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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荷衣倒下時她所看見的天空是紅色的。紅色的雪,紅色的樹,樹上遠遠的,有一個白色的衣影。漸漸的,一切又都變成了紫色,淡紫色,淡紫色的星空,淡紫色的雪,淡紫色的梧桐樹下,是一群群在草叢中飛來飛去的螢火蟲。蜻蜓撲閃着透明的薄翼,通體發着妙曼的藍光,優雅地從耳邊斜掠,那聲音就好象蜂兒一樣鳴叫着。橘樹上的橘子被月光照得格外澄亮,每一個橘子上都歇着一個小小的,穿着白衣,提着紅燈籠的女孩子。她們伸着腿,攏着手,張開櫻桃般的小口,款款地唱着一首似曾相識的歌……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帶女蘿。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她迷迷糊糊地似乎睡去許久,卻被一陣尖銳的疼痛喚醒。

一只手在輕輕地摸着她的臉。手是冰涼的,居然,比她漸漸冷下去的臉還要冰涼。

她緩緩地,艱難地睜開眼,看見一張熟悉的臉,蒼白而俊俏,眼眸如秋山般深邃,看着她時,卻有一絲說不出的暖意。慕容無風一襲白衣,坐在她面前。

她勉強地笑了笑,不敢看,卻知道劍還插在自己身上。

“你是……怎麽……下來的?”她喘着氣,問道。

她并沒有躺在雪地裏,而是躺在慕容無風的懷裏,他正小心的抱着她,似乎要用自己身體裏所有的熱量去濕暖她。

“當然是爬下來的。”慕容無風在她耳邊輕輕地道。

“你……會爬樹?”她居然想笑。

“往下爬還是會的。”他神色蒼白,卻很冷靜地看着她。

“我怎麽……沒有看見?你爬樹的樣子一定……一定……”她咳了兩聲,咳出一口血沫。

“你暈過去了。”一邊說着,他一邊用袖子輕輕擦掉她嘴邊的血痕。

“慕容無風,趁我還沒死,咱們聊聊天吧。”莫名地,忽然有了一絲惆悵,為什麽相聚總是這麽短,離別卻這樣長?她輕輕地道:“你說,我穿紅衣裳……好不好看?”

“好看。”他深深地看着她,道:“你穿什麽衣裳都好看。”

“我怕看見我自己的血……”

慕容無風心中一陣酸痛,難道,她竟是抱着必死的念頭來的這裏?

“荷衣,你看着我。”他的臉幾乎是貼在她的臉上了。“從我們見面的第一天起,你就像一條鮮魚一樣活蹦亂跳。”

“你一說……說起鮮魚,我倒是挺想喝……喝魚湯的。”看着他傷心的樣子,荷衣不免又要開玩笑了。

“你不會死。”他的目光深深的,好象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倘若你死了,我就在這裏陪着你。永遠陪着你。”

“無風,別管我,你要……要快些想法子離開這裏啊。這裏太冷……”她有些着急了。

“不冷,和你在一起,一點也不冷。”他摟着她,喃喃地道。

“無風,為什麽我身上……一點也不痛?”她忽然問道。

“我點了你所有止血的穴道。還有……還有一些會讓你全身麻痹的穴道。”他輕聲道。

這些能讓全身麻痹的穴道荷衣也略知一二,但卻極其危險,江湖上從沒有人誰敢在自己身上輕易嘗試。一旦失了輕重,便會立時斃命。這種輕重,也許只有慕容無風才能夠掌握。

“無風,聽我說。”胸口一陣急痛,她忽然感到一陣窒息,一時間,話變得急促了:“你是可以離開的。拿着這個哨子……我來的時候,以為可以把你救出來,所以……所以預先在樹林裏藏着一輛……一輛馬車。”

“車上有沒有金創藥?”他立即問。

“沒有,只有一些,一些你常用的藥。是崔大夫給我的。他們……總管們不同意我來……救你。我是悄悄地來的。”她帶了好些包他每天必需服用的湯藥,心疾發作時必用的藥丸,治風濕的藥酒,風寒之類的成藥。

他吹響了哨子,果然,從林中跑出來了一輛馬車。這馬大約是跟了荷衣多年的老馬,已有了靈性,一聽到哨音,居然把馬車正好停在了兩個人的面前。

慕容無風把荷衣輕輕放在地上,雙手支地,拖着身子,辛苦萬狀地爬上馬車。

腦子裏,忽然閃出了許多“如果”。如果他有一雙健康的腿,如果他也會武功,如果……,荷衣就不會……。

他咬了咬牙,強迫自己把這些“如果”趕出腦外。

這世界上原本沒有“如果”。總是說“如果”的人,并不明白人生的艱難。

馬車裏有他平時外出時需要的所有東西,一個裝滿炭的火盆,幾條厚毯,換洗的衣裳,水,幹糧,藥箱,幾包藥,還有,最重要的,他的輪椅。

他把所有的藥包拆開,從中抓出他所需要的幾種藥,放到炭盆裏,焙烤成粉末。接着把一件衣裳全部撕成長長的布條。然後他抛下輪椅,抓了一條厚毯,帶着粉未和藥酒,來到荷衣面前。

她身後的雪是紅的。嘴唇卻是白的。在寒風中,她堅持不了多久。

“怎麽樣?我是不是有備而來?”荷衣看着他,有些得意洋洋地道。她的身子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着,臉色也變得愈加可怕。她知道如果能把慕容無風救出來,從這裏慢慢走回雲夢谷,也要至少四天功夫。四天當中,他當然需要車上這些東西。

“好極了。”他恢複了冷靜,又恢複到了他平時那種冷淡的樣子。複又從輪椅坐回地上,用厚毯将她一裹。

“荷衣,你是喝酒的。”他咬開藥酒的瓶塞子。

“這是……這是藥酒,你擦身子用的,苦死啦,我才不喝呢!”她亂叫了起來。

“味道不錯的,不信,我喝給你看。”他一仰頭,咕咚地喝下一口。

“不。”她堅決地說:“不要給臨死的人喝不好喝的東西,我的鬼魂會恨你的。”

“聽話,荷衣。”他擡起她的頭。

“要不,先……先做個呂字?”她突然悄悄地道,臉紅紅的。

“‘呂’字?”他惑然:“什麽呂字?”

“呆子,笨瓜!”她急紅了臉,“你……”話沒說完,唇已被堵住,他開始深深地吻着她了。

深深地,長長地吻着,好象呼吸都已全變成了他的。而腹部忽一陣絞痛,他已拔出了劍。

所有的粉末都灑在傷口上,在關鍵之處,塗上了荷衣随身帶着的一點金創藥。然後他開始飛快地包紮好傷口,将她抱起來,送到了馬車上。

幸虧她帶來了輪椅。不然,他只怕就算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一定能把她弄到馬車上而不觸動她的傷口。如果沒有馬車,他們也只好坐在樹底下,活活凍死。

聰明的女人在任何時候都是聰明的。

雪輕,風冷,爐紅。

二月裏刺骨的寒氣似已被厚厚的車簾擋在了門外。荷衣裹着好幾層厚毯,橫卧在椅座上,爐火暖融融地放在身旁,紅紅的火光襯着她的臉色愈發灰白可怕。

她失的血太多,傷口太深,以至于包紮之後,連慕容無風都不敢肯定她的血是不是已經完全止住。何況,他們也沒有足夠的藥。常人在這種情形之下,一個時辰之內就會死掉。因是習武之人,荷衣才能挺那麽久。

“你覺得暖和麽?”慕容無風神情鎮定地問道。

——看到情況危險的病人,不論你自己心裏會有多麽緊張絕望,絕不能對病人有半點顯示。

——個大夫的手必須非常穩定,為了維持這種穩定,你必須要和病人保持距離。倘若你太同情他,你的手就會軟,就會不肯試,不肯冒險,就會喪失許多機會。

他經常這樣教自己的學生。

荷衣點點頭,輕輕地道,“我來之前問過幾個當地人,倘若我們往前走,走一整天,就會有一個大一點的村子。”她的眼睛還是明亮的,說話的聲音雖小,卻保持着和平常一樣的語速。

慕容無風點點頭,心理計算了一下。回程大約要四天時間,而且一路上路途兇險,渺無人煙。看來只能往前走,走到村子裏,停頓下來,或許有助。也許村子裏有藥鋪,這樣藥也有了。

“你會不會趕馬車?”她忽然問道。總不能兩個人都坐在車廂裏,讓車停在半路上罷。

話一出口就後悔了。這還用問麽?慕容無風一向是坐馬車的人。只怕連馬鞭子是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果然他老老實實地道:“沒趕過,不過,不應該很難。”

“這是我的馬,會自已往前走,你只用在它慢下來的時候打一鞭子就好。”她的聲音開始越來越小,越來越細,幾乎有些聽不見了。

慕容無風把自己裹在一件厚袍之中,爬到前座上,道:“你放心。躺着別動。”

馬車緩緩前行。山路崎岖,一條羊腸小道似乎是無邊無際地向前漫延着。天上還飄着小雪,路漸漸地淹沒在了雪中。走了大約三個時辰,慕容無風每隔半個時辰回到車廂裏探視一次。雖然氣息奄奄,荷衣卻硬撐着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搭着話。明眼人卻看得出,她的腦子已漸漸有些不大清醒,只是靠着一口底氣頑強地堅持着。不想讓他太過擔心,畢竟,他自己的身子也不牢靠。兩天前,他還是一個連起床都困難的人,現在卻要在這幾乎能要了他命的天氣裏,一邊辛苦地趕着馬車,一邊照料她的傷勢。

雪中的天地是如此的寂靜。天漸漸地黑了。

不遠處,竟有一點燈光從樹縫之中透了出來。

難道荷衣聽錯了?那村子其實并不遠?可看情形,卻不像是村子。因為燈光只有一點,小小的一點。走近一看,是兩間破破爛爛的屋子,大約是獵人所居。

有燈,當然有人。

無論如何,他們得下車歇息一宿。一來荷衣的傷口要縫合,換藥。二來,馬也累了。

吃力地,把輪椅放到地上,坐上去,然後把荷衣抱了下來。她的臉色愈加灰白,軟綿綿地靠在他的懷裏,微弱地,辛苦地呼吸着。

他敲了敲門,門“嘩”地一下打開了,出來了一個極精壯的大漢,開門的時候,手裏還拿着一個燒餅。他穿着一件虎皮夾襖,一副獵人打扮。

慕容無風微微一笑,道:“這位兄臺,我們是過路人,本想連夜趕路,不料遇見風雪。不知可否在貴處求住一宿,明早即離。到時自當依例拜納房金。”

獵人将二人打量一番,沉聲悶氣地道:“我這裏只有一張床,兩位要住,只能住在柴房裏,若不嫌棄,就進來罷。”

慕容無風道:“只需片處容身即可,不敢多擾。”

獵人看見他雙腿不便,便要接過荷衣,慕容無風一讓,淡淡道:“多謝。她有重病,不能輕易移動,還是由我來罷。”

柴房裏有一個水缸,一個竈臺,地上卻全是泥水,肮髒不堪。所幸牆角裏堆了幾垛幹草。慕容無風只好将幹草厚厚地鋪在地上,墊上從馬車帶下來的毯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把荷衣放到毯子上。

竈上還有餘火,添了幾把柴之後便旺旺地燒了起來,頃刻間,已燒好的一鍋熱水。門拴早已破損,兩片門板輕輕地掩着,被風吹得吱吱呀呀地亂晃。慕容無風淨了淨手,用僅剩的藥粉,兌着水,調出一碗黑黑的藥膏。

做了這一切,他解開纏在她腹部的繃帶,洗淨傷口,然後從藥箱裏,拿出一只薄而鋒利的小刀,先放到火中烘烤,又放到藥酒裏浸泡。

荷衣看着他,渾身不禁發起抖來。小聲道:“會很痛麽?我……我從小就很怕痛。”

慕容無風笑了,道:“楚女俠居然怕痛?說出去,只怕別人會笑死。”

“就是怕痛我才苦練輕功,為的就是逃……逃得快些。”她神情緊張地盯着他手中的刀。

“我已用針封了你的周身大穴,現在你除了頭能動一動之外,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都沒有感覺。只怕你要象這樣子躺上十天,等傷口愈合了,我才敢解開你的穴道。”他一邊說,一邊開始觸摸她的傷口。

有史以來第一次,面對一個病人頗為躊躇,他遲疑了半晌,居然下不了手。

咬着牙,用小刀重新剖開腫漲着的傷口,擺弄着羊腸線,一層一層地縫合着,頃刻間,已縫合完畢。自己的手,第一次,不由自主地顫抖着。

塗上藥膏,用熱水将她冰冷的全身敷了一遍,然後套上一件幹淨的白衣。知他有潔癖,她帶來的白衣竟有十件之多,而她自已的替換衣裳卻忘了。

清理完了一切,掩好被子,他默默地注視着她,良久,忽然道:“荷衣,小時候……有人常常欺侮你麽?”她的背上有好幾處淺淺的傷痕,雖已年代久遠,他卻想象得出當時應該是什麽樣子。

她笑了笑,避開他的眼睛:“我這麽厲害,怎麽會有人欺侮我?不過是小時候頑皮,摔跤摔出來的印子而已。”

她只顧自己說着,卻忘了慕容無風是大夫,自然能夠分辨各式各樣的傷痕。他低頭,沉默,不再追問下去。

“你呢?你小時候是什麽樣子?”她反問道,努力想把輕松的氣氛撿回來。

他淡淡地道:“不大記得了。”

——兩個人之間,為什麽總有一些談論不下去的話題?她要隐瞞的是什麽?

“早些睡罷。你累了。”不等荷衣再度開口,慕容無風果斷地中斷了談話。

他半躺在離她十尺之處的一個草垛旁,叮囑道:“夜裏如有什麽不舒服,一定要叫醒我。”

“恩。”她把臉朝向他,看着他閉上眼,迅速地睡着了。

一燈如豆。燈影裏,他的臉蒼白清俊,劍眉朗目之下是挺直的鼻梁和秀美的嘴唇。睡着時候,他的眉頭是蹙着的,仿佛連睡覺的時候都在思索。荷衣看着他,失笑了。心中湧起萬般憐意。雪白的袍子歪歪斜斜地搭在他身上,愈發襯出他蒼白得近乎沒有血色的肌膚和苒弱的身子。十幾天不見,他竟消瘦得厲害。

她癡癡地看着他,過了很久,才感到一絲倦意。卻無法入睡。

身子絲毫不能動彈。這絕不是一種好受的滋味。她很快就煩躁了起來,想動,想說話,哪怕是只是動一動腳指頭也好。

她只好轉了轉唯一能動的頭,心頭掠過一縷悲哀。難道這就是他風痹發作時的滋味麽?

門忽然開了。那個獵人忽然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她只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他要幹什麽,因為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刀,一把砍柴的大刀。而他的眼卻是死死地盯着自己。

她不能動,一動也不動。她也不能叫。一叫,那把刀第一個要砍的人,就是慕容無風。

獵人走到她身旁,掀開了她的毯子。然後一把脫光了她的衣裳。他的眼中有一種近乎瘋狂的神色,一種難以言狀的興奮,他開始脫自己的衣裳,開始親她的臉,親她的身子,然後開始做……沒有任何感覺。雖然惡心得要命。她看着他在她身上快樂地喘息着……她知道自己的傷口正在流血。縫合之處,正在崩裂。她只希望自己能快些免掉這份恥辱,快些死去!

那喘息已快到了最興奮的時候,獵人開始陶醉般地哼出了聲音。

一個白影撲了過來!

兩個人迅速地扭打起來。這是一種極原始的肉搏,兩個人在地上滾來滾去,看不見誰究竟占了上峰,只知道獵人的刀一直都在狂劈着,卻始終沒有劈到慕容無風,倒是砍得地面上金星亂迸。

很快獵人終于把慕容無風壓倒在地,柴刀向他猛劈了過去!

“撲”的一聲,慕容無風的肩上已中了一刀!鮮血頓時狂湧了出來。獵人勝利地獰笑着。舉起刀,再次向慕容無風的頸部砍去!

瞬時間,一只纖細的手指閃電般地拂過了他的致命要穴!

慕容無風沒有內力,也不會武功,但他是神醫。

所以他不用費力就可以輕易封住一個人的穴道,比任何一個練過武功的人還要有效。

“當啷”柴刀掉在了地上。人卻還在掙紮着。慕容無風翻起身子,拾起刀子,毫不留情地向他的頭上砍去。

血,腦漿,濺了他一身。他卻像着了魔似地砍着,一直砍到荷衣在一旁喊道:

“無風,住手……他……他早已死了!”

他扭過頭,爬到她的身旁。神色卻暴怒得近乎瘋狂!臉也因痛苦而扭曲着。

“我沒事……他沒……沒把我怎麽樣……”她平靜地看着他,赤裸的身體在寒風中顫抖着。

“為什麽不叫醒我?”他雙目直盯着她的眼,目光尖銳得幾乎要将她的靈魂挖出來。而他的聲音卻是抑制着的,冷酷無情的,好象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充滿譏諷。

她不說。只是寧靜地看着他。

“你不說,就讓我來說。”他惡狠狠地捏着她的手,惡狠狠地吼道:“因為我是殘廢,保護不了你,對不對?”

他的肩頭是殷紅的一片。而她的眼中已滿是淚水。

他用毯子掩住她的身體。将柴刀“砰”地一扔,坐上輪椅,沖出門外。

而她,恥辱,委屈,憤怒,擔心,竟暈了過去。

※※※

辛家莊。

辛大娘起得很早,她幾乎總是村子裏起得最早的人。早飯的炊煙還沒有升起,她已開始蒸第三批饅頭。辛大娘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寡婦,兒子一家人早幾年前就跑到山外的城裏謀生去了。一年也就回來一次。而她自己卻靠着賣饅頭和一點積蓄養活着自己。

她通常一大早要蒸上五鍋饅頭,拿到集市裏去賣。辛家莊雖小,在這遠近幾百裏的山地中也算是最大的村落,每三天必有一個集市,遠近幾十裏的山人都會挑着東西來這裏買賣。

勤勞的山人以打獵為生的居多。近幾年來山裏的貂子多,狐貍多,豹子也多,倒吸引了不少皮貨商人前來收購。是以有史以來,村子裏漸漸的有了些外鄉人。村子裏沒有客棧,外人來了,也是胡亂地敲着各家的門。山人良善,好客,也好奇,加之外鄉人大多出手也大方,所以大家都喜歡外地人。

辛大娘收拾起剛蒸好的一鍋饅頭就聽見了敲門聲。

那是一種極斯文的聲音。好象怕驚擾了誰,又好象不得不敲,是以敲了很久,辛大娘才把它從爐膛裏哔哔剝剝的柴火聲中分辨出來。

她打開門,看見門前停着一個滿是泥濘的馬車,一個極清俊的白衣人坐在一張鑲着兩個木輪的椅子上,懷裏還躺着一個臉色發黃的女人,也穿着白衣,卻雙眼緊閉,顯然是在昏迷當中。

山裏人很少有長得好的,大家都在辛苦地讨着生活,牙黃,眼黑,滿頭的惡瘡,身子也因長年辛苦勞作而歪歪斜斜。而這白衣人卻是令人驚嘆的英俊,令人羨慕的幹淨,甚至他的指甲都雪白得沒有一絲污垢。他的輪椅雖在泥地裏行了一段,卻是巧制之作,居然沒有在他雪白的袍子裏濺出一點泥漬。

兩個人的臉色都蒼白得可怕。而白衣人的微笑卻十分迷人。他原本有一雙冷峻的眸子,笑的時候卻如陽光普照,春回大地般地溫暖。

還沒等他張口,辛大娘就笑了起來,道:“客人是來求宿的罷?”

白衣人點點頭,道:“不知……”

“有,有,我兒子的房子就在隔壁,有自己的廚房,倒還幹淨。我馬上替公子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了。”仿佛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麽,生怕丢了這個客人,她搶着答道。

“如此,多謝了。大娘貴姓?”

“姓辛,公子怎麽稱呼?”

白衣人正是慕容無風,他遲疑了一下,道:“姓吳。這一位是……”他看了看懷裏的女人,有些發窘,似乎不知道該怎麽介紹。

辛大娘笑了,道:“如果兩位想分開住,我可以和這位姑娘住在一起。她好象病得不輕,我這就去把炕燒暖起來。”

慕容無風想了想,結結巴巴道:“我們是……是住在一起的。”

“那她就是你的老婆。”辛大娘向他擠着眼睛。

他的臉微微有些發紅。過了一會兒道:“我的腿不大方便,能不能……”他望着腳下的門檻。

“這個好辦。”辛大娘一閃身從房子裏拿了一個柴刀,把兩個房子的門檻立時拆了下來。慕容無風轉動輪椅,來到客房裏,将懷裏的女人輕輕放到床上,蓋好被子。

辛大娘給他端來一杯熱茶,兩個饅頭。他很客氣地接過,道:“多謝。”

他吃饅頭的樣子也很斯文。喝茶的樣子更斯文。辛大娘從來沒見過一舉一動都這麽斯文講究的人。

“大娘,這裏附近有沒有藥鋪?”慕容無風忽然問道。

“有,不過不大。大夫是從外地請來的,姓劉,醫術怪好。每隔九天才來一次呢。那時候方圓幾十裏的人都趕過來瞧病。你要去,得早早地起來才好。他不在的時候,坐堂的是他的徒弟,水平要差些。你們來得巧,今天他正好在,要不,我這就帶你們去看病?”

慕容無風淡淡一笑,道:“看病倒不用,我只想去抓些藥而已。”

燒上炕,安頓好了一切,兩個人一起來到藥鋪門前。

大夫還沒有出來,門口已排了長長的隊,有背着孩子的,有趕着馬車拖着病人的,扶老攜幼,辛大娘幹脆把自己的饅頭攤子也擺在了藥鋪旁邊。

還沒有瞧過病開過方子,買藥的人當然就很少。

辛大娘帶着慕容無風來到櫃臺邊,招呼着道:“阿水,你爹爹在麽?”村子小,人人都認識。阿水是個十六七歲的健壯小夥子,阿水家是村子裏少數能識字的幾家之一。阿水的爹自然就是藥鋪的老板。

“阿喲,辛大娘,您老怎麽來了?怎麽?瞧着我們這裏人多,把饅頭鋪子也搬過來了?”一個胖胖的中年人走了出來,熱情地和辛大娘說着話,卻拿眼不停地打量着慕容無風。

山裏人好奇,倒也罷了,阿水爹是村子裏唯一見過些世面的人,卻也禁不住為白衣人淡雅如菊般的氣質所折服。

白衣人沉靜地聽着兩個人的對話,一言不發地等着他們說完。

辛大娘道:“這位吳公子是我家剛來的客人,他娘子的身子有些不大好,想找你蕭老板抓點藥。”

蕭老板哈哈一笑,道:“你們今天來的正好,劉大夫已經到了,正在我屋子裏喝茶呢。吳娘子在哪裏,請大夫瞧一瞧豈不更妥當?”

白衣人輕輕咳嗽了幾聲,臉色有些煞白。蕭老板心裏道,莫說你娘子,就是你自己看上去,都像是有病的樣子。白衣人輕輕地道:“多謝,這個卻不必。藥方子我記得住。”

“阿水,過來抓藥。”蕭老板扯着嗓子喊道。

“勞駕,我要當歸、澤瀉各五錢,川芎、紅花、桃仁、丹皮各三錢,蘇木二錢,杜仲一錢。一式十份。請問,有沒有七厘散?”白衣人口齒清晰地說道。

蕭老板道:“七厘散……這種貴重的成藥小店沒有。”

白衣人笑了笑,道:“成藥沒有不要緊,可以現配。請給我朱砂一錢二分,麝香一分二厘,梅花冰片一分二厘,淨乳香一錢五分,紅花一錢五分,明沒藥一錢五分,血竭一兩,粉口兒茶二錢四分。研末之後,照原量做上十份。”他說得很慢,阿水倒是手腳很快,拿出一疊紙,從藥櫃子裏飛快地抓着藥。

白衣人靜靜地看着他,指了指其中的兩種藥,道:“這兩個……不對。這不是蘇木,這也不是血竭。”阿水吐了吐舌頭,連忙更換。

蕭老板笑着道:“看來公子對藥所知不少。”

白衣人笑了笑,道:“我自己也常常生病,所以藥見得多。”

蕭老板飛快地打着算盤,道:“一共是二十一兩銀子。”

白衣人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遞給他,道:“這是五十兩銀子。”

蕭老板笑了,沒有接,道:“山裏人不知道銀票是何物,我們只收現銀。”

白衣人一愣,想了想,道:“你們這裏,有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兌換銀票的?”

“沒有。銀票是城裏人用的東西。這裏沒有人相信銀票。”蕭老板道。

白衣人道:“抱歉,我沒有現銀,連一文都沒有。可不可以……”

“本店從不賒帳。”看着他要了一大堆貴重的藥,到頭來卻沒有銀子,這藥早都混到了一起,研成了末,蕭老板的心裏,便十分不高興起來。

辛大娘看着慕容無風失望的樣子,道:“公子,我們村子小,從來都沒有人見過銀票,也不知真假,不如,我這裏還有三十文錢,先買些簡單的藥,湊合着用一用?”

她賣饅頭,一天也不過掙個十文二十文的,三十文錢對她來說,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慕容無風道:“多謝。不過,能不能這樣?蕭老板。這些藥,我先拿回去,算我賒帳,我在這裏幫老板幹幾天活,再把錢掙回來?”

蕭老板一翻白眼,道:“我這裏不缺人手。”

慕容無風道:“你請外地的大夫來看病,診費,路費,招待費,應該不少罷?如果你請我,我只要診費,其它的費用都可以免掉。我還可以日日都來,用不着讓病人等九天。”

“你也是大夫?”蕭老板将他從上到下地打量。這人可不是瘋了,臉色蒼白,雙腿殘疾,倒也罷了,還不停地咳嗽。連自己的病都看不好,哪裏還有病人肯來找他?

白衣人點點頭。

“要不這樣,你今天就和劉大夫同臺診病,如果你真的有病人,也治得好病,我就請你。不過,診費只能是劉大夫的一半。人家是大鎮子裏的名醫,年紀大,有經驗,而公子你……”

“我的診費一分也不能比他少。”白衣人淡淡地道:“老板是生意人,當然知道是什麽貨就得賣什麽價。”

“你……”蕭老板一時結舌,那白衣人看上去明明欠了他的帳,卻擺出一幅帶價而沽的樣子。

“咳咳。”劉大夫從內屋裏踱出來,一邊撚着胡子,一邊捧着手裏的紫砂壺,道:“蕭老板,時辰到了,我開診了。”

白衣人擰轉輪椅,沖着他一拱手,道:“劉大夫,敝姓吳,是蕭老板新雇的坐堂大夫。今天病人多,我們同時出診,到時還要多多請教。”

蕭老板心中暗暗詫異。這白衣人原本話很少,很文靜的樣子,一到掙錢的時候,卻是咄咄逼人,當仁不讓。

劉大夫出來的時候,正好聽見他說診費一分不少的話,心下頗不高興,再瞧瞧他一幅苒弱的樣子,更是不宵。不禁冷哼一聲,白眼一翻,道:“年輕人輕狂,你師傅是誰?”

白衣人見他翻白眼,神色更加冷淡,道:“家師仙去多時,名不見經傳,不提也罷。”

劉大夫道:“那好,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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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噩夢折磨幾近要挂的徐直決定遵循夢境提示,他眼前豁然打開了一個新世界,不僅不吐血,還身強了,體壯了,邁步上樓都不喘息了。更牛的是,夢境世界中某些技能和東西居然可以帶入到現實世界,這下,發啦啦啦。即便是一只弱雞的叢林妖精,那又有什麽要緊呢,徐直笑眯眯的手一劃,給隊友頭頂套上一層綠光……(參考元素英雄無敵4,英雄

    爽文 連載中 509.1萬字
  5. 唐雪見肖遙

    唐雪見肖遙

    唐雪見肖遙是唐雪見肖遙的經典玄幻小說類作品,唐雪見肖遙主要講述了:唐雪見肖遙簡介:主角:唐雪見肖遙站在離婚大廳的門口,唐雪見想到了八年前和肖遙領證結婚的日子。
    也是這樣的下雪天,很冷,但心卻是熱的。
    不像此時,四肢冰涼,寒氣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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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爽文 已完結 253.7萬字
  6. 三國重生馬孟起

    三國重生馬孟起

    醒掌天下權,醉卧美人膝,五千年風華煙雨,是非成敗轉頭空!

    爽文 已完結 1443.1萬字
  7. 都市陰陽師

    都市陰陽師

    【免費新書】都市燈紅酒綠,但是妖魔食人。陰影之下,幾乎每日有人消失。正如當年震驚全國的僵屍事件以及貓老太太……然而人乃萬靈之長,妖魔食人,自然也有降妖佛魔者出世。全真、正一、高僧、世家、門派……白天,他們各司其職;夜晚,他們斬妖除魔!且看偶得陰陽師傳承的林凡如何駕馭飛劍,震懾三界!

    爽文 連載中 488.8萬字
  8. 小閣老

    小閣老

    站在你面前的是:
    大明王朝的守護者,萬歷皇帝的親密戰友,內閣首輔的好兒子,十六、十七世紀全球首富。
    控制吏部三十年的幕後黑手,宗藩制度的掘墓人,東林黨口中的嚴世藩第二,張居正高呼不可戰勝。
    海瑞的知己,徐渭的東家,利瑪窦的剃度人,徐光啓等六位狀元的授業恩師。
    大明詩壇遮羞布,七百餘種各學科書籍撰寫者,兩千七百餘項專利的發明人,現代大學與科學的奠基者。
    海外漢人的保護神,新航路的開辟者,大洋秩序的維持者,全球大型工程的承包商。
    禍亂歐洲的罪魁禍首,德川家康的義父,塞巴斯蒂安的拯救者,一心為民的小閣老。

    爽文 已完結 542.7萬字
  9. 陰陽鎮鬼師

    陰陽鎮鬼師

    新死描眉施黛,久亡畫皮雕骨。
    身邊的人未必是人,久聞的故事也未必只是故事。

    爽文 已完結 658.9萬字
  10. 都市之不死天尊

    都市之不死天尊

    在血海中崛起,從寂滅中複蘇,當雷霆劃破長空,葉軒從血海中走出……
    PS:本書主角冷酷無情,本書不聖母,不見女跪,這是一個血海大魔王回歸都市的故事,也許……本書有你想要東西

    爽文 已完結 454.8萬字
  11. 神武天帝

    神武天帝

    陸宇,神武天域最傳奇的聖魂天師,卻被妻子與兄弟聯手暗害,重生到數百年後的同名少年身上。
    重活一世,陸宇立志要手刃那對狗男女,以武逆天,重回天域,融煉萬法,稱尊天地!

    爽文 已完結 720.3萬字
  12. 光怪陸離偵探社

    光怪陸離偵探社

    一扇門在眼前展開。
    邪惡在茁壯生長,竊竊私語聲從門內後溢出。
    怨毒的複眼一閃而逝,想要沖出的存在被阻隔在內,蠱惑的低語耳畔回繞。
    黏糊糊的粉色腦子低聲嘟囔。
    披着黃衣鬥篷的人影安靜觀察。
    充滿腥氣的污泥般的墨綠色存在冷漠注視。
    一串奇妙的肥皂泡泡釋放出友善——無論如何,它們誠摯邀請陸離,參加這個瘋狂的派對。
    陸離邁步進入,步伐堅定不移。

    爽文 已完結 338.5萬字
  13. 太古吞天訣

    太古吞天訣

    人族主宰天海界九百萬年,前後誕生了九位仙人。
    而今,百萬年已過,第十位仙人遲遲不出,恰逢妖族皇者臨世,咄咄逼人,鬼族挑撥離間,居心叵測。
    一時間暗流湧動,大戰不可避免。
    仙界棄子古塵意外覺醒吞噬武魂,修太古吞天決,開啓了一條吞噬諸天的無敵之路。
    他是否能成為影響三族大戰的關鍵,成為第十位仙人。
    仙、神、帝、尊,四大境界。
    千般法術,萬般神通。
    這是一個波瀾壯闊,奇幻瑰麗的玄幻世界。
    天海界境界劃分:煉體,凝魂,萬化,真人,金丹,元嬰,化神,飛升……

    爽文 已完結 287.3萬字
  14. 都市之少年仙尊

    都市之少年仙尊

    九玄仙尊林亦在渡劫飛升之時,不幸遭遇傳說中龍的襲擊,殒命天門臺,從而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時候,成為地球高二學生林亦,同時發現左手位置,被封印了一條龍。
    從此,林亦以一種絕強的姿态屹立于新的世界中,拳打惡霸老流氓,腳踢闊少敗家郎。
    于是,一場別開生面的強者崛起路,正式開啓。

    爽文 已完結 623.8萬字
  15. 絕世戰魂

    絕世戰魂

    家族少主,天生廢魂,在機緣巧合之下,覺醒了太古神秘的戰神之魂,從此之後,一路逆襲,邂逅仙姿美女,碾壓九界天才,無所不戰,無所不勝!
    秦南︰重情重義,無所畏懼,偶然獲得戰神之魂,開始了場逆天之旅。
    妙妙公主︰貪財,愛喝酒,遺失藥園的公主,本體是九轉靈仙參。
    青龍聖主︰戰神左手中指所化,只為了等待秦南長大,融入秦南體內。
    飛越女帝︰因不滿蒼岚大陸的武魂規則,從而自創逆天功法,挑戰蒼岚天神,成為萬古以來第一個飛升之人,從而稱之為飛越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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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神話版三國

    神話版三國

    陳曦看着将一塊數百斤巨石撇出去的士卒,無語望蒼天,這真的是東漢末年?
    呂布單槍匹馬鑿穿萬人部隊,這怎麽看都不科學。
    趙子龍真心龍魂附體了,一劍斷山,這真的是人?
    典韋單人護着曹操殺出敵營,順手宰了對面數千步騎,這戰鬥力爆表了吧!
    這是不是哪裏有些不對啊,陳曦順手摸了一把鵝毛扇揮了一下,狂風大作,嘆了一口氣,“這是神話吧,我自己都不正常了。”

    爽文 連載中 1269.7萬字
  17. 重活之逍遙大明星

    重活之逍遙大明星

    2018年的胡毓重活了,回到了公元2004年的學生時代,他發現,他回到的是一個與地球有九成相似的平行空間。
    上一世,胡毓是一個潦倒小明星,這一世,熟知未來娛樂圈發展軌跡的他要成為逍遙大明星!
    新書《傳奇天王系統》正在連載,希望大家能夠動動小手指,點個收藏,莫殇拜謝!!!小說關鍵詞:重活之逍遙大明星無彈窗,重活之逍遙大明星,重活之逍遙大明星最新章節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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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 都市超級醫仙

    都市超級醫仙

    本書又名《美女總裁的透視醫仙》。
    “醫生您好,總裁請您去做她的貼身醫師。”
    “不去,還有好多病人等着治療呢!”
    “我們老板長得可好看了!”
    “早說不就行啦!”

    爽文 已完結 742.8萬字
  19. 道

    踏入仙途,風雲險惡,
    幾度險死還生,幾度魂斷欲亡。
    一路前行伴腥風血雨,求仰不愧天,求俯不怍地。
    當有一日,迎風直入九霄,揮手撥雲霧,俯茫茫蒼生,以我之筆,建鼎立道。

    爽文 已完結 626.7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