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覺得。”阿藥客觀冷靜、有理有據地說道，“你看師兄是昆侖鏡轉世，他梳妝打扮的本領也不怎麽樣啊。如果有朝一日神農鼎變成了人，它可能也對醫理……咳，一竅不通不是嗎？”她努力想要繃住面部表情，不讓楊碩這臭小子得逞，最後還是沒能忍住，露出了一種又想怒又想笑的扭曲神情，最後這尴尬到極點的神色化為了滿滿的無奈。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感慨道：“你要是改不掉這種戳人短的毛病，就算你忘了我，想要成親也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
楊碩笑而不語。
宇文拓知曉楊碩對阿藥的那些心思，縱容兩人不務正業了一會兒，見他們聊得差不多了，便催促兩人各自就位。虛空之陣所需要用到的是鐘劍斧壺塔，與失卻之陣不同，虛空之陣并沒有守護者之類的要求，除了神器的力量之外也不需要有更多犧牲。只需将虛空之陣所需要的鐘劍斧壺塔按照陣法要求擺列，圍成一個區域，再讓剩下的神器及需要達到天上界的守護者們站在區域內便可以了。在列陣之時，阿藥一直擔心會有西方邪魔來此作亂，但這擔心似乎是多餘的，直到他們随着虛空之陣架設的道路抵達天上世界，也未曾受到任何阻撓。這種順利并沒有讓她放下心來，反而使她更加不安了。
‘獨孤寧珂究竟在打什麽主意？’她在心裏問自己，卻始終得不到一個答案。她下意識地按住了藏在身上的無盡書，也許土神門比她更了解陰謀者的心思，但現在詢問他似乎已經太遲了。
而且他的回答也不一定（一定不）正确。
随着虛空之陣的光芒消失，衆人看清了自己所處的地點，拓跋玉兒輕呼了一聲，嘆道：“原來你們說得确實是真的，這裏的确不是人間景象。”
他們正站在浩瀚星河之間，腳下踏着的是一條由紫色天石堆積而成的道路，而這條道路前方是一片星海，不知通向何方。阿藥用先前陳靖仇交予她列陣的煉妖壺将幾件神器收好，随後便跟着宇文拓一直向前方走去。不知走了多久，時間在這裏仿佛也失去了意義，他們周圍的場景有了突兀的變化，不過瞬息之間，他們又出于一座鳥語花香的庭院之中。見衆人皆露出好奇驚異之色，夏柔解釋道：“不必驚慌，我們正處于赤貫星劃出的九州結界裂痕之內，在這裏三千世界彙聚，不論見到了什麽都不用感到稀奇。”
雖說如此，面對如此異象，衆人亦是難掩好奇之心，不停地向四周打量。在走過這庭院之後，他們又步入了漆黑的山洞，随後又是一座巨大的宮殿，在那裏他們見到了傳說中伏羲和女娲所設計的用來複活愛女的陣法，阿藥同小雪對視了一眼，皆感到了幾分懷念欣喜之情。她們并沒有在這對于她們而言意義非凡的地方瞻仰太久，便又跟随着隊伍前進了。大約走了數十步後，她們終于看見了紅色天石搭成的天路……這裏就是赤貫星的內部了。
“還需再往前走走才能抵達內核。”宇文拓說道，“只有在那裏我們才能發揮失卻之陣的力量成功修複天之痕、解決赤貫星之禍。”
“只希望這最後一段路上不要出什麽岔子才好。”張烈說道。
阿藥想這句話簡直是一個不詳的信號，她還沒有嘲諷完自己的迷信，便感到氣氛有異，她似乎感覺到了一道不屬于這裏任何人的情緒，頓時喝了一聲“小心！”。話音未落，便見一道黑色雷霆劃過，将他們一側的天石擊崩數塊。
“若真是如此，豈不是太過無趣。”
伴随着一團黑霧，獨孤寧珂緩緩向衆人“走”來，或者該說是“飛”來更為恰當。此刻她的容貌雖然未曾改變，但她的身後卻生出一副蝙蝠一般的翅膀，這散發着濃稠黑暗氣息的蝠翼以一種不能更明确的方式證實了獨孤寧珂的身份。
“有一個能夠讀心的敵人實在是太麻煩了。”她抱怨道，語氣就如同抱怨宮裏的膳食不合口味一樣帶着一如往常的嬌憨，“好多計劃都來不及實施，人家最讨厭這樣面對面的硬碰硬了啦。”
“既然如此，郡主為何不乖乖退下。”阿藥一邊回應着獨孤寧珂，一邊将身後的拐棍取了下來，做好了作戰的準備，“好好地看這場西方魔王美夢破滅的好戲？”
“那可不行。”獨孤寧珂說道，“雖然和計劃的不太一樣，但是只要能夠阻止你們修複那個讓人渾身不舒服的陣法，我便不算是辜負了魔王大人。幾位可要小心了，如今這能抑制我們魔族力量的神州結界正被踩在我們腳下，它可不能保護你們了。哦，對了……”獨孤寧珂似笑非笑地以一種妩媚的眼神看向宇文拓，“若是宇文太師想要使用軒轅劍的力量可要小心了，這裏的路不堅實，若是一不小心斷了，你們不僅永遠到不了赤貫核心，恐怕還得葬送在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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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郡主放心。”宇文拓說道，“若是連這點分寸都把握不了，宇文拓又如何敢揮動這柄軒轅神劍？”
他的聲音十分平淡，但阿藥卻能夠感覺到他內心的失落與痛苦，她忽然明白自己過往對獨孤郡主的嫉妒并非是無源之水，但也深知這件事是不能被點明的。她以眼神示意小雪和夏柔保護好根基較淺的拓跋玉兒等人，自己深吸了一口氣，将靈力運于手掌，率先釋放出木象奇術召喚出數根猙獰靈木絆住獨孤寧珂的動作，接着緊随着師兄舉杖向這罪魁襲去。她的動作又快又急，但獨孤寧珂還是一個旋身避了過去，又回身招架住了宇文拓的劍光。
有如此修為，難怪西方魔王膽敢只派她一人來異鄉執行這危險任務。
擺脫了神州結界的束縛，獨孤寧珂确實表現出了凡人難及的力量，她以一團火焰燒去阿藥所釋放出的靈木，拼着輕微灼傷的代價解除了束縛，接着憑借着空中優勢、利用在神器的鋒芒前顯得無比脆弱的天石道路與宇文拓和阿藥周旋，一時之間，三人竟形成了僵局。
這或許就是獨孤郡主先前遲遲不出手的原因，在大地之上，哪怕是她的全盛之态，無論是偷襲還是正面交鋒，她都沒把握擊敗宇文拓或是阿藥中的任何一人，但在這裏，她卻能夠獲得巨大的優勢。
“你可真是不一般的礙事呢。”錯身之際，獨孤寧珂對阿藥說道，為了證明她所表達的情緒發自內心，她毫不客氣地喚出數道魔雷向阿藥砸去。
“你是真的這樣覺得的嗎？”将雷光一一打散，阿藥配合着師兄向這魔女攻去，“那可真是讓人感到榮幸。”
“勝券在握，這是你現在的感覺吧？”女魔将嬌笑着說道，“那時候，那個琵琶妖怪也是這樣想的。”
阿藥的回應是越發淩厲的攻勢。
“你和她真像，連犯的錯誤也一模一樣。”可惡可憎的聲音并沒有停下，“你們都只專注于眼前的敵人，又哪裏知道真正的威脅都在身後呢？”
仿佛是為了印證女魔将的話，下一秒，小雪便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尖叫，阿藥下意識地轉身，卻瞧見楊碩倒在地上，身下滿是鮮紅。
“你們真的應該多帶一點人的。”獨孤寧珂嘆息道，她并沒有愚蠢地選擇在這個時候冒着被軒轅劍一斬為二的風險攻擊阿藥，而是決定見好就收，振翼向後飛去，但她沒想到的是就在她快要逃離的一瞬，宇文拓竟借着阿藥之前留下的靈木殘骸一躍而上拽住了她的右腳腳踝，右手握劍飛快揮去，誓要将她斬于劍下。獨孤寧珂面上第一次露出了驚慌的神色，她眉目一凜，竟然果斷截下自己被宇文拓抓住的右足，以壁虎斷尾之法迅速撤離。
“怎麽回事？”見追擊已無成功可能，宇文拓趕至後方，見小雪正在為楊碩緊急治療不便打擾，便向其餘衆人詢問狀況。
“方才，方才……”離楊碩最近的拓跋玉兒眼中尚有茫然之色，似乎并沒有看清敵人的行蹤。
“方才我同楊碩兄弟正在後方警戒，一名精通潛行之術的刺客執刃而來襲擊了楊碩兄弟，得手即退，我等反應不及，竟讓他得逞了。”修為較高、思維較為清晰的張烈解釋道，言語雖然條理清晰，但語氣滿是沉痛自責。
“那人的修為之高竟連我也措手不及。”夏柔說道，“或許是跟随獨孤寧珂同來的魔界高手。”
“楊碩大哥！”小雪又是一聲痛呼，宇文拓快步向前，卻見楊碩的眼中已經毫無神采。
阿藥握着楊碩的手，上面還殘留着溫度，讓人窒息的傷痛伴着這溫度再一次找上了她，但這一次她再不像之前那樣不知所措了。
“還愣着做什麽。”她抱起楊碩，以一種冷靜至極的語氣對衆人說道，“回天女白玉輪那裏，既然當日伏羲和女娲能夠用它複活愛女，我和小雪也能用它讓楊碩活過來。”似是怕在場衆人反駁，她又接着說道，“救活楊碩并不僅是我的私情，更是拯救蒼生的必要之舉，就如獨孤寧珂所說……我們并沒有多帶一個人。若是此刻打道回府下次再做盤算，就需要再使用兩次虛空之陣，對神器力量消耗太大，只怕到關鍵時刻神器力量不足，更何況我們回到人間後定然要面對獨孤寧珂新的算計，因而此次我們定然要一鼓作氣解決此事。”
“可是阿藥，天女白玉輪對你和小雪的損耗亦是不少，等你們再完成失卻之陣，只怕到時候你和小雪會不得不變回原形。”夏柔說道，“就和……承軒一樣。”
“若是這樣，更應當如此了。”在阿藥開口之前，小雪率先說道，她的語氣比之前輕快了一些，也更加堅定了，“畢竟楊碩的性命只有這一次啊，就算日後他投胎轉世，他也不會是楊碩了啊。而我們……”她笑了笑接着說道，“哪怕是幾十年，幾百年，我們仍是我們啊。”
她說得如此坦然，就好像那幾十年、幾百年如同被困在棺材裏的活人一樣的歲月不會帶給她絲毫的痛苦。
她知道阿藥的感受也是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虛空之陣不需要守護者，失卻之陣裏已經轉世為人的神器也不需要守護者，前文ｂｕｇ改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