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曲終人未散（白鬼）

第12章 ☆、十一

揉把揉把紙，白澤擡手就把廢紙扔進了垃圾桶，過了會兒，他将目光又一次鎖在了垃圾桶的位置。不後悔麽？呵……白澤捂住了自己的臉，現在他才是真的後悔了。或許，像他這樣的東西就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走在路上的鬼燈感覺到紙上的結界被觸發，他不由得一愣，沒想到白澤居然就這麽順着他的意願拆開了信。看到了吧……鬼燈有些不确定地想，反正不論如何白澤也不會原諒自己的。反正，對于白澤來說，鬼燈也好，小中也好，還是他那些曾經多得數不清的女朋友也好都是玩玩而已。小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對于白澤來說是特別地，現在才明白他以為的特別，只是他一廂情願地以為而已。

所謂的白熾，其實鬼燈和白澤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雖說對于其他人來說白熾是世界的第二只白澤，可是白澤來說，在他漫漫地生命裏，這樣存在他想創造多少就能創造多少。但是這樣的事白澤只做過一次，那就是創造了白熾。若說白澤沒有自己的私心，鬼燈是不相信的。而自己……不過是用自己的手完成了那個神獸的私心而已，沒想到，就因為這個那個神獸就要這麽果決的推開自己。

鬼燈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地獄之門，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有的東西，不管他是什麽樣子的身份也永遠也抓不到。不知何時，他的眼角暈得有些紅了，卻被畫在眼角的斜紅遮住。所以，面上看來，他除了氣壓比平時更低一些沒有其他區別。

“鬼燈君。你回來了？”閻魔看着他那低氣壓的模樣就知道什麽都沒有解決。所以，閻魔趕緊噤聲，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他這麽大體積不管是在哪都是一個不能輕易被忽略，所以下一秒，一個狼牙棒就砸在了腳下。

“有空關心我？今天閻魔廳的事情都處理完了麽？”鬼燈冷冷地看着閻魔。

“哈哈，馬上，馬上就做。”閻魔王立馬抓起筆，開始在卷宗上寫寫畫畫。不過他動作雖是對着卷宗，但是他的眼神偷偷瞟向了旁邊的鬼燈。他心裏不由得想，年輕人的事真是頭疼啊～不過，此時的閻魔完全忘了，白澤的年紀比他大了不知道多少。

叩叩——

桃太郎有些驚訝地看着被叩響的門，這麽晚了，居然還有人來敲門麽？沒想到等到桃太郎開了門，發現立在門外的人是妲己。

“妲己大人？”桃太郎看着盛裝打扮的妲己不由得咋舌。妲己居然會在沒有生意的情況下到衆合街以外的地方。

“我找白澤大人。”妲己看着呆滞狀态的桃太郎掩唇一笑，眉目間是說不盡的風情。

“請進，請進。”桃太郎木木愣愣地側身讓開。

“白澤大人我可以進來麽？”妲己輕輕叩響了白澤的房門。

白澤打開門，有些疑惑地看着妲己，他輕聲問到：“妲己？你怎麽來了？”

“白澤大人，我只是來看看你。”

“嗯，你有什麽事麽？”白澤看着眼前盛裝打扮的妲己心緒複雜。他還記得當時他到了衆合街，滿心期待的去找妲己，結果撲了個空的心情。他不相信，這麽大的事情妲己一點也未曾察覺，但是那個時候……她就這麽果斷的跟莉莉絲一起去了西方地獄，留着自己一個人。

緊緊盯着白澤臉的妲己從他眼睛裏讀到了不信任，對此她想要笑笑，卻怎麽也扯不起嘴角。“白澤大人，我們可以進去說麽？”說着妲己看了眼在旁邊的桃太郎。

桃太郎會意，立馬關上大門，順便把自己也關在了外面。他還記得，以前每次白澤心情不好的時候，妲己來陪他喝一夜的酒以後，白澤就會恢複心情。而這一次，桃太郎覺得，跟以前不一樣了，說到哪裏不一樣了他也說不清楚。只是覺得……這次的事情，恐怕不是那麽輕松能夠解決的。

這樣想着，桃太郎摸摸身邊跟他一起出來的兔子們，背上藥簍，往桃林去了。

妲己望着桃太郎利落離開的背影和臉有些黑的白澤不由得笑出了聲。“桃太郎真是太有趣了。不過，關于這件事，他應該全然不知道的人吧？”

“啊……對啊，不過你來就是來說這個的麽？不喝酒了麽。”說着白澤就晃了晃不知道哪裏拿來的汾酒。

“大人，我想你應該明白我到底是來幹什麽的吧。”

“唔？喝酒？”說着，白澤故作茫然地歪歪頭。

“不，我想跟你談談。”

“嗯？談什麽？”白澤笑問“幾千年了，難道妲己你終于願意跟我談戀愛了麽？”

“不了，男人～我還是喜歡纣王。”

“哦？那我覺得我們沒什麽好談的。”

“是麽，我以為你會恨我。”

“恨你？”白澤笑着反問。

“難道你不恨麽？畢竟那個時候雖然我什麽都沒做，但是我不在場對于你來說就是一種背叛吧。”

“怎麽可能呢？我怎麽會恨像你這麽美麗的女人。”說着白澤伸手就想要挑起妲己的下巴。任由他動作的妲己靜靜陳述到：“從那件事情發生以來，你再也沒有去過衆合街，更是沒有踏進過我禦狐煎。”

“原來是少了一個冤大頭讓你這麽慌張麽？妲己你想要錢只給給我說就好了。想要多少我都拿給你。”

這漫不經心的語氣終于還是讓妲己惱了。“大人，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來說你跟鬼燈大人的事的。”

“鬼燈？那是誰。”白澤有些疑惑。

“就是……”妲己看着白澤面上那疑惑不似假作，馬上止住了自己的話頭。

“鬼燈啊……就是幾千年前你來霓虹人間玩，撿了養了幾天的一個小孩。後來……”正當妲己想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白澤開口了。

“人類的生命這麽短暫，我沒有必要費心神去記住他們。如果你有什麽關于他的事要對我說的話就先回去吧。對于我這樣的東西，那麽短暫時間接觸的東西如果都要費心去記住，那我早就應該在幾百萬年前就随着我的朋友們的死去而死去了。”

妲己金色的豎瞳猛地放大，她是第一次聽到白澤說這麽冷漠的話，這真的是那個從陸壓刀下救下自己的白澤麽。她還記得當時白澤笑着說，世人愚昧，将一個國家的傾覆推給了一個愛玩鬧的女人身上，而那個女人只因為是白毛九尾狐所化就不能真心喜歡上一個人。當時撫摸她毛發的手溫熱而有力，而他微笑的模樣也讓她不由得偷瞄了好幾眼。

現在這個眼鋒淩厲，開口不留情的人真的是那個白澤麽？妲己覺得自己有些茫然，也不知道怎樣出了極樂滿月，走着走着就到了已經休息的閻魔殿。

“你來這裏幹什麽？”妲己聽到暗處有人問。

“我剛剛從白澤大人那裏回來。”妲己恍恍惚惚地回答到。

暗處的人沉吟了一會兒，對着妲己心裏也不好受。是他擅作主張，結果這下牽連到了這麽多人。“你先回去吧，那件事情是我對不起你們。”

那想聽到這話，妲己突然清醒過來，急切道：“鬼燈大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還請你出來一敘。”

從暗處走出來的鬼燈神情有些憔悴，同平日那副模樣全然不同。看着這樣的鬼燈，妲己有些震驚，不過震驚之餘她又多了點明悟，不管怎麽鬼燈曾經都是一個人類，人類哪怕變成鬼神也會有脆弱的時候。或者說，不管是多麽強大的鬼神都會有脆弱的時候，只是高高在上的他們鮮少在別的存在面前顯露那樣的自己。

“白澤大人……他不記得你了。”妲己不知道自己顫抖着，甚至聲音還有些沙啞。她只是小心翼翼看着鬼燈面上的神色。

“哦……是嘛。無所謂。”鬼燈神色未變，只是有些疲憊地揉揉眉心，從身上解下了披在身上的外衣，搭在了妲己身上。“晚上很冷，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不是……鬼燈大人，以前白澤大人也曾經有很要好的朋友，那是一只條魚，對于一只剛開神智的條魚來說，生命就是那麽短暫。那個時候，白澤大人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他滿心歡喜的去地府找到那條條魚的時候條魚已經轉生去了。白澤大人當時很難過，在忘記了條魚以後他就離開了昆侖。”

聽到這個的時候鬼燈有些無語，他以前一直對于白澤離開昆侖做出了種種猜測，誰能想到，白澤離開昆侖的原因就是這麽簡單。不過朋友麽？他想做的從來都不是白澤的朋友。

看着鬼燈的表情，妲己就知道鬼燈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鬼燈大人，我的意思是他在忘記了你以後很可能會離開桃源鄉。你……”

“嗯，我明白了。妲己你先回去吧。至于白澤……随他去吧。”

妲己現在真的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麽幻術了，這白澤也好，鬼燈也好為什麽讓她覺得都是如此陌生。明明他們不應該執着對方幾千年了麽？為什麽會……這麽輕易的放棄了呢。好像看出了妲己的疑惑，鬼燈摸了摸她的頭，那溫暖的觸感讓她不由得有些恍惚。就聽到鬼燈輕聲說：“其實，堅持一件事情幾千年是件很累的事情。累到我都懷疑自己當初産生執念的原因是不是太可笑了。既然他忘了，也要離開了，那就這樣吧。”說完鬼燈罕見地笑了笑，這樣的笑卻讓妲己心一陣陣地發疼。

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頓了頓，鬼燈又說到：“說不定當時，我對于他這麽執着只是因為那個時候我只有他而已。現在……我才明白，從始至終，我能握在手裏的東西再多，也……越來越握不住他了。”說完鬼燈合上了眼“快走罷。”

看着鬼燈這麽失态，妲己不得不轉身離開。“請自己保重，鬼燈大人。”

“他走了。”

“嗯，他走了。”

小中和鬼燈在店裏面對面的坐着，沉默良久，兩人都只是喝這自己面前清冽的酒。突然窗外傳來一陣小孩的喧嘩聲，不知道想起什麽，鬼燈眼裏有些懷念。“我記得我這麽大年紀的時候也是在這樣的一個學校上課，不過那個時候的教育機構可沒有現在這麽完善。”

“我知道。”小中看着鬼燈難得沒有出言嘲諷。

“其實以前你放學的時候白澤就特別喜歡坐在現在這個位置看着你出來。好幾次我來找他的時候他就坐在這裏看着外面。那個時候，他看的是你吧。”小中笑笑，沒有繼續說下去。那個時候的她沒有想到當時那個外表沉默寡言的孩子能成為一個可以操控整個霓虹地獄的人。更沒有相到，那時在自己身邊說着滿嘴情話的人心裏心心念念的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已經被他丢棄過一次的人。

“有這種事麽？我不知道。不過也無所謂啦。”鬼燈說完端起酒一飲而盡。

“啧，我以為你好歹會有一點後悔呢。畢竟我那次在閻魔廳的鏡子裏面可是看到了你成為鬼的執念是什麽。果然鬼話什麽的真是一句也不能信。”

鬼燈嗤笑道“哦，你怎麽會覺得我會對于一個一而再再而三丢下我的人有什麽留戀。”

“大概因為我們曾經勉強算是情敵？再說→_→你真的不在意就不會強調他丢下你自己離開這種事了。”

“或許吧。”鬼燈說完不再開口，只是一碗接着一碗的灌着酒。看着他這一幅明顯是借酒消愁的樣子小中也不好說些什麽，畢竟當初她發現一些事情的時候心裏也未必比現在的鬼燈好受。可是鬼燈喝着喝着臉開始有些紅暈手上動作還沒有一點停滞的時候小中開始意識到事情不對。除了像她這樣的僵屍，鬼神對于喝了太多酒還是會醉的吧？

“鬼燈？”小中試探着喊到。“嗯？”鬼燈動作稍停，嘟囔到：“霓虹春節才過沒多久，就天天加班，明天的工作我已經提前做好了，所以今天怎麽樣都無所謂啦。”

“是麽。”小中松了口氣。

鬼燈醉了，一個人回到自己的房間時，意外的在門口踢到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嗯？小白麽？鬼燈有些茫然的想，想着他就團吧團吧把毛團子抱進了懷裏。

倒在床上的鬼燈覺得懷裏硌得慌，不過他還是沒有撒手，反而是順手再摸了幾把這細軟的毛皮。唔，好像小白的毛變軟了。

第二天，鬼燈醒過來，看着自己床上睡得把蹄子放到自己臉上的某神獸時不由得有些呆滞。這……怎麽回事？！戳戳那張山羊臉，還是毫無反應的呼呼大睡，鬼燈不由得啧了一聲。

洗完澡，出來聞到屋內仍未消散的酒味才明白，感情喝醉的人并不止他一個，還有這個不知道跑哪去了有莫名其妙自己跑出來的神獸。拖着獸尾，鬼燈毫不憐惜地将神獸丢進了滾燙的水裏。這下，原本熟睡的神獸頓時醒了。

看着站在岸邊，插腰看着自己的惡鬼有些疑惑，心裏又是說不出的委屈。“你是誰，幹嘛把我丢進這裏面，你不知道打擾人睡覺是十分過分的麽！”

“啊？哦……抱歉。不過我想你應該先解釋一下為什麽我睡一覺起來床上會多一個莫名其妙的生物。”

“呃……我喝醉了……然後我也不知道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哦。那你知道我是誰麽？”

“不知道。”此時白澤變成人形有些無奈的攤手。

“是嘛。我記得上次你醉酒被黃帝帶回去後你給他畫了《白澤圖》？”

“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

“嗯，那這次你就給閻魔廳打一千年的工吧。”鬼燈拍拍手。有些頭疼的把人擰起來，又丢了一件自己的衣服過去。“好了，換上衣服就跟我一起出去處理文件吧。”

“诶……你等等……你到底是誰啊。而且……”

然而還不等他問完鬼燈就直接出去了。拿着自己手上黑紅色的浴衣白澤有點茫然，他真要在這做一千年的白工麽？唔，不過不在這裏他好像也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去了吧。再說，聽說霓虹地獄可是有一個幾個大美人的。想到這，他美滋滋的換上了衣服。

然後，在衆鬼震驚的目光下走到了閻魔廳。感覺到衆鬼的目光白澤有些疑惑，随即對看着他的女性獄卒勾唇一笑“小姐，不知道你下……”班字還沒有說出口，那獄卒就一個勁的搖頭，然後飛快的跑了。她還不想死啊，QAQ，以前聽說白澤大人在高天原那邊的藥店給桃太郎了，沒想到本人居然是跑到地府來了麽。這麽久沒出現，現在居然還穿着鬼燈大人的衣服……這簡直……

另一個房間裏，鬼燈召集了所有的獄卒，說到：“今天起閻魔廳會來一個新人，你們應該知道他是誰了，也很熟悉他的那些臭毛病，所以你們當做不認識他就好了，還有這件事你也不準私下議論。”

衆鬼不明覺厲，還是點頭應是，自己處理自己的事情了。

鬼燈說完看着自己沒有掌紋的手心，慢慢握緊。這次是你自己撞上來。我可跟你不一樣，絕對不會就這麽輕而易舉放手的。

這裏可是霓虹地獄。

想到這，輔佐官愉悅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