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脖子
從哈摩因記事起開始, 眼前就是點着幾只火把的昏黃洞窟，耳邊也時常纏繞着可以稱作為自己‘父親們’的怪叫聲和女人混雜在一起的哭喊或者發瘋般的呓語。
至于為什麽是‘父親們’完全是因為怪物施加于人類女人身上的濫|交讓人無法分辨，只有母親哈摩因是很确定的, 是那個頭發枯黃的瘦弱女人，好像自從生下他之後怪物們便再也沒有強制她做什麽事情，反而會給她一些比較好的吃的和能夠取暖的動物皮毛。
這種待遇在山洞裏面算是比較好的了, 有些女人在沒辦法懷孕之後就會被怪物們殺了分食。
但怪物們對待幼崽的态度可以稱之為寵溺，不論是吃的還是用的都是率先讓幼崽使用, 特別是對哈摩因，因為他是爬行類的幼崽所以每天會有怪物專門抱他出去曬曬太陽。
即便是這樣還是有很多幼崽在生下來沒多久就咽氣了, 哈摩因記得一直睡在自己旁邊的那個幼崽，它渾身上下都是灰糊糊的毛發并且擁有和人十分接近的體型, 這讓它也得到了哈摩因相近的待遇, 怪物們總是對擁有人類特征的幼崽特別好。
不過後來這個時常發出唧唧的聲音找哈摩因玩的灰糊糊很快就死了, 吃不進飯也喝不進水就那樣慢慢衰弱而死了, 這讓哈摩因難過了很久，他想找人安慰自己但是大多數怪物都忙着覓食，剩下的也不太能理解他想要的‘安慰’具體是要做什麽，只是不斷的将食物堆到哈摩因面前。
這讓哈摩因更傷心了, 到最後他想到了自己的母親，那個窩在山洞裏面的女人，所以趁怪物不注意的時候他從窩裏翻出來, 跑到了女人面前。
女人在看見他的時候先愣了愣，然後開始慌了起來, 她不斷的朝後退不想讓哈摩因接近她，這讓哈摩因感到更加不舒服了，他也說不出來是哪裏不舒服只能伸着手嗚嗚嗚的對女人哭叫。
可能是因為他的樣子太像人類并且哭泣着的樣子太可憐，女人一時停下了後退的動作，讓男孩抱住了她的手臂。
“……”
哈摩因抱着女人哭了好一會兒後，才擡頭看向她的臉，她臉上的神色複雜但還小的哈摩因并不太清楚那是什麽意思，只是覺得這個生下他的女人給他一種十分親近的感覺。
在這之後哈摩因每天都會悄悄跑來看這個枯瘦的女人，而女人好像也隐約接受了這個擁有人類小孩外貌的怪物，在這種絕望的境地裏她勉強給自己找到了點安慰，也是在這個時候女人給他取了‘哈摩因’這個名字，并且慢慢教會他了些人之間交流的語言，這樣的日子大約過了半季。
“這個好吃麽？”
“恩……”
“那我還給帶，你，媽媽。”
哈摩因趴在女人的腿上，搖晃着自己細長的尾巴，他因為能和女人交流感到很開心，這和那些怪物不同，怪物只知道保證他的溫飽，但和他的媽媽待在一起的時候總感覺自己很開心，就和灰糊糊還在的時候一樣：“明天，我……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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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曬太陽？”女人看着哈摩因的尾巴，那一搖一晃的樣子每次都在朝她證明這個自己生下來的小孩并不是人類，但他又可以這樣吞吞吐吐的和她交流，會叫她媽媽，很明顯和那些不思考過多事情的怪物不一樣。
她心裏很複雜，在厭惡哈摩因的同時又把和他每天對話的時間當做安慰。
“恩恩。”哈摩因高興的點頭“曬太陽……”
女人摸了摸哈摩因頭頂的頭發，沒有說話。
兩人又這樣過了很久，當外面進入雨季的時候哈摩因想要偷偷溜進去找他媽媽的時候被幾只怪物給攔住了，那天有很多新的女人被帶回了山洞，她們被帶到了山洞深處也就是女人所在的地方，然後那裏面又填滿了讓人感到胸悶的哭喊聲。
哈摩因後背發涼，他叫着鬧着要到裏面去找媽媽，但是怪物制止了他掙紮的動作，把他按回了窩裏看守起來。
在三天後，哈摩因才終于有了機會跑到山洞深處，在尋找了很久後他才終于在某個石柱後看見了女人的影子，她渾身赤luo着蜷縮在地上發抖，身上布滿了細小的傷痕。
還有很多女人癱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道是死了還是哭喊累了在睡覺。
哈摩因小心翼翼的爬到女人面前，伸手碰了碰她：“媽媽……？”
女人沒有動靜，哈摩因愣愣的在旁邊蹲了會兒後将手放到了女人的手臂上：“媽媽。”
“媽……”
“不要碰我！！！”
女人忽然一下子揮打開了哈摩因的手，這時哈摩因也終于看清楚了她的臉，那上面布滿了淚痕，嘴唇破裂滲出來的血幹涸在嘴角，還有那雙深陷絕望的眼睛。
哈摩因被吓住了：“媽媽……”
被刺激到的女人哭喊着咒罵着掐住了哈摩因的脖子：“不要叫我媽媽！！！不要用你惡心的眼睛看我！”
他被女人掐着脖子按到了地上，女人的勁大到不可思議他已經被掐得無法呼吸了。
“你們這些惡心的怪物就都該去死，去死，聽見沒有，去死！！！”
“媽……”
“我不是你媽媽！！去死！”
就在哈摩因難受得快要暈過去的時候，脖子上的手忽然松開了，他像是被重新扔回水裏的魚大口的吸起空氣，不過也聽不到女人那滿含怨恨的聲音了，恢複神智從地上爬起來的哈摩因才看見站在自己身邊的幾只成年怪物。
而女人剛剛被其中一個打暈在了旁邊。
“媽媽，媽媽……”哈摩因急忙爬過去想要查看女人的情況，但是被怪物給捉起來帶着往山洞外面走“放開我，放開我！”
當然，哈摩因的這些喊叫都無濟于事，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在山洞裏面找到過自己的媽媽，他知道怪物不會容忍有傷害幼崽的生物留在山洞裏面，所以女人肯定被他們吃掉了。
他還記得女人掐着他脖子的時候說的那些話，原來對于她來說自己的存在其實很惡心。
都是他的錯，還有那些怪物的錯，都是因為他們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所以後來我找到了離我們洞窟最近的人類部落，我偷偷的觀察了很久，發現了人類之間流傳着某種儀式，能和萬能的父神母神取得聯系。”
“我也知道了這個部落正走走向衰敗，他們甚至用小孩和女人試圖誘捕怪物，在他們某次行動的時候我救下了作為誘餌的幾個小孩，并且對當時的首領提出了交易。”
“在那之後我經常故意讓怪物發現我從洞窟裏偷跑，它們會追出來，而我只要把它們引到部落裏的人布下的陷阱附近就行，它們會被抓起來殺掉，但這個方法在我還小的時候能用，逐漸長大後怪物就開始懷疑起了我，最終我被他們追殺着逃出了洞穴。”
哈摩因講自己以前的事情時，娜古就坐在旁邊安靜的聽着，她也終于清楚了哈摩因想要變成人的原因，雖然這個原因實在是很讓人難過。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了。”哈摩因看着一語不發的女孩，他有些後悔自己真的全都告訴了娜古，但是如果不說娜古肯定會很難過“我……”
“對于你母親的事情我很難過。”娜古先小聲的開口了“但我不覺得你有錯，那不是你的錯。”
“可能你覺得我說這些不太适合。”說着說着娜古又重新低下了頭“畢竟我沒有經歷過你經歷的事情。”
“你被怪物捉走過，你更能體會到我母親的處境，為什麽還能說出我沒有錯這種話。”哈摩因真的很疑惑，雖然他知道娜古記不起以前的事情，可是她看見自己雙tui間那些傷痕就沒有任何憤恨麽？
“不管我經歷過什麽都依舊會覺得你沒有做錯什麽，這不會變的。”娜古握住哈摩因的手“就像你說的，我不記得的以前肯定被怪物傷害過折磨過，但那和你有什麽關系，你不是折磨我的人，你幫過我保護過我這些才是我記得的。”
“……”
“所以你是不是人或者你随便是什麽東西都好，我都不會在意，你不管是什麽樣子對我來說都只是哈摩因。”
“你母親的事情我真的感到很遺憾，你一定很喜歡她，但是……但是我也希望你能稍微聽聽我說的，就聽一點，不要再讓自己鑽牛角尖了，你沒必要一直介意自己的血統和身份，你和其他人不一樣但也沒什麽不同。”
娜古緊張的盯着哈摩因，她生怕自己說錯什麽：“好不好？”
對于娜古說的任何話哈摩因其實都很難拒絕，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可他真的很不明白娜古為什麽會對他那麽好，他只是救過她幾次而已，這個女孩從以前開始好像就對他無條件的信任，不得不承認這種感覺很好，他甚至依賴起了娜古對他的依賴，就因為她對他永遠都是包容的态度。
她是真的一點都不介意自己身上有怪物的血統。
“哈摩因？”
“……”
“稍微考慮考慮我說的話，就一下好不好？”
“……好。”
“真的嘛？”娜古高興的更加湊近哈摩因“你會考慮嘛？”
“我會。”
哈摩因低頭看着娜古高興的臉，和她說這些時候的感覺讓他回憶起了自己小時候和母親說話，那種第一次能和別人交流自己心裏想法的愉快。
不過母親那只是他單方面的，而娜古是由衷的為他能接納她的想法而感到高興。
哈摩因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娜古耳邊垂下來的頭發：“你很開心麽，因為我願意考慮你說的話？”
“恩，當然啦！”娜古仍由哈摩因的手在她頭發上撫弄“我很感謝你願意告訴我你以前的事情，這讓我更了解你了。”
“現在我也知道你一直痛苦的事情是什麽了，這讓我覺得你好像終于肯接納我。”
“所以我很開心，不止是你願意考慮我的想法。”
哈摩因看着娜古的臉，終于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