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就最近的情況而言，堕神闕的事業前景大好，在最新的一輪百妖路沖突中，獄天玄皇采用了他的計策讓無始暗界吃了好大一個悶虧，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勝過了鬼荒地獄變半籌，感到自己離替剿滅怪樂地、踏平無始暗界、擠走鬼荒地獄變、跟随獄天玄皇攻略人間走上妖生巅峰的目标又近了一大步，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和王大紅之間的友誼這幾年簡直可以說是原地踏步，看不見一星半點進步的苗頭，甚至因為上次他沒有控制好情緒而有了倒退的趨勢。
身為一名具有克制力的，絕不會輕易因私廢公的妖，他不至于為此感到不安，但确實不得不承認這讓他的心情有些煩躁。不管怎麽說，他已經在與王大紅的交流中花費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如果連一份感情上的回饋都得不到，豈不是顯得他太過無能了嗎？
‘看來我真的是低估了人類的薄情。’他一邊這麽想着，一邊在自己的書房拿出了那本冊子，翻到了最新一頁，打算說說自己最近取得的成就。說來也巧，他剛剛翻開冊子，便感到掌心一股熟悉的熱度，書頁迅速翻動，一行行文字迅速浮現，堕神闕越讀越驚心，最後竟是倒抽了一口冷氣，将冊子放在桌上，仰頭灌下一杯冷茶方才冷靜了下來，開始判斷這段內容的真僞，首先可以肯定的是這定然是出自王大紅的筆下，字跡、口吻以及用詞習慣都和她一模一樣，這都是短時期內無法作僞的。而除了這些之外……
王大紅的語氣真誠、懇切，她所說的內容也遠遠超出堕神闕的想象，他細細回想起來，果真越想越覺得她所說的确實是實話。他過去疑心她告訴他的那些事都是編造出來的，或者是加以改造後用古人名姓替代身邊人的姓名，但實際上她如果擔心被他發現，用自己編的名字反而更加保險，她的性格偏向于敦厚又務實，不像是故意撒那種顯而易見的謊話羞辱他人的行事作風……但這麽說的話，她所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了？那些事件，什麽皇子奪位，什麽大運河全都是真的，她确實實實在在地和那些隋唐年間的人在一起生活着？
不，不對，如果她一直認為他們處于兩個世界，認為在她的身邊發生的事不會在他身邊發生的話，她就沒有編假名字的必要了。真的會這麽巧嗎？不同的世界有相同的歷史？如果真的處于不同的世界，這本冊子又是如何流落到這裏來的呢，還是說……
堕神闕腦海中一片清明，可以說是豁然開朗，他終于找到了正确答案，那就是王大紅确實和他存在于不同的地方，但并不是像她所說的那樣是兩個相隔離的世界，而是過去與未來的關系！王大紅應該是生于苦境隋唐年間的人，在千百年之後，苦境變化極大，就算是妖族也經歷過諸多變異和變遷，人間的武功更是變化多端，各類強人層出不窮，不斷變幻着世間的種種定則。只是聽他的描述的話，确實會感到是處于另一個世界！
這麽說……這麽說……
堕神闕攥緊了書冊，身後冷汗涔涔，并不是因為驚懼、憤怒，而是一種歷經千辛萬苦終于揭開真相之後的喜悅。
他拿起筆，想要迅速寫下他剛才得知的真相，卻又忽然頓住了。
他突然想到一個困擾了他很久的問題。
王大紅在哪裏？
這個問題現在變成了：這麽多年過去後，現在的王大紅在哪裏？
這麽多年，苦境不斷地變幻着大王旗，異界入侵、各方武林內亂早已是家常便飯，即便王大紅習得了仙道能夠長生不老，她又是不是會被戰亂所牽連呢？堕神闕越想越感到心中不安，他回憶自己為同天佛原鄉作鬥争而搜集的那些資料，一個個高人的名字和他們的事跡躍入腦海，尤其是那些道門的女性高手，他驚異地發現因為連年的戰亂，這些名字中有許多人都已經早早隕落了，王大紅從來沒有告訴他她的真名，所以他如今竟覺得每個人都像是她。
堕神闕深深地呼吸了一次，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告訴自己不能夠這樣漫無目的地胡亂猜測，要根據更加可靠的線索思索、調查。他想着王大紅告訴過他的那些真實的情報，其中最可靠的莫過于她是神器伏羲琴轉世這一事實。
伏羲琴！
猶如當頭棒喝，堕神闕如夢初醒，迅速翻閱那些如山的資料，他記得伏羲這個名字，它在人類傳說中一直作為人類的始祖而被歌頌着，略過無數神話，他終于找到了一條有用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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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對付天佛原鄉的搜集目的而言，那實在是一條沒有必要關注的情報，但現在，它在堕神闕的眼中卻是無比重要。
“北武林，禦清絕弦挑天下英豪，得意技為伏羲神天響。”
用琴的高手！伏羲神天響！
堕神闕眼中一亮，妖瞳中再次浮現出深思的神情，據他的調查，禦清絕是一名男子，那麽他定然不會是王大紅本人，但是當年王大紅能夠從琴變成人，那麽是不是存在這樣一種可能：因為某種變故，她再次從人變成了琴呢？而這把琴又落入了這名為禦清絕之人的手中……
堕神闕眼中閃過狠戾的光芒，他有一瞬間真想立刻沖去北武林從這人手中将他的琴奪過來，可他理智尚存，如今百妖路處境不算最好，黑獄更算不上是百妖路的最強戰力，他不能貿然惹上這麽一個和他們原本沒有利益沖突的高手，這分沖動只能暫且忍下。
‘日後……我定然會把你帶到我的身邊。’他将那張寫着情報的書頁捏得粉碎，暗自發狠道。
坐回到位置上，在動筆寫回複之前，堕神闕又忍不住開始思考王大紅變成琴的原因，他向來不信天不信神不信命，從來不覺得有什麽事情是無法改變的，因而想着既然他如今能夠和過去的人溝通，那麽就代表他有了一條對過去施加影響的途徑，那麽是不是就能夠阻止王大紅做出那個會導致她變成琴的決定了呢？是不是就能夠改變她的命運，改變現在的結果了呢？這樣想着，他忍不住蠢蠢欲動，開始思考起具體的方案來。
“阻止”某個人做某件事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由己度人，如果堕神闕想要做什麽事，除非是玄皇親自出面，或者有什麽客觀條件改變了，不然誰都阻止不了他，而玄皇有能力阻止他也并不是因為他的口才有多麽出衆，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堕神闕發自內心地尊重玄皇，将他視作重要存在。由此類推，如果他想要阻止王大紅做某件事，就要成為王大紅的“玄皇”，可是如今這個位置已經被王大紅的師兄占去了，那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對于人類而言，還有什麽身份的人是重要的嗎？
堕神闕很快就有了答案，雖然人心易變，但目前他也沒有什麽別的更好的選擇，而且他和那些被人抛棄的妖之間的不同在于，他和王大紅之間還有友情作為基石，他們的羁絆是雙重的，因而更加不容易斷裂。
而且既然他們暫時處于一個不可能發生沖突的狀況中，他也沒有必要顧慮與她相戀可能會對百妖路造成不利影響這件事了。
當然一些關于妖界存亡的機密，比如妖脈什麽的是絕對不能說的。
他越想越覺得這個法子可行，于是在冊子上接着王大紅的話寫道：“原來如此。”他停頓了一下，斟酌了一下語句，用一種缺乏自信又帶有幾分小心翼翼的口吻繼續寫道，“既然這樣，你我相戀可好。”
對方很久都沒有回應。
堕神闕不斷提醒自己一個能力出衆的妖絕對不是一個沒有耐心的妖，但又忍不住懊悔自己的語言太過唐突也缺乏美感，甚至還有一些尴尬。
終于，對方的回應到來了。
“我沒想過這些。”她說道，“不如……我們先試一試可好？如果不行的話……我們就當這段對話沒有發生過？”
作者有話要說：
無關劇情小劇場：
很多年後
土神門：本皇不要你的琴譜，把你的琴交出來！
禦清絕：……
正好有事來找禦清絕的阿藥：……
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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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神門的分析有沒有道理？
禦清絕這口大鍋你背不背？
下一章三年後
上部——生當作人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