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管是處理幾個不聽話的奴隸，還是喂食黑獄的妖獸，無論大小事宜，堕神闕都處理得妥帖無比，再加上他謙卑自持的态度，即便是脾氣差勁到極點的幽血祀兇也對他極為滿意，特地恩準他随身侍奉，不管去哪裏都帶着他，見到堕神闕面對其他妖界強者也沒有奉承的言行，幽血祀兇更加高興了，因此在陪同獄天玄皇接待無始暗界的使者之時，他也将堕神闕帶到了身邊，并且許諾說如果他這次表現的好，他可以給他夢想不到的獎賞。
堕神闕面上誠惶誠恐，心中卻是冷笑不已。這幾日他受了不少氣，雖然都一一忍下了，但是這忍耐絕不等同于遺忘，待時機成熟之時，他一定十倍百倍地報複回來。
幽血祀兇性情狂妄、自視甚高，自然是擺足了架子姍姍來遲，他時間把握得不錯，此時獄天玄皇還沒有到來，而其他人，包括鬼王鬼荒地獄變都已落座，就連去迎接兩位使者的黑獄右相奪首妖魁也已經回來了。
“左相可是有事耽擱了？怎地來得如此遲？”鬼荒地獄變向來同這位同僚不甚對付，如今見他擺架子擺到了這種程度，自然是要出言擠兌幾句的，“還是說，左相已經不将我們、不将玄皇放在眼裏了？”
“我等對于玄皇自然是時刻恭敬的。”幽血祀兇冷笑道，“不過對你嘛……”
鬼荒地獄變的面上瞧不出喜怒，但想來他應是動了怒的。
“嘛，鬼王不必動怒，左相多日操勞，也是為了我黑獄的利益。”奪首妖魁說道，他當然也不喜歡幽血祀兇，但是如今還有外人在場，總不見得平白讓他人看了笑話。他暗罵無論是幽血祀兇還是鬼王，都是任性自我到極點的家夥，除非是玄皇在場，否則誰都不能讓他們兩個收斂一二。他在心裏嘆了口氣，又轉頭去同無始暗界的妖搭話，笑道：“兩位遠道而來，想必已經頗為辛苦了，這些都是我們黑獄的好酒好菜，還請兩位盡情享用吧。”
無始暗界派來的兩位使者地位都不低，甚至可以說是無始暗界暗尊六首雲蛟的心腹了，一者名為伯尊魍殊，另一者名為侯尊蚩妄。依照無始暗界的慣例，他們的名字也是他們地位的象征，這麽看來，在無始暗界之中，大概只有暗尊、初末雙将三人能夠號令他們了。六首雲蛟是出了名的小心謹慎，能被他視作心腹之妖自然不可能是乖張之輩，他們或許将方才那場小小的紛争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卻絕不會讓它出現在口中。伯尊魍殊笑了一聲，為自己斟滿了一杯酒，一口飲盡，“果然是美酒，多謝款待。卻不知玄皇何時到來？”
“政事繁忙，牢諸位久候了。”
幾乎是伯尊魍殊話音剛落，一道冷淡低沉的聲線便出現了，一直垂着首暗自觀察周遭事物的堕神闕下意識地擡頭，向這位黑獄領導者的方向看去。
與幽血祀兇、鬼荒地獄變這樣令人望而生懼的妖怪比起來，身為黑獄之主的獄天玄皇絕不是那種憑相貌就能夠止小兒夜啼的類型，無論是以人、以妖的标準來看，他都能夠用“英俊”來形容，周身打扮也華麗精致，黑色的長袍罩住周身，讓人看不清他的體格。
對于沒有眼力的人而言，在他們眼中，大概會覺得像幽血祀兇這樣的體魄打四五個玄皇也不成問題吧？然而事實是，幽血祀兇不僅不敢對玄皇動手，這麽多年下來，他一直都是畢恭畢敬的。
“拜見玄皇。”衆妖齊聲道。如堕神闕這樣的侍從連出聲的資格也沒有，只是跟着其他的随從一樣行了大禮。
“免禮。”玄皇随意地道了一句，袍袖輕甩，坐到了正中央的位置上，“不知兩位使者來此有何貴幹？”
“暗尊近日偶得一寶，特來贈于玄皇。”侯尊蚩妄起身說道，一旁的伯尊魍殊拍了拍手，身後的侍從立刻遞上一個鑲嵌着紫色寶石的黑色方盒，外觀就如此華麗，可以想見裏面裝的東西也應當是典雅華貴至極的。
堕神闕擡頭觀察獄天玄皇的反應，卻瞬時與他目光對上，心中驀然一驚，反射性地低下頭，他不應該如此不濟，實在是獄天玄皇給他的壓迫之感太強，令他一時半會兒緩不過神來。堕神闕緩緩吐出一口氣，暗自慶幸幽血祀兇不是什麽關心下屬的上司，因而沒有發現自己的異常，事實上，這個讓人厭惡的黑獄左相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個寶盒，似乎對裏面裝着的東西無比好奇，哪怕這裏面的東西并不是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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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玄皇過目。”侯尊蚩妄從是從手中接過盒子，向玄皇走去，在他面前五步處停住，将盒子上的鎖打開。
随着盒蓋緩緩開啓，堕神闕感到自己的呼吸也在加快，蓋因他知道如果無始暗界要動什麽手腳，現在大概是最好的時機。他聽見身邊的幽血祀兇倒抽了一口冷氣，那是因為寶盒中露出的寶石之美。
盒蓋已經完全開啓，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堕神闕心道不應該，苦思冥想在這場宴席的守備中還有什麽疏漏之處，恰在這時，異變驟生！
就在一名侍從從侯尊蚩妄手中接過盒子的一瞬，那寶盒霎時爆開，漫天綠色妖霧遍布大廳，令衆妖迷了視線，看不清眼前之景、眼前之事。堕神闕驚覺掌風撲滅，迅疾向後一退，下一秒，便感到血跡撲面，一只妖爪将猶未反應過來的幽血祀兇洞穿，那無數次洞穿他妖身軀的妖可曾想過自己也有這樣一日？妖爪收回，幽血祀兇倒下，他尚有一絲氣息，那有着長長指甲的手掌伸向唯一能看見模糊人影的地方。
“救……我……”
堕神闕看着眼前的手，目光微冷，一把握住其手腕，說道：“吾救不了你，但能讓你繼續為黑獄而戰。”
意識模糊的妖聽不懂他的言語，但能感覺到那握着他手腕的手上傳遞而來的惡意，驚懼來不及生成，身體便猛地爆開，鮮血與白骨相連，在肉眼捕捉不到的剎那扭曲變形，竟是形成一柄白骨之刀！
堕神闕手握刀柄，卷起的刀風将眼前綠霧暫時驅散，雖然這些妖霧很快又重新凝聚，但這短暫一瞬足以他看清眼前情景。
原本用作宴席的大廳已經成了戰場，兩位使者也成了敵方的冷血殺手，他們所帶來的随從數量雖少，但都不是泛泛之輩，可說是實力不俗。然而黑獄的應對也不可說不迅速，黑獄妖兵層層圍上，已經成了包圍态勢。堕神闕看見鬼王、奪首妖魁分別纏住了兩名無始暗界使者的去路，而獄天玄皇卻始終端坐于首座之上，因為逐漸回聚的綠霧的阻隔，他看不見他的目光，但想必應是漠然冷淡的。
突然之間，他感到身後風聲飒飒，回過神後，卻發現不知何時玄皇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
“拔骨成兵？不錯的能為。”
他的聲音中不辨喜怒。堕神闕身後不由冒出了冷汗，他有九成把握玄皇會因為他的才能不計較他算計幽血祀兇之舉，但剩下的一成風險也足以勾起他的緊張，何況他如今尚未如計劃一般立下功勞。他若居于玄皇的位置上，如果對那名将幹将拔骨之妖不滿，定然是要将他斃命以安定人心。
“不過，若要為本皇效力依舊差些火候。”
感到身後妖能暴漲，堕神闕如墜冰窖，卻無反抗之力，只靜靜等待終結之時。然而，那狂爆又伴着森冷陰氣的妖能卻與他擦肩而過，将這團阻礙視線的妖霧盡數吹散後仍不停歇地将正與奪首妖魁激鬥的侯尊蚩妄瞬息攪碎。
與此同時，伯尊魍殊也斃命于鬼王手下。
“自今日起，你便跟在我身邊，我會給你應有的指導。”他聽見玄皇在走過他身邊時說道，“三年之後，若是你未曾到令我滿意的程度，就永遠不要肖想今日空缺出來的這個位置了。”
“哦，對了，幽血祀兇的妖心，是你的了。”
他沒有看倒在地上的幽血祀兇一眼，而緊跟在他身後的奪首妖魁、鬼荒地獄變也是一樣。
這時堕神闕才知道，在更早以前，肆意濫殺、居功自傲的幽血祀兇就已經是黑獄的棄子了。然而哪怕是棄子，玄皇也想要用盡他的最後一份價值，例如讓他成為他對無始暗界宣戰的借口。這份算計、這份冷酷、這份力量，正是堕神闕想象中的，能夠讓黑獄走向輝煌的王者的形象。
堕神闕深吸了口氣，感到神智清明了幾分，忽然感到胸口發燙，卻是那本久未有動靜的冊子上有了新的信息。
“出了何事？你還好嗎？”
堕神闕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方才幽血祀兇的鮮血濺透了衣衫，書冊之上亦沾了幾滴。
‘果然是個心軟的人類。’
他這樣想道，目光觸及滿地的狼籍，一時竟有了幾分複雜的感受。
若他方才殒命在此，又會有誰知道呢？縱然他如今活着，又有誰，會問他一句“還好嗎”呢？
即便知道這只不過是因為他刻意營造出來的假象，他依舊感到了一絲的動容。
作者有話要說：
阿藥：師兄好帥，一生粉之！
堕神闕：玄皇好帥，一生粉之！
于是他們有了共同語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