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水潭
水祭場內所需的已經全部布置完成, 此時多伽羅和其他首領正帶着一部分男人們站在集市外的石頭廣場內等着各自村落中剩下的人前來彙合。
根據一概的傳統，現在所有男人們也都□□，只有脖子和頭上帶着獸齒或鳥毛制作的簡易裝飾。
但有個例外, 他就站在人群最邊緣的地方低着頭，和擦掉身上金色花紋将自己深色的精壯軀幹裸露在外面的男人們不一樣，即便是如此悶熱的天氣裏哈摩因也仍舊穿着衣物将自己脖子以下的地方全都嚴嚴實實的遮了起來。
“哈摩因, 你來了啊。”在等待的時候，多伽羅擠開人群朝站在交流的‘異類’走去“我還擔心你不會過來。”
“大首領讓我必須到場。”哈摩因盯着地面, 也不去看多伽羅。
“這次你到場也好。”多伽羅說話的聲音比剛剛小了些，好讓靠他們比較近的男人聽不見“娜古她有告訴你我們的計劃吧？”
想到自己尾巴的事情, 哈摩因有些煩躁：“恩。”
“那就好。”多伽羅又多看了兩眼哈摩因“說起來……關于阿祖蘭他欺騙你的事情，你打算？”
“現在沒什麽打算, 娜古不想讓我冒險。”
“所以你就聽她的了？”
“恩。”
娜古究竟是怎麽把這個石頭一樣的男人說動的？對此多伽羅是真的非常疑惑：“那如果之後你有什麽事情可以來找我商量。”
話說到這裏其實已經算是一種暗示了, 哈摩因自然也明白多伽羅的意思：“你和貢多已經談過了？”
“沒有, 他仍舊以為我不知道。”
哈摩因微微眯起眼睛, 他認為這話多伽羅并不像是在撒謊：“所以。”
“所以我想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談談關于阿祖蘭的事情。”多伽羅的嘴角帶着點弧度，就和他平時一樣“當然，貢多也需要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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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不用找我幫你做這些事情。”現在哈摩因大概也算明白多伽羅打得是另一個主意, 他并不選擇幫助貢多，而是選擇把貢多這個不穩定的因素和阿祖蘭一起處理掉“你們人類之間的争權和我沒關系。”
“我想還是有關系的。”
哈摩因面無表情的看着多伽羅：“你想說什麽。”
“這個之後你可以來找我，我們私下談談。”多伽羅擡手指指集市前方的開闊淺灘“現在女人們已經來了, 我得去準備迎接她們祭祀。”
哈摩因臉色陰沉的看着走遠的多伽羅，他剛剛下意識的以為多伽羅會用娜古來威脅他, 如果多伽羅真的那麽說了的話……哈摩因會在今天晚上趁多伽羅睡覺的時候把他的腸子扯出來。
此時因為女人們的到來，在集市前安靜等候多時的人群也終于熱鬧了起來，以阿祖蘭為首的首領們站在裝飾着野獸頭顱的石臺上朝外抛灑着某種混合了香料的礦石粉末，女巫們就跪在地上低聲吟唱着什麽，随着淺灘那邊行進隊伍的接近女巫們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哈摩因躲到了人群更後面的地方，他本來就不習慣人多的地方，換做以前就算阿祖蘭怎麽說他也不會來，但現在因為娜古他也就不得不守在這個地方。
在女巫們的吟唱結束後滿是女人的隊伍也終于走到了集市裏面，這個小地方瞬間變得擁擠起來，哈摩因眯着眼睛在那些用花和藤條裝飾了自己的luo女中不停的搜尋娜古，當然沒花多少時間他就看見了膚色顯眼的女孩，她在最中間的莫莫麗旁邊，同樣也把衣物脫光了，原本不怎麽長的頭發硬是被盤成了一團頂在腦袋後。
而且娜古的體态好像有些奇怪，勾着腰駝着背，是因為不适應這樣将身體裸露出來麽？
在哈摩因思考的時候女人們和首領已經率先朝通往地下水祭場的石門走去，娜古的身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其他人給蓋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哈摩因總感覺阿祖蘭身後隊伍裏面有兩個男人在看見娜古後便開始輕聲交頭接耳，這讓他感覺到了不對勁，所以原本打算跟随在隊伍最後面進入祭場的哈摩因改變了主意，他邁開步子擠入了人潮中朝那幾個男人靠近。
“好像……見過、”
“在哪裏？”
“眼熟。”
聽覺比常人好幾倍的哈摩因順利的偷聽到了那兩個人的耳語：“……”
果然還是有人記得娜古，不同的人種在這裏的确是太顯眼和好記，哈摩因盯着那兩個男人的眼神也逐漸變得危險起來，不過現在暫時沒有機會下手，等到了祭祀場裏面再說。
……
…………
“之前答應你補償藥物，所以多需要的祭品我也替你準備好了。”阿祖蘭看着站在自己身邊抿着嘴的多伽羅“我很抱歉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多伽羅看了眼滿臉充滿慚愧之情的阿祖蘭，這男人無論什麽時候說話都是無比真誠的腔調：“活捉怪物這種事情以後還是不要再做了，太危險。”
“我知道。”阿祖蘭嘆了口氣“原本已經加強看護了的，沒想到第二只竟然還是能跑出去。”
多伽羅沒有說話，但他旁邊的另一位首領十分不滿：“你早該想到的。”
“是的，這次都是我的錯，祭祀結束後我會好好的進行悔過。”說話的時候阿祖蘭的眼睛看向多伽羅“我們都是兄弟，你想責罵我也千萬不要忍耐，你的村子有很多人因為我的過失而死，你肯定很憤怒我的決定吧。”
“我只是希望不會有下一次了。”多伽羅沒有回避阿祖蘭的目光“首領。”
“當然。”
阿祖蘭臉上浮現出輕微的笑容：“那麽現在讓我們為母神祈禱吧。”
說話之時從石洞側面階梯上下來的人已經陸陸續續到齊了，他們圍在散發着銀藍色光芒的深水潭邊，有所乞求的男人女人都拿着自己的布袋前身着地的匍匐在淺水之中，剩下的人圍繞在那些滲人的雕像周圍。
多伽羅的眼睛在人群中掃了幾個來回，過了會兒才找到混在人群裏面的娜古，因為首領站在最顯眼的位置，所以她正慌亂的瞪着眼睛看他。
此時娜古正在努力讓自己不要去看多伽羅的下半身，這一路上她真的看到太多不該看的了……而、而且可能是因為，呃，人種……問題吧，好像每個人都很大的樣子。
這些不是主要的，不要再想了，娜古定住自己的心思，然後将目光牢牢的縮在了多伽羅的臉上不再亂飄，剛好她也就看見多伽羅在對她比口型。
‘過來’
‘朝我這邊的位置靠過來一點’
得到指示的娜古就悄悄退到後一排的位置然後朝多伽羅那邊走去，在走到足夠近的位置後她就停下了腳步，但這時候多伽羅沒有再看向她，而是和身邊那幾個首領開始慢慢朝深水潭中間走去，女巫們捧着裝滿祭品的籃子跟随在他們身後，籃子裏面是之前怪物的屍塊。
這是要幹什麽？
娜古看着那群像是要沉湖自殺的人，不是說要祭祀麽？
但很快娜古腦子裏就沒有空位用來思考了，在女巫将手中的祭品倒入湖中那一剎那，整個洞穴裏面迸發出了無比刺耳的聲音，娜古被震得頭痛欲裂，那聲音悠長并且擁有一定的節奏，但是就是刺耳，刺耳到仿佛是在剝取誰的骨肉。
女巫在将怪物屍塊倒入水潭後就回到了岸上，而多伽羅和阿祖蘭他們幾個首領帶着其他十多個男人仍舊在朝水潭中央走，娜古發現這個祭祀場中好像只有她一個人不習慣那刺耳的聲音，其他人都是虔誠且敬畏的模樣屈服在這惱人的聲音之中。
操，他們是都聾了麽，娜古難受的看着水潭中的那些男人，水已經沒過了的腰際但他們依舊還是在緩慢的朝前走着，最後娜古就眼睜睜的看着多伽羅和其他男人一起消失在了水潭深處，也是這時候那尖銳的聲音逐漸從山洞內消失了。
女巫們開始在水邊低聲念着什麽，嗡嗡嗡的聽不清，整個山洞中沒有人敢出大氣，他們都只是盯着水潭中間，直到水的顏色慢慢轉深，原本還算青藍的湖水開始變成了難看的墨綠色。
岸邊的人們此時忽然開始激動的呼喊起母□□字，并且大聲的贊美和祈禱，娜古全程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覺得自己好像是在觀摩什麽邪教崇拜現場，不過為了不顯得奇怪她也随着那些人一起跪在岸邊低着頭。
這樣的持續歡呼持續了大概十幾分鐘後，洞穴內終于有了些其他的動靜，是水潭中央開始泛起了泡泡，女巫們觀察到後就大聲的阻止了人們的歡呼，她們擡起手中的動物頭骨敲擊這水潭邊上的石塊，随着敲擊的聲音她們每人都分別呼喊起進入水潭中男人的名字。
水潭中咕嚕咕嚕冒了一整粘稠的泡泡後第一個鑽出水面的人出現了，是阿祖蘭。
接着是另外兩個不認識的男人，第五個才是多伽羅，當從水裏鑽出第八個人的時候那些不斷冒出水面的粘稠泡泡消失了，當水泡停止後女巫們也就臉色蒼白的不再呼喊剩下人的名字。
一共進入水潭的有二十個年輕健壯的男人，但只有八個出來。
娜古神色複雜的看着濕漉漉回到岸上的男人們，多伽羅在發現只有他們幾個人出來後臉色有些不太好，但并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徑直走去尋找自己村子的女巫交談。
此時阿祖蘭站在了某塊比較高且平滑的石塊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到了這位大首領的身上。
“這次我們也遭到了不小的損失。”
阿祖蘭的聲音平穩，但內裏含着無限的失落：“我很難過，為我的同胞，但同時也感謝母神賜給了我們更為強大的力量。”
“這份力量我會善用，我們都會善用，為了部落更為繁榮的今後……偉大的圖瓦，願她一直存在于我們的眼中。”
大家都跟着阿祖蘭開始了哀悼，不過娜古發現有些人好像明顯并不太願意跟從阿祖蘭的話，這些人大多都是多伽羅手下的人，以及幾個其他村落和多伽羅關系比較緊密的。
“接下來需要乞求藥物的人請到多伽羅手下的女巫身邊，其他請跟着汗拉去水潭側面。”哀悼結束後阿祖蘭便開始安排了其他事情“母神這次十分大方，我相信是我們準備的祭品取悅了她，所以請大家不要吝啬贊美和感謝之詞。”
要開始乞求藥物了……娜古擡頭看向不遠處還在和女巫說話的多伽羅，剛好男人也正回望向了她。
原本娜古以為多伽羅會親自過來找她拿鱗片，但過來拿鱗片的竟然是和他交談的女巫。
“給我吧。”女巫半跪在了娜古身邊，伸手替她整理起纏繞在胸口的藤蔓，外人看着他們好像就是在平常的對話而已，事實上這時候大家都忙着排隊向母神乞求，沒人會來注意他們。
娜古看了看四周，多疑的确認真的無人在關注她們後才将自己的手放到嘴下面，然後哇的從嘴裏吐出來了八片沾滿口水的鱗片。
女巫：“……”
站在遠處的多伽羅也無語的看着娜古，怪不得剛剛看見莫莫麗怎麽和娜古說悄悄話她都只是微笑着點頭，并不開口。
“頭發裏面還有……”娜古将全是口水的鱗片塞到女巫手裏，然後伸手到自己盤在後腦勺上的發團裏面搓來搓去，搓出來了五片。
随後她又解下了纏繞在腿上的一束藤條遞給女巫，藤條比較粗的內側挨着順序嵌着剩下的十片：“就是這些了。”
女巫接過所有的鱗片點點頭，起身朝多伽羅走去，娜古看着他們兩人又交談了幾句，女巫就帶着哈摩因的那些鱗片朝水邊走去加入了那些乞求的隊伍之中。
“藥物會在祭祀結束的三天後從那些雕像上滲透出來，到時候我會來替你取。”多伽羅這時候才慢吞吞的走到娜古邊上“你看見哈摩因沒有？”
“沒有，我來的一路上都沒看見他。”娜古發現多伽羅身上好像起了些什麽微妙的變化，可是她說不上來是什麽變化，加上多伽羅身上某些東西一覽無餘所以她根本不敢細看“我以為他沒來呢。”
“剛剛在外面我還和他說了話的，一進祭祀場他好像就不見了。”多伽羅惱火的撓撓頭“別是自己走了。”
娜古幹笑兩聲，然後看着仍舊是墨綠色的水潭：“……其他人就不會再上來了麽？”
“不會，他們被母神當做成祭品一起帶走了。”說起這個，多伽羅的語氣變得十分僵硬“但這次還是太多，阿祖蘭肯定又動了什麽手腳。”
“你看他是不是變得更年輕了些。”多伽羅朝阿祖蘭所在的地方動了動下巴。
年輕，對，是年輕……娜古忽然明白了多伽羅是哪裏看起來不一樣了，他看起來要稍微比之前精神很多，但這個變化并不誇張，反而是阿祖蘭，看見他的時候能直觀的感覺年輕了一大截。
“阿祖蘭肯定和自己村裏的女巫串通好在祭品裏摻雜了什麽東西，導致其他人被當成多餘的祭品反饋到了他身上。”
“不過這種手段也不能經常用吧，肯定會被發現的……”娜古低頭小聲的說。
“他也不需要一直用，一兩次就行了。”多伽羅的目光收回來“等會兒你回村子後不要去找剛剛幫我們的女巫，也不要和她有來往。”
娜古點點頭：“我知道了。”
“這次祭祀過後我想會平靜一段時間，剛好可以給哈摩因養傷，你們兩個千萬不要有什麽額外的動作。”多伽羅知道哈摩因很聽娜古的話，就又提醒到“不然被貢多還是阿祖蘭發現，你都會很麻煩。”
然而娜古的‘好’字還沒說出口，洞穴不遠處就傳來了女人的哭叫聲，多伽羅和她唰的将頭朝那邊轉過去。
就着洞穴內植物所發出的光芒能勉強看清在岸上最裏面，靠近雕像的暗處有兩個男人躺倒在地上不斷的無聲抽搐着。
多伽羅和其他首領立刻朝那邊走去，娜古也想跟着去的但被多伽羅阻止了。
“毒蛇……毒蛇……”旁邊哭泣的女人指着地上一邊已經被砸爛腦袋的蛇“他們被咬了。”
多伽羅看了看那條蛇，這個種類是洞穴裏面經常出現的，這兩個倒黴的家夥應該是靠在雕像上，然後沒想到雕像內部盤着毒蛇，一個被咬在了手臂上，另一個在腰上，來觀察傷勢的人都嘆氣，被這種土黃色的毒蛇咬了基本就等于死，所以也沒人敢幫他們從傷口吸出毒液。
類似的意外情況以前也有過幾次，所以沒有人懷疑這事情是人為的，只當他們運氣不好。
很快那‘運氣不好’的兩人就咽氣了，因為是阿祖蘭手下的人所以是由他來安排怎麽辦，多伽羅就退回到了水潭附近，娜古還睜着眼睛等他解釋發生了什麽事情。
“被毒蛇咬了。”多伽羅看看四周，然後開始對大人指示“乞求完了的帶莫莫麗那幾個小孩先出去，在集市外面等着。”
“我也要出去？”娜古回頭看着多伽羅“但是……”
“出去吧，現在人太多容易驚擾蛇的，萬一還有幾條躲着呢。”多伽羅推推娜古的背“和莫莫麗到外面玩。”
“好吧……”
娜古就這樣被安排了出去，而莫莫麗一出那扇石頭門就又開始在她耳邊叽叽喳喳，因為不再需要顧及祭祀的儀式感，她說話的聲音大了起來：“你看見瓦沒有，他那東西好大啊。”
莫莫麗坐在集市旁邊的大石頭上一邊曬太陽一邊說，她絲毫不受祭祀裏發生的事情影響，只是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這，這一點娜古還挺佩服她的。
“沒看見呢……”
“我想你也沒看見，祭祀開始後你不就朝多伽羅那邊走麽，是想看他的吧？”莫莫麗拍拍娜古的肩膀“看清楚沒有？”
“……沒。”娜古尴尬的盯着自己的手指“沒看見。”
“你撒謊啦，肯定看見了！”莫莫麗咯咯咯笑起來“所以你真的要選多伽羅哦？他也挺大的，所以我想如果他能稍微在床上認真一點的話應該會不錯……呃，好煩，那個怪物怎麽在這裏。”
話說到一半的莫莫麗看向旁邊，娜古心下一驚随着莫莫麗的視線望過去就發現了靠坐在小獸皮帳篷旁邊的哈摩因，看樣子好像坐那裏挺久了。
此時他正用一種微妙的表情盯着娜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