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王——哇啊啊啊啊啊——”
大街上一個小胖子突然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将路過的行人吓了一跳,瞬間就吸引到了四周大多數人的注意,附近一隊正在巡邏的士兵更是循聲趕來。
“發生了什麽事情?”
領頭的隊率問道。
“王, 啊,嗚, 啊, 我、我的朋友被那個、那個人——”
咬了兩次舌頭總算把‘王子’兩個字給咽回去的塔爾慌張地對那個隊率求助。
只是,他的話剛說到一半,一陣噠噠的馬蹄聲響起, 那個撈起伽爾蘭跑走了的騎士又騎着馬跑回來了。
騎士一勒缰繩,駿馬高高擡起前蹄一聲嘶鳴,在衆人面前停了下來。
一頭淺黑的長發紮成一束馬尾,在腦後高高飛揚而起, 那面容英氣的女騎士一身勁裝, 身着深青色皮甲, 白膚杏眼,長眉上挑,整個人顯得生機勃勃,神采飛揚。
她騎在馬上俯視衆人,宛如一陣秋天的疾風,英姿飒爽。
“法塔雅大人!”
隊率叫了一聲, 顯然是認識這個女騎士, 臉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您又做了什麽?”
突然就被撈到馬背上, 被擄走, 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被帶了回來,被女騎士抱着的小王子一臉懵逼。
他轉頭,仰着小腦袋瞅着那個女騎士,只覺得一頭霧水。
而女騎士一低頭,就看到身前那個小孩轉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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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頭毛絨絨的柔軟金發下,巴掌大的小臉上的皮膚白白嫩嫩的,像是一捏就能掐出水來。睜大了越發顯得圓溜溜的大眼睛像是水中清澈的琥珀寶石,配着那長長的睫毛,還有微張的粉色小嘴,簡直就像是個瓷娃娃一般。
啊啊,可愛,真可愛~~
女騎士只覺得心裏被用力撓了一撓,控制不住手,揉了揉身前小孩的頭發。
哇,軟軟的,摸起來真舒服。
“法塔雅大人!”
隊率的叫聲讓女騎士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她看了一下四周人瞅着她的目光,收回揉着小孩頭的魔爪,像是想要擺脫這種尴尬的氣氛一樣低咳了一聲。
而這個時候,小胖子已經不管不顧地跑上去,在馬邊直蹦噠,那像是個球的胖乎乎的身子上下彈跳着,一邊努力跳,一邊沖着女騎士喊。
“還我,快還我,你強搶民……嗯,小孩!”
小胖孩那個字沒說出來,但是旁邊的人都聽懂了,頓時都哄一下笑出聲來。
在衆人的笑聲中,女騎士頓時就囧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隊率站在一旁,低着頭,像是在忍笑。
他想,這位大人平常總是任性妄為得很,今天竟然是被個小孩給難住了。
“我是城門衛長。”
女騎士如此說,盯着那個還在上下彈動着的小胖子。
王城的城衛軍之中設有四個門衛隊,分別負責東南西北的城門,而率領門衛隊的武官職位則被稱為城門衛長。
他們還有輪流在王城中巡視的職責。
她低頭看着身前的小孩,問:“你們兩個小孩怎麽單獨在大街上走?不怕遇到壞人嗎?你們父母呢?”
看着這金發小孩仰起來看着她的小模樣,法塔雅實在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那軟軟的小臉蛋。
小胖子眼珠子一瞪,那一句‘大膽放肆、放肆大膽’差點就吼了出來,幸好伽爾蘭轉頭看他一眼,他才忍住了。
他沖着那個女騎士喊:“別以為是城什麽長就了不起,就可以随便搶小孩了,我們出來玩關你什麽事!”
伽爾蘭也開口了,他說:“媽媽讓我出來和朋友玩兒。”
他睜着眼,一臉無辜而又乖巧的小模樣,還舉起手中的幾個碎銅錢給女騎士看。
“她說她很忙,讓我自己買糖漿吃。”
他的聲音和小胖子不同,軟軟糯糯的,像是天空軟綿綿的雲朵一樣,再配上那張天真無邪的可愛的小臉,瞬間殺傷力爆炸。
“姐姐帶你買,給你買很多很多,想吃多少都有。”
女騎士摟着他不撒手,笑眯眯地哄着他說,“小孩子單獨在路上走太危險了,姐姐幫你買了糖漿送你回家好不好~~”
伽爾蘭:“…………”
不好。
就在伽爾蘭有點着急的時候,旁邊傳來了一聲咳嗽聲,那位隊率咳了一下,像是在提醒某人。
“法塔雅大人,巡邏的時間快要結束了,您還需要去城衛司進行今天的彙報。”
那位隊率的提醒令女騎士露出惋惜的神色,她摸了摸伽爾蘭的頭,有些不舍地将他從馬背上放下去。
“記得要早點回家哦,就在這附近玩,別太靠近外城,最近那邊不太安穩。”
她叮囑了一句,然後讓身下的駿馬小跑着離去。
塔爾緊緊抓着好不容易搶回來的王子的手,看着那個女騎士離去,頓時松了口氣。
他想了想,對王子說:“王……咳,那個女人說,外城不安全,我們不要過去了,好不好?”
伽爾蘭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知道不安全他肯定不會去那個地方,他又不蠢,而且還要趕在晚飯之前回王宮呢。
他和塔爾剛走了幾步,突然後面追上來一個少年。
那少年大概十五六歲,衣服有點舊,但是很整潔,整個人看起來也很幹淨清爽。少年追上來之後,就将一個小袋子遞過來。
“小弟弟。”他說:“你掉了東西。”
伽爾蘭轉頭一看,再往腰間一摸,發現裝着令牌的小袋子不見了,大概是剛才被那個女騎士折騰了一通就掉了。
他在心裏哇了一聲,心想還好被人發現了,不然就糟糕了。因為這個令牌作用很大,萬一被有心人拿到恐怕會有點麻煩。
他趕緊伸手去接,只是剛摸到那小袋子,後面塔爾撞過來,撞了他的胳膊一下,讓他的手偏了一下,而那邊少年正好松了手,于是兩人手沒接上,小袋子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小袋子摔了兩次,繩子散開了一點,就露出了袋子裏令牌翠綠的一角。
因為袋子掉了,伽爾蘭和那個少年幾乎是同時反射性地彎腰,想要撿起來,少年一低頭,看到那翠綠的一角,怔了一下,伸過去的手也頓了一下。
于是,伽爾蘭搶先一步将令牌撿起來,沒打開袋子看,只是隔着小布袋用手摸了摸。
嗯,沒斷也沒碎,孔雀石做的東西還是比較經摔的。
他滿意地想着,重新将小袋子系在了腰間,這次系緊了一些,而且還是系在靠在手臂垂下來的地方,這樣可以用手臂護着,防止被人碰到。
“這是很重要的東西,真的很謝謝你。”
伽爾蘭道謝的時候,少年似乎在發呆,伽爾蘭一說話,他反應過來,就趕緊擺了擺手,笑了一下,然後轉身快步跑走了,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往來的人群之中。
伽爾蘭覺得他發呆的樣子有些奇怪,就多看了少年的背影幾眼。
這時,小胖子塔爾突然拽了一下伽爾蘭。
他指着路邊一個小吃攤,上面粉紅雪白的小甜糕散發出濃濃的香氣,讓他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王子,我們去吃那個好不好?”
他一臉饞相地問伽爾蘭。
伽爾蘭被他纏得沒法,又一想,反正也不能跑太遠,幹脆就沿着這條大道逛一圈吧。
于是,他就帶着小胖子跑去了小吃攤。
于是……這一吃,就沒停下來。
伽爾蘭覺得,這個小孩子的身體實在是太不方便了——不僅淚腺發達,其實前次受傷他本想忍着不哭,但是小孩的淚腺實在是太發達,根本就忍不住。現在,這個小孩的身體對好看又香噴噴的小零食也毫無抵抗力。
雖然可能沒有王宮裏的甜點好吃,但是別有一番滋味,尤其是沒人盯着、沒人喂你,自由自在地想吃什麽就買一個,走在大陸上一邊走一邊吃的感覺很開心。
于是不知不覺他們就這麽一路逛一路吃下來了……
“該回去了。”
看着開始西斜的太陽,覺得有些吃撐的伽爾蘭說,塔爾的肚子更是已經圓滾滾的了。
他想着,還是趁沒人發現之前趕緊回去的好。而且他們已經快要走到大街盡頭了,再往前就要接近外城了。
伽爾蘭想起那個女騎士說最近外城不安全的話,決定就此打住。
啧,他又不是真的小孩,怎麽可能明知不安全還往那裏跑。
王子發話了,塔爾當然是趕緊點頭。
兩個孩子就轉了身,加快了步子,想要快點趕回王宮。
伽爾蘭在前面走着,突然,一個人從他正面撞來,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讓他差點摔倒。
手臂上突然一痛,伽爾蘭一低頭,看到手臂內側被割開了一道口子,已經滲出血來。而讓他猛地睜大了眼睛的,是自己腰間綁得緊緊的小袋子不見了,只剩下被割斷的繩子。
伽爾蘭一轉頭,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是不久前的那個少年——
我的令牌!
腦中閃過這個念頭,伽爾蘭來不及多想,幾乎是本能地就追了上去。
剛跑了幾步,突然身子一輕,他整個人又被拎了起來。
這種熟悉的感覺……
一擡頭,果不其然,女騎士那張英氣的臉笑眯眯地看着他。
“真淘氣,說了讓你們早點回家,現在還在外面玩。”
去城衛司報道履職,向上司彙報了之後,打算回家的法塔雅意外又撞到了那個可愛的小孩,就又把他拎了起來。
“來,大姐姐送你回家……咦,你的手怎麽受傷了?”
“我的令——呃,護符!”
“什麽?”
伽爾蘭着急地指着眼看就要消失的那個少年,說:“那個人搶走了我的護符!很重要的!我、我家祖傳下來的!”
“別急,姐姐幫你抓住他。”
城門衛軍本來就有緝拿盜竊者的職責,法塔雅安慰了一下小孩,立刻縱馬追了上去。
眼看着那駿馬絕塵而去,感覺像是同樣的一幕再一次上演的小胖子睜大了眼。
但是這一次,駿馬可不會跑回來了,塔爾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王子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和那個女騎士一起跑去了外城。
小胖子登時就急了。
他也顧不得兩人跑出來玩的事情曝光,着急地趕回去想要找人來幫忙。
…………
……………………
那個少年是不是早就盯上自己的令牌了?
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指使他?
他們搶走自己的令牌是要打算做什麽?
是有人在暗中策劃着針對王宮、或者說針對王兄的陰謀嗎?
在追上去的那個過程中,伽爾蘭滿腦子都是‘這一定是一場策劃好的大型陰謀’這樣的念頭。
突然,駿馬停了下來,女騎士啧了一聲。
伽爾蘭定睛一看,剛才寬敞的道路已經沒了,出現在他面前的都是彎曲淩亂的小道,四處可見丢棄的垃圾,灰塵遍地,路面高低不平。
兩側都是低矮的木板房子,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幹瘦的人零零散散地站在路邊,生活的重擔以及長時間的營養不良讓這裏的人都顯得形容枯槁。
他們看到身穿城衛隊皮甲的女騎士,都害怕地避開來。
伽爾蘭忍不住問:“這裏是……”
“貧民區。”
法塔雅回答,她翻身下馬,将伽爾蘭也抱下來。
她将馬系在一旁的柱子上,馬身上有城衛隊的标識,這裏沒人敢動這匹馬。
“不過王最近已經下達了命令要把這裏重新翻修,對這些貧民本來是件好事,但是那些吸血的家夥見有利可圖一個個都湊過來了,将好事變成了壞事……啧,說了你也不懂。反正,最近這裏有些亂,你別離開我身邊。”
她這麽說着,帶着伽爾蘭向小巷子裏走去。
伽爾蘭拽了拽她,說:“既然不安全,我們就先回去,多叫些人來吧?”
法塔雅笑着摸了摸他的頭,說:“別怕,有我在,姐姐很厲害,會保護你的。”
你再厲害也是一個人。
這說不定是一場針對王的大陰謀啊。
伽爾蘭想要走,但是被法塔雅抓住手,他掙脫不開,只能跟着走。
穿過這條小巷子,再一拐彎,伽爾蘭一眼就在一個低矮的小木屋的栅欄看到了那個搶走自己令牌的少年。
心裏一凜,他警惕地看着四周,想着那個少年的幕後指使是不是就在附近,他們有多少人,自己這邊才兩個人是不是要先躲着查看一下……
還沒等他想完,女騎士已經上前一把推開虛掩的簡陋栅欄木門,走了進去。
她一伸手,把伽爾蘭也拎了進去。
伽爾蘭:“…………”
站在方寸大的小院子裏的少年剛把小布袋裏的東西掏出來,看到伽爾蘭他們進來,頓時一呆。
緊接着,少年臉上露出了發狠的、像是徹底豁出去的表情。
糟了,他要喊人了!
伽爾蘭下意識就往四周看,覺得立刻就會蹦出一群人來。
然而……
只見少年将手中的令牌往木樁上一放,抓起一塊大石頭就狠狠地砸了下去,一下子就将令牌砸得粉碎。
然後,他幾步沖到伽爾蘭和女騎士面前來,伽爾蘭還沒從他砸碎令牌的行為中反應過來,就看到這個少年雙膝猛地一跪,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偷東西的是我!你們抓我吧!”
他使勁地磕着頭。
“可是求求你們,那個孔雀石的護符反正已經碎了,留下來給我媽媽用吧——我媽媽快要死了,求求你們!”
伽爾蘭:“…………”
等等,說好的幕後主使和大型陰謀詭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