軍這樣說,其餘将領亦是紛紛附和。太子倒是沒有被捧得忘乎所以,他謙遜幾句,随後含笑看向與其他和尚們停在不遠處的孟晖:“說起來,此次大勝,還是要多虧了玄臻國師與諸位安國寺大師,倘若沒有幾位高僧相助,我等就算空有計策,也無施行的力量。”
這句話的确是在理的。如果沒有孟晖的BUFF加持,三十萬大軍耗費數月奔襲數千裏而來,必然士氣低落、滿身疲憊,而匈奴人卻素來悍勇,再加上以逸待勞,兩者相遇,戰鬥力高下立見,哪怕提前埋伏設陷,也很有可能被匈奴人借機反殺。
所以,聽到太子這樣說,其餘将領也沒有半分不滿,反而紛紛将敬慕感激的目光投向孟晖,心悅誠服。
裕峽關守将并不清楚其中內情,看到這一幕,整個人都有些懵逼。他們先前也的确接到了消息,說是要有個什麽國師的要過來邊關,為将士民衆誦經祈福、超度亡魂。而為了招待這位國師,他們也做了些準備——比如随便安排了一個院子什麽的。
不過,這一場大勝,又到底是如何跟這群和尚扯上關系的?
裕峽關守将看向太子身邊的一群将領,其中有幾位也是二皇子那一邊的“自己人”,他試圖從這些同僚眼中看到些敷衍搪塞的意思,借此來證明衆人的附和不過是看在太子的面上。然而,讓守将十分疑惑的是,他卻發現所有人的感謝仰慕都是發自本心、真心實意的。
只感覺自己仿佛是來到什麽大型邪教現場的裕峽關守将:??????
總之,盡管摸不着頭腦,守将還是領着一衆援軍進入了裕峽關,三十萬大軍沿河岸安營紮寨,而諸位将領連同幾千精兵則進入內城。
鎮守裕峽關的大将喚名陳川,從血緣關系上講,應當算是二皇子的舅舅。在得到太子大捷的線報後,他已然率領一衆守将等在了內城門口,哪怕心裏如何不滿這位搶了二皇子軍功的太子,他也不可能表現出來,只能畢恭畢敬的迎接太子大放異彩、凱旋而來。
作為一名地位超然的國師,孟晖自然不需要參加這兩波将領之間的談笑風生、相互試探,而陳川為太子等人設下的歡迎晚宴也不适合他參加,畢竟那裏面有酒有肉還有女人,萬一孟晖前去插上一腳,估計就得宴不成宴、搞得大家都很尴尬了。
于是,孟晖微笑着拒絕了陳川的邀請,帶着安國寺的僧侶們徑直去了安排給他們的院落安頓休憩,嗯,當然,也不能忘了今日的晚課。
當宴席上的陳川聽到親兵來報,說太子帶來的那三十萬大軍在安營紮寨後便紛紛往玄臻國師居住的僻靜偏遠的小院中跑,只擠得那原本就不算大的院子水洩不通——甚至連一圈牆頭都挂滿了人——頓時差點一口酒噴出來,一臉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了幻聽。
“這……難道是我等招待不周?”陳川又是尴尬又是疑惑,讪讪的看向太子等人,希望能夠得到一句解釋。
對于這些初到裕峽關的士兵,陳川雖然沒法像是對待将領們這般好酒好菜的設宴招待,卻也供給了不少酒水,還派廚子烤了數百只全羊。
邊關苦寒,這樣的夥食水平對于士兵們而言已經是難得的大餐了,也只有援軍第一次來裕峽關時才能得到此等犒勞。畢竟只有這般好吃好喝一番,才能更為迅速的恢複一路行軍所損耗的體能。
陳川自以為安排的待遇已經很不錯了,而且由于這支軍隊剛剛打了場大勝仗,他還破例多撥了些酒水和山羊,卻不曾想這群士兵們竟然還不滿足,放着酒肉不享用,偏偏跑去……看什麽和尚?
陳川只覺得自己三觀都崩了,十分懷疑人生。
聽到他詫異相詢,太子一行人都面露無奈,同樣也十分尴尬。一群将領或是扭頭捂臉、或是擡頭讪笑,對于自家部隊自由散漫的舉動倍感丢臉。
太子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倒是李老将軍看到自己一方靜谧一片,不得不撐起這個場子,撫着胡須哈哈一笑:“大約是今日一場大戰,戰士們都疲憊不堪、精神緊繃,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聽一聽國師的晚課,洗滌一下身心吧。”
雖然聽懂了李老将軍的話,卻只感覺自己更加一頭霧水生的陳川:“………………………………”
——他突然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預感,似乎裕峽關的形勢正在出現某種他無法掌控、更無法理解的變化。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Ashley 親愛噠扔的手榴彈=333=
祝各位五一勞動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