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埋着頭,恍若游魂般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孟晖一臉木然的雙目放空、魂游天外,順理成章的無視了周圍人精彩的表情與愕然的目光。
只可惜,這份因為過度震撼而産生的寂靜并沒有維持多久,很快,教室內外便驟然升起了小聲卻嘈雜的讨論。
“……喂!你跟那個……姜少爺是什麽關系。”旁邊的小胖子也回過神來,重重推了孟晖一把,語氣冷嘲熱諷,那一聲“姜少爺”喊得格外陰陽怪氣。
瘦弱的孟晖被推得一歪,差點栽下凳子,連忙抓住桌沿才勉強穩住身體。
孟晖的性格雖然偶爾有些小脾氣,但總體而言還是比較沉穩包容的,畢竟經歷過那麽多世界,什麽奇葩都見識過,對于小胖子這樣的熊孩子,他并沒有過多計較的興趣。
縮了縮脖子,孟晖低聲嗫嚅:“沒、沒有關系……”
“你糊弄誰呢!”小胖子橫眉立目,習慣性的擡手想要呼他一巴掌。
小胖子被養得很好,又高又壯,力氣也大,還學過散打,經常跟人幹架,算得上是名副其實的班霸,能動手就絕不逼逼。原身身上受的傷,十成中約莫六成都是拜他所賜。
只不過,要說小胖子真得很讨厭原身,喜歡在學校裏霸淩他,卻又不盡然。畢竟,以原身那脆弱的小身板,根本經受不起小胖子兇狠的拳頭,雖然小胖子平時對原身非打即嘲,但在小胖子眼中也無非是不懷好意的稍微重一點的“普通打鬧”。
所以,原身對于小胖子這個同桌也沒有什麽太大怨言,頂多就是有些畏懼罷了。
小胖子平時打原身打習慣了,這回擡手剛想往孟晖手臂上呼,卻在差點碰到他的時候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耳邊不由自主的回憶起姜疏朗那句含笑的“中午見”,小胖子掃了一眼孟晖那白淨的皮膚和瘦弱的身體,不由抽了抽嘴角,默默将手縮了回來。他重重的噴了口氣,似是有些不甘。
——就自家同桌這弱雞的模樣,要是被自己揍一巴掌,肯定得青紫上一陣子,萬一被那個姜家小少爺看到了也不好。畢竟打狗還要看主人,雖然對被全校追捧的姜疏朗半點都不感冒,但是小胖子卻也不會傻到去挑釁對方的權威。
作為一名私生子,能混到小胖子這樣備受寵愛的程度,即使平時看上去頗為蠻橫而不講理,也是有着自己的生存智慧,懂得進退分寸的。有些人能惹,有些人不能,這一筆筆賬他心裏門兒清。
雖然并不清楚自家同桌為何突然被姜疏朗另眼相看,但按照剛剛姜疏朗的态度看,他目前還是挺在乎自家懦弱陰沉的同桌,所以,哪怕心裏不爽,小胖子也還是忍住了。
“喂,快說!問你呢!”又推了推孟晖,小胖子稍稍收斂了一下力道,惡聲惡氣的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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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晖懶得跟熊孩子糾纏,在發現小胖子并不敢對自己動手動腳後,他便幹脆将頭一埋,全當自己什麽也聽不見,非暴力不合作。
小胖子催了好幾聲,眼見老師夾着講義走進教室,同桌卻還是在裝死,他不得不恨恨的咬牙放棄。
暗自罵了一聲,小胖子十分懷疑自家悶葫蘆一樣的同桌到底如何引起了姜疏朗的興趣,畢竟平時圍着姜疏朗的全都是出身不凡、自身也十分優秀的天之驕子,而曲學斌這陰沉沉的樣子,簡直與那幫金燦燦的家夥格格不入。
——難道,是因為臉?小胖子打量了一下曲學斌俊俏精致的面孔,不得不承認對方長得還不錯,要不是性格實在差勁,還是挺能引起他人的保護欲的。
莫非是姜家小少爺高高在上久了,打算換個花樣兒,扶扶貧?又或者是山珍海味吃多了,想嘗嘗青菜小粥換個口味?或者……像是小說裏寫的那樣,跟朋友們打賭輸了玩個懲罰游戲?
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想着,小胖子試圖抽絲剝繭、尋找真相,而他的腦電波,此時與班內其他學生極為吻合。
這一堂課,學生們上得極不專心,老師在講臺上放眼望去,只看到一個個小腦袋或是交頭接耳、或是魂游天外。
不過,對于這樣散亂的課堂記錄,老師并沒有什麽表示。一來,這個班級的學生本來就是混日子的,未來前途基本上與學習成績無關,二來,他在聽說姜家小少爺詭異的舉動後,同樣也有些心不在焉——畢竟,八卦是人類的天性。
至于身為當事人的孟晖,心裏就更加不平靜了。
一心二用的一邊記筆記,一邊将與任務目标的見面過程重新捋了一遍,孟晖無聲的自言自語:“這到底是怎回事呢?”
乖乖巧巧依偎在他胳膊肘邊、除了孟晖外誰都看不到的光球光芒一閃,一道透明的虛拟屏幕便在孟晖面前徐徐展開,上面密密麻麻羅列了近百條條目——全都是校園王子與灰姑娘/灰小子的愛恨糾葛,比班內其他人的腦補還要豐富多彩、涉獵廣泛。
孟晖嘴角一抽:“你都看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怎麽能說是亂七八糟呢!我可是在很認真的學習呢!”光球既委屈又不滿,“書裏各式各樣的套路特別多,萬一晖晖你遇到差不多的情況,我就能幫你想套路了!”
“……那我還真是謝謝你了。”孟晖格外無奈。
光球沒聽懂孟晖的潛臺詞,自顧自嘿嘿傻笑起來,格外高興于自己能夠幫到宿主。而孟晖則憐憫的看了眼自家時不時智障一把的系統,不太忍心戳破它的自嗨。
傻笑了一會兒,光球樂完了,終于将話題導回正軌:“既然任務目标主動接近了,那晖晖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是順水推舟跟目标搞好關系,還是按照之前的計劃,等到目标落魄後再接近?”
“這個要看姜疏朗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孟晖語氣沉吟,“如果他是真心想要接近我,不是一時好玩的話,我打算走小可憐被友情溫暖、逐漸打開心房,然後與之同甘苦共患難不離不棄的路線。而如果任務目标的接近另有目的,沒有多少真心的話,那我就将計就計,反其道而行之。”頓了頓,他微微眯起眼睛,頗有些不懷好意,“排斥他、拒絕他、冷待他,挑起他的征服欲,逼迫他不得不收起玩鬧的心思,正視我,認真待我。然後……等到他一無所有,我再不計前嫌,轉而向他伸出援助之手。”
“哦哦哦,我懂我懂!”光球開心的光芒大作,“這兩個套路我都在小說裏都見過呢!一個是溫馨小甜文,一個是相愛相殺虐戀文!”
孟晖記筆記的手一頓,額角青筋微跳。雖然十分不滿意光球将自己的計劃跟那些狗血言情文套路相比,但孟晖卻竟然一時半會兒找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他沉默了三秒鐘,極其自然的一擡胳膊,撓了撓面頰,将靠在自己手臂邊的光球掀到了桌子下面。
可憐的光球早就習慣了自家宿主一言不合就鬧脾氣的小性子,默默的在心裏捂了把臉,然後慢慢悠悠的飛回桌面,又期期艾艾的靠了過去。
掀了把光球,孟晖心裏爽了不少,十分寬容大度的原諒了對方出言不遜、瞎說大實話。在确定了接下來以不變應萬變、率先觀察目标态度的計劃後,他的情緒也安穩了下來,按部就班的按照原主的習慣,當一名認真學習的好學生。
接下來的一個上午,孟晖的學校生活都風平浪靜,哪怕其他人再如何撓心抓肺的好奇,除了時不時竊竊私語着向他投來詭異的目光之外,卻并沒有人來找他的麻煩。
畢竟,姜疏朗對待孟晖的态度,實在是太過奇怪了。
姜疏朗待人和善、溫文爾雅,但對他稍有些了解的人卻都知道,這個金嬌玉貴的小少爺總是與旁人保持着一定的距離——當然,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
雖然身邊總是圍繞着各式各樣的人,但姜疏朗心中真正能夠稱得上“好友”的,也不過是那麽四五個從小一起長起來、相處了近十年的竹馬。而哪怕是這幾個好友,也鮮少有人能夠與姜疏朗有什麽親密的互動。
姜家驕矜的小少爺有輕微潔癖,不喜與人産生肢體上的接觸,也算是人所共知了。
然而,今天,這個小少爺卻主動握了曲學斌的手腕、主動拍了曲學斌的肩膀、主動推了曲學斌一把,甚至還有一個堪稱親昵的摸頭殺,此番作态看在其他人眼中,簡直稱得上是形象崩塌。
所以,哪怕不明所以、哪怕滿心不屑,衆人對待曲學斌的态度卻驟然改變,帶上了幾分小心謹慎。
無論是誰都能看得出來,姜疏朗對待曲學斌是不同的。別說曲學斌身上還挂着個曲家獨苗的金招牌,就算他是無依無靠、父母雙亡的孤兒,其他人也不會在姜疏朗還對他有興趣的風口浪尖來找他的麻煩。
——無論姜疏朗有幾分真心,當姜疏朗表明态度要跟曲學斌交好的時候,但凡有人對曲學斌發難,就相當于打了這位姜家小少爺的臉面。這樣自毀長城的蠢事,自小到大被父母言傳身教着交際手腕的少爺小姐們自然不會去做。
于是,就在衆人的暗自揣測、冷眼旁觀中,一個上午就這麽表面平靜、實則暗潮洶湧的過去了。當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老師合上講義宣布下課後,班內的學生們卻并沒有像是以往那樣迫不及待的離開教室。
偌大的教室中,少男少女們依舊安靜的坐在座位上,紛紛将目光投向了孟晖。特別是之前在教室門口與好友聊天、被姜疏朗逮住囑托過一句的男生,更是如臨大敵的盯着孟晖,生怕自己一錯眼,這個小子就偷偷離開了教室,害得自己失信于姜疏朗。
被這麽多人無聲的盯着,哪怕是身經百戰的孟晖也感覺到了一瞬的詭異,正在收拾桌面的動作一頓。他僵硬了三秒鐘,剛剛離開椅子的屁股又重新坐了回去,随後默默的打開習題冊,提筆在課堂作業題目上寫下一個答案。
——嗯,他的人設可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悶葫蘆、書呆子,不能崩!
作者有話要說:emmm……上一章的自動感謝出來了,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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