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43
上個樓的功夫, 溫涼走了好幾次神, 期間好幾次迷迷糊糊的差點撞向一旁的扶手,全靠着顧時遇在身邊,拖着她。
第三次了, 顧時遇忍無可忍。
他抓好溫涼的手臂, 動作輕柔的往走廊牆上一按, 漂亮的眉頭就蹙了起來, “你在想什麽。”
身後靠上結實的牆壁, 溫涼回了神,盯着眼前顧時遇近在咫尺的臉發了發呆, 她随口嘟囔,“......顧時遇你長得真的好帥......”
“啊”字正要出口, 張圓的嘴就被顧時遇塞了藥片進去, 難得神色不太自然的,他柔聲提醒她,“把藥吃了。”
挺甜的一個藥片, 溫涼含了幾秒, 就整顆吞了下去。
顧時遇對于她誇他相貌長得好看這件事,總是這個反應。
溫涼低低的笑了聲,想起自己剛剛上樓時想的事情, 就忍不住攀着顧時遇手臂,小聲跟他說,“......你知道我為什麽會姓溫嗎。”
......這他怎麽會知道。
顧時遇誠實的搖了搖頭,“不知道。”
溫涼蹙眉, 很是疑惑,“以前我以為小白姓沈,是跟着我媽媽姓的,可現在就連我小叔也姓沈,小叔不是應該跟着爺爺姓嗎,怎麽不姓溫呢......覺得很奇怪哎,唉不知道了,我也好困惑啊......”
顧時遇聞言,幾不可查的挑了眉,他輕輕捏了捏她掌心,笑着問,“你關心這些做什麽。”
也沒什麽,就是隐隐約約,覺得哪裏不對。
溫涼搖搖頭,上前抱住顧時遇的胳膊眨眨眼,她說,“我們快進去吧,別讓爺爺等的太久了。”
顧時遇點頭,“好。”
進門時,溫峥嵘正一個人坐在書桌前,認真的盯着手裏的東西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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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聲,并不擡頭,只是淡淡的吩咐他倆,“過來坐。”
過來他對面坐。
溫涼牽着顧時遇的手走近,兩人也不吭聲,到了溫老對面,就聽話的坐了下來。
隔着一個桌子,大概是有事情還沒想完。
頓了好久,溫峥嵘才緩慢的擡起頭,他眼神看向的,卻是顧時遇。
溫峥嵘聲音沉穩,開口時自帶着歲月給予他的那份低厚,他說,“你好像很愛我的孫女。”
顧時遇也不怔愣,聞言,答得很快,“是的。”
溫涼一愣,心跳的很快。
溫峥嵘低低的笑了聲,還是把自己方才的心裏話說出來,“我以為你不會妥協。”
頓了頓,又說,“涼涼喜歡你,也一心只想嫁給你,所以無論我怎麽堅持,只要能看着她幸福,我最終都會讓步......卻沒想到,你會先讓出一步。”
搖了搖頭,溫峥嵘語氣遺憾,“如果五十年前我能領會到,形式之于愛情沒那麽重要的話,也許,我就不會......”
話沒說完,溫峥嵘卻已經回神,默了一默,他把原先準備在一旁的文件袋遞給顧時遇,指尖貼在上面敲了敲,釋然的說,“這些都是涼涼從出生起,我為她準備的,有她小時候的一些記錄,也有未來我為她準備的,當然也包括,你們想要結婚需要的證明。”
想要結婚,戶.口.本當然少不了。
溫涼心頭熱熱的,忍不住擡頭看向溫峥嵘,聲音帶着哽咽,“爺爺......”
溫峥嵘依舊慈愛的笑,“顧氏如今實力已經強過溫氏,爺爺十年前就看上了他,想來都是沒有錯的,能把你嫁給這樣的人,我很放心。”
可以放心的将你托付給他一輩子,也能放心的,離開了。
溫涼眼眶濕潤,抿着唇點頭,“顧時遇他一直都很好。”
溫峥嵘笑着“嗯”了一聲,又擡頭看向顧時遇的時候,一字一頓的安頓他,“文件袋裏的東西,等你們什麽時候正式結婚了,再拿給涼涼看吧。”
說着,他又有些不放心自家的孫女,嘆着氣說,“你要答應爺爺,一定不會偷着先看。”
溫涼扁嘴,聲音細細小小的,“......這還沒結婚呢,爺爺你怎麽就向着顧時遇了啊。”
顧時遇唇角微勾,伸手将溫涼的小手包在掌心裏,輕柔的捏了捏,又同溫老認真的許諾,“您放心。”
溫峥嵘當然放心。
想想事情似乎也安頓的差不多了,他家的小孫女也有了安穩的歸宿。
溫峥嵘一切都放下心來了,就沉聲安頓他倆,“很晚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顧時遇想應“好”,卻被溫涼清脆的聲音打斷,她看向溫峥嵘,認真的問,“爺爺......為什麽小叔和小白會姓沈呢。”
溫峥嵘一怔,她又繼續說,“小時候我在家裏經常見到的那幅畫像,從前我以為畫上的女人是我媽媽,可現在想想......能被爺爺一直珍藏在家裏的,應該是爺爺您深愛的人吧......”
溫峥嵘驚訝的都笑了,“為什麽這麽說。”
溫涼對答如流,“因為您剛剛露出來的眼神,是我在失去顧時遇的那些年,經常會浮現在臉上的表情。”
說着,溫涼伸手将溫峥嵘桌前,他在溫涼他們進門前,就一直看着的,正面朝下的相框翻過來,盯着畫像裏和她有七分相像的人,呆呆的問,“......爺爺您愛的人,是她對吧?”
連顧時遇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相框裏的那幅畫像。
很像溫涼,卻不如她那般靈動可愛。
溫峥嵘怔了怔身,眼神止不住的哀傷,他視線定格,緩慢的同溫涼解釋,“......這個人啊,都離開我近五十年了。”
卻成了我這一生,都最離不開的人。
溫峥嵘笑了,指尖輕柔的撫過畫像裏女人的臉,聲音帶着幾分溫柔,他緩慢的說,“......你猜的沒錯,畫像裏的這個人,她是我這一生唯一的妻子,也是你逝去幾十年的奶奶,溫攬月。”
......
溫攬月和沈峥嵘從小一起長大,是所有人眼裏的青梅竹馬,也是長輩們心裏約定俗成的,将來會結婚的兩個人。
溫攬月熱情主動,她從年少成熟開始,就喜歡經常和沈峥嵘待在一起,認真的跟他說,“沈峥嵘,沈伯伯昨天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你,我說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啊,我當然願意啦,你呢,你也願意娶我吧......”
願意嗎。
那時候沈峥嵘說不明白,大概是從小就被大人們灌輸了思想,他潛意識裏認為自己會和溫攬月結婚,所以也就無法客觀的騰出心思來思考。
他和她結婚,究竟是因為長輩的安排,還是說,他也愛她。
是因為溫攬月總愛說,“沈峥嵘,我愛你啊。”
二十二歲那年,在父母的安排下,他們訂婚了。
結婚前的一周,溫攬月每天都去找他,“沈峥嵘,我們的婚事聽說訂在下一周了,我有點兒緊張,要不你陪我去美國玩兒幾天吧......”
他那時候抓不準自己的心,所以別扭的拒絕,“我最近很忙,過段時間吧。”
溫攬月眼神讪讪,卻也點頭應了聲好。
再然後,婚禮上。
溫攬月年輕漂亮,她穿潔白的婚紗時,讓人挪不開視線。
婚禮上的誓詞,一字一句,她說的很認真,“沈峥嵘,我溫攬月願意嫁給你做妻子,愛你、忠誠于你,無論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
那時候溫攬月的眼神真摯,看向他的時候,僅是一瞬間,沈峥嵘就深深的陷了進去,他覺得自己大概有幾分明了,對她的情意。
婚後半年,溫攬月孕育了他們人生中,第一個生命。
“沈峥嵘,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我們馬上就要有寶寶啦......”
沈峥嵘同樣開心,甚至他會常常抽出空來陪在溫攬月身邊,看她或熟睡或溫柔的樣子。
每一個模樣,他都渴望記下來。
第一胎,是雙胞胎兒子。
産後,溫攬月精疲力盡,卻還是笑的十分甜美,小心翼翼問他,“沈峥嵘,我們的兒子,是不是很可愛啊......”
很可愛,就像她一樣的可愛。
溫攬月笑,笑的迷人又好看。
可再之後的幾個月,沈峥嵘卻因為奔波于生意場上,經常抽不出空來,回家去看望溫攬月,和他還沒滿月的孩子。
“沈峥嵘,你今晚還不回家嗎......”
“沈峥嵘,我做了晚飯給你......”
是他經常在疲于加班時,隔着手機,聽到溫攬月問他的兩句話。
他最近很累。
而那種在不久前才剛剛确定對她的心意,在不算漫長的一段分離中,沈峥嵘再一次拿不準。
他對她的感情,究竟是因為從小到大将近了二十年的習慣呢,還是他從有意識她是一個女人起,就對她變了心思。
從來沒有接觸過除了溫攬月以外女人的沈峥嵘,還是無法清楚的确定自己的心。
父母安排的婚姻,讓他有短暫的迷失。
所以他開始沉迷于與各種各樣女人的接觸,他陪她們吃飯和她們約會,聽她們講他不知道的那些趣事。
卻從來不會擁抱任何一個女人,又或是牽手、或親吻。
他只是想确認他對溫攬月的心意,想确定心動是什麽樣的感覺,卻從沒想過,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任何事情。
直到有一次,被溫攬月在公司的樓下撞見,從他車裏下來的女人。
溫攬月臉色蒼白,看向他的時候,眼裏盛滿了不相信和不确定,她聲音顫抖的問,“沈峥嵘,她是誰......”
她好像除了這句話,就再也問不出別的了。
她瘦了。
是沈峥嵘時隔一個月未見她,看到她第一面時的想法。
他沒有很快的給出解釋,卻在看到溫攬月眼底的濕潤時,突然就心跳起來。
他有很久沒見到她了,她那個模樣,卻還是能瞬間抓着他的心。
沈峥嵘好像确定了,他對她的心意。
不是因為二十年陪伴的習慣,也不是因為父母順水推舟的安排。
而是因為他愛她,因為她是溫攬月。
是唯一一個能給他安穩,心情靜的毫無波瀾起伏的人。
太過安穩。
從前他以為這是不愛,可現在他可以确定,是摯愛,才會有脫骨的平淡。
沈峥嵘釋然的笑,他意識清明的,人生第一次邁着堅定的步伐走近她。
他還差一句“溫攬月,我愛你”,一直忘了說。
可溫攬月卻眼神空洞的望着他,有眼淚順着眼眶砸落在地時,她搖着頭後退。
是沈峥嵘平生第一次,見到她哭。
他心頭突然很疼。
沈峥嵘想要快一點擁她在懷裏,卻不經意間看到她身側不遠處,疾馳而來的車。
他瞳孔驟縮,慌亂的朝她的方向靠近,想要脫口一句“小心”,卻眼睜睜的看着溫攬月的身體,撞離他的心。
她那麽薄弱的身體啊,快要扯碎了他的心。
急救手術進行了一天一夜,最後有醫生眼神閃躲的從手術室裏出來時,聲音顫顫巍巍的,提醒沈峥嵘,“您的妻子,有話想要和您說。”
她還可以說話。
沈峥嵘幾乎是用沖的,跌撞了進去。
他在床邊緊緊握着溫攬月的手,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在看着她的瞬間,就再也張不開口。
他很怕一開口,就打碎了她還在身邊的這個夢境。
溫攬月唇瓣一張一合,沈峥嵘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将耳廓貼近她的唇瓣,仔仔細細去辨認,她說了什麽。
溫攬月在喊他的名字,沈峥嵘。
沈峥嵘喉嚨酸澀,低低的應聲,“我在。”
溫攬月笑,還是一樣的迷人好看,她輕輕合上眼簾,仿佛盛滿疲憊一般,把話說完。
她說沈峥嵘,原來你并不愛我。
沈峥嵘心下一緊,他想說不是這樣的。
溫攬月卻唇瓣貼着他的耳廓,聲音細細小小的最後吐字。
——“我不愛你了。”
她這樣說,帶着清淺的釋然,粉碎了沈峥嵘的心。
他聽到了清晰的一聲“滴”,卻緊咬着牙齒,不敢偏頭看向身側,屏幕上顯示的幾條直線。
沈峥嵘小心卻帶着顫抖的将身下人攬在懷裏,他克制不了自己試圖奪眶而出的眼淚,就只能唇瓣輕輕貼着她的。
感受着她的冰涼,不停的重複着一句,沒有了意義的話。
他喊她溫攬月,就如同她無數次喊他沈峥嵘一般。
他說我愛你,卻沒了當年少女滿心歡喜說着愛他時,渴望他給的回應。
到底他還是失去她了,徹徹底底的。
作者有話要說: .
你的姓氏,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