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與人之間的好感是莫名其妙的東西，盡管這位少年的言語中有着顯而易見的懷疑和審視，阿藥在他靠近的一剎那就感到了一陣熟悉的聲音，不由地對他産生了好感，仿佛他們是認識了很多年的朋友。她下意識地想要将自己無心的過錯告知他，在出口前及時住了嘴，這信賴實在是太過莫名了，不得不讓她心生警惕。琵琶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存在各種各樣的法術，焉知這信任感不是出自少年的術法呢？
“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少年又靠近了兩步，這個距離足夠他看清阿藥臉上未幹的淚痕和她紅腫的雙眼，雖然在之前他就聽見了女孩的哭泣之聲，但是在親眼看見她哭得慘兮兮的模樣後，還是讓他感到了些許觸動，他蹲下身，手指抵在女孩的額頭，輕輕念誦了一段咒語。阿藥被他的舉動吓了一跳，立刻伸手想揮開這突然的觸碰，卻被少年用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聲音有些冷，但沒有阿藥在那個道人身上感受到的邪意，“別亂動，閉上眼睛，我沒有惡意的。”
阿藥下意識地按照他說得做了，當他的咒語念誦完畢之後，阿藥感到雙目上有涼涼的感覺，因為哭得太久而引起的疼痛也感到了緩解，當她睜開眼睛後，發現眼前的景物也變得清晰了，她又眨了眨眼睛，借着月光看清了少年的模樣。
“你的頭發……”她有些驚訝地說道，“還有你的眼睛……”
“生來便是如此。”有着古銅色的頭發和紅藍異色瞳的少年平淡地說道，“你不用害怕，我不是妖怪。”
“我，我知道的。”阿藥脫口而出道，看見少年訝異的神色，她才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我頭發和眼睛的顏色……和別人也不一樣，也有人說我是妖怪，但我知道我不是妖怪。”
屋裏的月光不算十分明亮，少年也開始并沒有發現這一點，在聽了阿藥的話後，他才認認真真地觀察這個女孩，果然，她的發色和瞳色都帶着淺淺的紫色，這種神秘的色彩确實讓她看上去不太像是人類。
少年心中有數個年頭瞬息而過，聯想到他自己的孩提時光，他發出了輕輕一聲嘆息，問道：“你讨厭村子裏的那些人嗎？”
“有些……很讨厭。”阿藥知道他問這些的原因是什麽，但也許是因為他們都具備和常人不同的外貌（很有可能他們有相似的經歷），她對他的戒備，那依據理智而非情感而産生的戒備，漸漸消失了，“但是大部分人……”她皺了皺眉，還是沒有昧着良心說自己很喜歡他們，最後只能給出了一個有些暧昧的形容，“不是很讨厭。”回想起和村子裏的人來往的那些事，阿藥再一次感到了愧疚，她的眼淚又再次在眼眶裏徘徊。
最後，在這負罪感的折磨下，她還是将實話告訴了那個少年。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為以這樣一句如同推卸責任一般的話感到羞恥，“我那時候很害怕，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不管是那個道士也好，還是村子裏的人也好……都是因為我才……”
“道士？”少年皺了皺眉，從衣袖中取出一張卷軸，問道，“可是這個道士。”
那畫像上的人确實與阿藥見過的那個道士一樣有一張上寬下窄的臉，胡子的模樣也差不多，還穿着一模一樣的黑白陰陽袍，但天下長這樣的道士不見得只有他一個，為了不讓少年誤會，阿藥補充道，“他的牙齒很尖，他的拂塵一會兒變長一會兒變短……”
“如此說來，定然便是那妖道了。”少年皺眉道，“依你所說，你已經同他打過照面了。”
阿藥遲疑着點了點頭，說道：“他說……他要吃了我。”
“這妖道修行鬼谷道術入了邪道，依靠吞噬一些孩童的靈力和小妖怪的妖力提升自己的實力，我此番來到此地，便是為了追查他的下落，未曾想竟遇見這麽一件怪事。”稍稍思忖片刻後，少年說道，“你可還記得最後一次見到那妖道的地方，帶我去看看，說不定能尋到些線索。”瞥見阿藥面上的遲疑之色，少年以為她依舊在害怕，安慰道，“你莫要擔心，我雖然只在師父門下學藝五年，但要保護你的安危仍是綽綽有餘的，否則師父也不會遣我出來收拾這妖道。”
Advertisement
“不，我只是……”阿藥搖了搖頭，她說道，“我家裏也有一直照看我的長輩，她之前恰好出去辦事了，沒有受到影響，我可不可以留言給她，不然她會擔心的。”
她有意隐瞞了琵琶身為妖怪的事實，雖然她覺得這個少年是好人，但是她不知道他是不是那種一定要“斬妖除魔”的道人，若是起了沖突……總之，能省去的麻煩還是省去比較好。
也許是因為這個少年有着明确的行動目的，阿藥感到腦中清明了一些，那種無力之感稍稍淡去了一些，她不知道琵琶那裏是不是有什麽進展，但眼前的這個少年的身上也能夠被寄予希望……而且，她也可能……能夠有機會幫上忙。
阿藥深深地吸了口氣，踏出了院子，跟着少年走入了安靜的山林之中。
在路上，少年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了她，他自我介紹說他名為楊拓，和那個入了邪道的道士一樣，也是鬼谷道術的修行者，只不過他僅僅是修行道術而已，并不算是個道士。
禮尚往來的，阿藥也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了他，至于身世，她只說自己是被別人領養的，小心謹慎地守着該守的信息，幸運的是，楊拓也沒有多打聽的意思。這讓阿藥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感到有些愧疚。她年紀雖小，卻也知道世間的公平在于一報還一報，那個叫堕神闕的家夥對她撒謊，她自然也可以用假名糊弄他，但楊拓所言應當是真實的，即便他也有些許的隐瞞……但阿藥能夠感覺到他的誠意。
“這裏有施法的痕跡。”楊拓踩了踩地上散落的土塊，“應該有人使用了土系的鬼谷道術……是這裏嗎？”
阿藥向四周看了看，說道：“可能還需往前一些，我在逃跑的時候有意地将他往獵人的陷阱裏引，很可能是他為了擺脫困境采用了你說的那個……鬼谷道術。”
她不知道那幾個字應該怎麽寫，只是大致記了讀音，因而說出口的時候有些不确定。
楊拓“哦”了一聲，跟着阿藥繼續向前走去，沒過多久，他就看見了那個倒在地上以無比凄慘的模樣結束了自己一生的道士，朦胧的月光下，那張臉越發恐怖。阿藥忍不住叫出了聲，又很快捂住了自己的嘴，似乎是怕驚擾到可能存在的魂靈。
“不用害怕，他确實已經咽氣了。”楊拓說道，他雖然說他今年不過十歲，但遠比阿藥所見過的所有成年人（包括琵琶在內）都顯得可靠，“師父說過，如他這樣的惡人，定然是很快就被地府的無常們拘走了。”
阿藥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沒有大礙了。
楊拓慢慢走近了道士，他仔細觀察了一番，那些污濁的氣息和肮髒的痕跡似乎不能影響他分毫，他将道士的嘴掰開，觀察着他的牙齒，又仔細查看了一番他身上的傷痕，很快便得出了結論，“他應當是受到了極其強大的精神力量的壓迫，出現了幻覺，精神崩潰而亡的。”
“幻覺？”阿藥露出了困惑的神色，“也是……我做的嗎？”
“不全是。”楊拓解釋道，“他做了那麽多惡事，心中的驚懼之事較之常人只多不少，那股力量只是激起了他的恐懼而已，至于那是一種怎樣的恐懼……全都是由他自己決定的。”
“那……其他人也是……”
“應該不是。”楊拓搖了搖頭說道，“從這裏到那個村子距離不短，他們所受到的力量侵襲應該會小很多，失憶、失智應當只是他們保護自己的本能反應而已……就如同常見的離魂症，雖然普通的大夫沒有辦法醫治，但若是利用鬼谷道術應該能夠做到。”
阿藥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問道，“那我能夠做什麽嗎？”
“你需要将那些生了病的人聚集起來，這樣我施術的時候會比較方便。不用擔心……”他已經說了好幾遍類似的話了，“我會讓他們恢複原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
既然男神已經出場了……
你們可以日常心疼男主了。
**************************************
這幾天有點忙，更新掉落比較晚，真的不好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