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弱雞
這樣的畫面倒是青汐沒料到的,雖然她一直無法判斷華遙到底會不會武功,但是內心深處還是傾向于認為他本身就是一個絕頂高手,否則也不會刺殺了他十三次還弄不死。
而九尾狐妖這一掌其實并沒有使用任何妖法,但凡是會點武功的人都能輕易地感知到掌風的方向,化險為夷。華遙卻硬生生地挨了這一掌,除非他真的不會武功,要不然就是演技着實太好。
符苓覺得看得很過瘾,邊磕着葵瓜子邊問:“師姐,我們要不要救他呢?不然他就快要被打死了。”
青汐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添了一壺茶道:“那就等他被打死吧。”
符苓:“……”
九尾狐妖伸出右掌一吸,華遙頃刻間又被壓到了她的身下,完全動彈不得,而她此刻的表情和之前的魅惑銷魂大相徑庭,精致的眉眼倏地透着一股逼人的清麗冷豔。
青汐這樣凝視着她,驀地想起五百年前,她征戰白國時因誤入狼妖布下的千剎陣而結識了同被困在陣中的九尾狐妖紅月,那時的她也是這樣清冷的眉眼,這樣寂靜的神情,多看一眼都覺得冰涼。
華遙此刻無疑居于下風,從青汐的角度看,他的左邊肩部的外衫落在手肘處,luo*露出的肩部看起來看起來有些奇怪地塌陷,額上漸漸沁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青汐推測應該是斷了骨。
她當年征戰沙場時也斷過骨,那種瞬間的撕裂感帶來的痛楚不言而喻,尋常人起碼要痛苦地嚎叫幾聲才能稍微舒緩,而他除了唇色越漸蒼白外,神色還是一如之前般從容,無半分失态。
華遙這樣的神情看在紅月眼裏,顯然并不受待見。妖有妖性,而妖性中最顯著的一點便是遇強更強。她的左手更加使力地按向華遙的左肩,右掌緊緊地扣在華遙的脖頸上,張開嘴,露出尖利的獠牙。
符苓猛地将葵瓜子扔在一邊,急切道:“師姐,她似乎真想吸走華相的血!我們不能讓她得手,不然若是真的啓動了上古禁術,就麻煩了!”
符苓剛說完,對面的房門砰地一聲轟然倒塌,一把白亮亮的大刀似閃電般從天而降,向紅月襲去。出刀之人一身黑衣,臉上有一道長約二十公分的刀疤橫貫面部,招式精準狠厲,一看就比斷魂盟的殺手還要高出幾個段數,确實是個頂尖高手。
青汐唇角微揚,難怪華遙怎麽都弄不死,原來有個這麽厲害的護衛。
但縱使他的大刀耍得再好,也無法和妖抗衡。
紅月的手中的紅紗似蛇般柔韌尖利,幾個回合後,那護衛便被她射出的紅紗擊中腹部,猛地吐出一口鮮血。紅月毫不留情地再次射出紅紗,卻在他心髒當口一公分處被茶杯的碎片生生截斷。窗外一抹青色閃過,屋內倏地多出一條人影。
清風吹動身後白色的紗幔,薄紗拂過紅月絕麗的眉眼,她望着來人道:“是你。”她的聲音輕淺,帶着一種別致的冷淡。
青汐道:“是我。”
時隔五百年看到故人就大打出手,其實并非青汐所願。但是以她對紅月的了解,定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所以她們這次注定是敵非友。
紅月瞥了華遙一眼,又望着她道:“你想救他?”
青汐也看向她,爽快道:“對。”就她個人而言,她自然想華遙被她打死算了,但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卻不得不救他性命。因為他的性命,也許關系到整個蕭清國皇城老百姓的性命。孰輕孰重,擺在眼前,不容她坐視不管。
兩人的目光互相鎖定在對方身上,似乎都在等待出手的最佳時機。
就在這時,屋內敞亮的燭臺倏地一滅,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青汐倏地抽出袖中的孔雀針,一連數發朝紅月射去,速度快得如飛逝的流光。
九尾狐的移形換影之術是別的任何妖都比不上的,這些孔雀針她本可以輕易地化解,但是青汐身上沾有符苓特別配置的縛妖香,在她破窗而入的瞬間就被浸透進空氣中,此香無色無味,但凡是是妖聞過此香,妖力必會大減。
被削弱妖力的紅月一時躲散不及,右胸倏地被嵌入三支孔雀針,倏地顯出了原形,九條銀色的尾巴在月色下泛着冷澤的熒光。
顯出原形說明傷勢并不輕,青汐剛要再接再厲射出袖中的數支沾了縛妖香孔雀針,紅月忽地發出一聲震顫人心的巨大哀鳴,房間突然如地震般劇烈顫動起來。
青汐剛覺察到不好,四周景物已徒然一變,他們不再身處于熱鬧璀璨的芙蓉水閣,而是在一片樹影重重的深山密林之中,漆黑夜空中潑灑着漫天的星子,耳邊時有野獸的吼聲回蕩在山林間。
望了一眼天邊那彎似鐮刀般的血色紅月,青汐立即明白過來,他們果然是被卷入了紅月以上古之術建造的幻境中。
青汐自幼修上古之術,這類幻境對她自然構不成什麽威脅,她想紅月的意圖大概也只是想把她暫時困住,好趁此機會恢複之前被縛妖香蠶食的妖力。
剛打算起身研究下怎麽走出幻境,青汐忽地發覺她的右手正緊緊攥着一截衣襟,冰涼順滑,質感上乘。
借着血染般的月色,她看到自己正側着身半枕在華遙的左胸上,而他原本就沒合好的衣衫因為她的拉扯變得更低,淩亂松散地垮在他的左肩部。她倏地想起剛才他們被卷入幻境之時,擔心紅月趁機對他下手,所以……
她立即放開手,剛站起身,就對上了他那雙如古井深潭般的黑眸,有些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尋常女子遇到這樣的情況大概會覺得尴尬或是害羞,但青汐既然能邊品着茶吃着點心邊看完半夜春宮戲,可見她本就并非尋常女子,所以此刻也沒覺得有什麽尴尬,腦子裏唯一思索的問題是為什麽華遙這等毫無經驗的人突然從實境掉入幻境竟還完全沒有被晃暈過去,真是奇跡。
華遙斂回雙眸後,微微低頭拉攏了下垮在肩部的衣衫,便捂着唇劇烈地咳嗽起來。
青汐立即上前去攙扶,面上做出一副十足關切的表情:“華相,你可還好?”
華遙止住咳嗽後,低眸瞧了一眼左臂處,再緩緩擡眼瞥向她,唇角噙着一絲笑道:“賢弟的手,似乎剛好壓到本相的傷口上。”
他此刻說話,語調仍如平時談論天氣般平常,若不是青汐親眼看到,其實并不那麽容易覺察他真的受了傷。
青汐聞言做出困惑的神情,手腕上卻似無意般瞬間加重了力道,感到華遙驟然一僵後,心中頓時一陣爽快。短暫地停留了片刻後,她才如恍然大悟般放開手,驚訝道:“咦,華相竟受傷了麽?”
“嗯,不過慶幸的是,賢弟來得……”華遙雙眸微微上挑着凝視着她,眼底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長,“如此及時。”
青汐自然聽得出他話中有話,但她與華遙之間笑裏藏刀慣了,都将官場上這一套‘打太極’運用地爐火純青。“華相這是哪裏話!你我本是同僚,同為吾皇效命,相互幫襯點本沒什麽說的!”
華遙笑了笑道:“賢弟素來仗義,此番搭救亦是英雄本色,不過本相心中仍十分感激。”
“哪裏哪裏,華相與在下見外了不是?”青汐推卻了片刻後,又有些欲言又止道,“不過華相,在下有一言不知當說不當說?”
看華遙緋色的薄唇微微啓了啓,尋思着他下一句可能會說“那不如不說了吧”,她立即機敏地接住自己的話茬,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形容道:“在下适才想了想,此話是為了華相好,就算開罪了華相,在下也不得不說!”
“賢弟适才才說本相與賢弟見外了,這會兒卻結結實實地和本相客氣起來,”華遙黑眸中閃爍着笑意,“賢弟想說什麽但說無妨,本相洗耳恭聽。”
青汐道:“在下以為,近來皇城不太平,青樓這類風花雪月之地華相還是少去為妙。就拿今日來說,想必華相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差點把命都搭進去了吧?也虧了在下追查挖心案的下落到了芙蓉水閣,不然華相真是危在旦夕。若是朝廷損失一位像華相這樣的肱骨棟梁之臣,後果簡直不能想象啊……”
其實青汐心裏也有些疑惑,那紅月分明是沖着華遙而來,不然為何非挑他下手不可呢?思來想去覺得最有可能的是,他的生辰八字正好适合用來當她的第十八個祭品。
華遙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眼中的笑意更濃:“原來賢弟要說的是這個。”頓了頓又道,“賢弟如此關心本相,本相心中着實感動,這樣的話賢弟說再多,本相都不嫌多。今日我原意是打算和賢弟暢飲一番,不過賢弟府中人卻說賢弟不在。本相心中一時寥落便外出随意逛逛,不料竟遇到了妖孽。”
随意逛逛也能逛到青樓去,倒真是在‘随意’逛逛啊。
青汐立即做出一副驚訝的模樣,随即再以愧疚難當的表情道:“看來實在是在下的錯,沒有提前感知到華相今日要來,不然若好好留在府上等華相來,華相又怎會百無聊奈之餘,去了風花雪月之地纾解心情呢?在下真是對不起華相,連累華相受傷了。”
華遙瞥了她一眼,笑道:“賢弟這樣說倒真是折煞本相了,本相今日定是該走黴運才會招惹到那妖孽,怎能怪罪到賢弟身上。”
“呵呵,華相不怪罪在下就好,否則在下這心如何能安。”青汐望了一眼天邊的紅月後,臉上霎時做出一副凝重的神情,“現如今你我共困于這陣中,華相你又有傷在身,這對我們大為不利。我看最好的辦法就是先處理好你身上的傷,我們再尋法子出去。在下不才,略通醫理,華相若不嫌棄,不如我幫你接骨可好?”
此刻的背景是一彎血色的紅月和漫天閃爍的星辰,華遙在一棵參天大樹下坐下,頭微微低着,似在查看傷口。
青汐剛表達完自己的想法,華遙已将胸前的衣襟撩開,寬大的衣袍瞬時垮到左臂的手肘處。
青汐有些吃驚于他的速度,想着他确實是個幹脆利落之人!
她剛挽起袖子要向他走去,便聽到“咔擦”一聲,脫臼的骨頭瞬間已接好。随後華遙不緊不慢地合上衣袍後,擡眼看她,雙眸中帶着一貫的似笑非笑:“竟不知賢弟還通醫理,不過本相也有過幾次斷骨經驗,以後若有機會再勞煩賢弟,也不遲。”微微頓了一下,又道,“不如我們先想辦法出去,不知賢弟有何高見?”
青汐原本還想着若是自己親自動手,讓華遙痛不欲生的同時,再落下個什麽殘疾的病根完全是輕而易舉。只可惜此事沒有向着她預定的方向發展,雖然多少讓她有些遺憾,不過話說回來,能面不改色地為自己接骨之人,青汐以為這世上也就僅有她而已,沒想到還能遇到第二人。其實這也是一種緣分,只是緣分不夠深,不然趁現在一刀弄死他,興許來世他還能記得她。
斂回心思,青汐想着一會兒若是真的和紅月鬥起法來,把華遙放在身邊反而危險,不如先把他送回到實境。
青汐如實道:“妖魔創造的幻境,簡單的通常有九個出口,若是遇上比較高深的,則有九九八十一個出口。但不管是哪種,通向實境的出口就只有一個。只要找到這個出口,就可以出去了,否則就會被永遠困在這幻境中。”
她從袖中掏出一個火折子點燃,又默念了幾句口訣,掌心上倏地出現了一只赤蝶,“這只赤蝶能帶領我們走到這個幻境的邊緣,華相請跟我來。”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姑娘敢不敢留個評,打滾求評,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