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鏖戰
禦案之後的聖上面色凝重。八部大人及諸将于下首站成兩列,聽廣平王簡述當下的情形:“庫莫奚人是翻過陰山,偷偷潛入白道川的,因此駐守的北軍一直沒有發現他們的行跡。他們應該在城外埋伏了數日,就等着祭禮的開始。白道城的守衛有兩千,一千随劉正坤迎接聖上,餘下一千被庫莫奚人午間下在水裏的藥放倒了。如今庫莫奚人把着城門,一方面與我軍交戰,一方面急攻行宮。”
廣平王夏侯邡是太/祖幼子一系的後裔,雖然爵位高貴,其實和聖上的血緣關系已經有些遠了。但也正因為如此,反而更受寵信。在高宗時,夏侯邡就做到了征東大将軍,等到聖上即位,他被拔擢為太尉。
不過夏侯邡這個太尉當得十分悠閑,大燕朝堂上的軍事決策大多出自沈明,或掌管了國內主要兵力的八部大夫們,夏侯邡不過随聲附和而已,時人戲稱“沈家太尉”。
但此時聽他細細将情勢分析而來,卻十分有條理。
“白道城為軍事要塞,城內并無平民。城中士卒飲水靠的是一條從白道川流出的河水,就是庫莫奚人下毒的那條河。全城只有行宮內有水井,皇後和公主身邊大約有幾百人,如果調配得當,應該能夠撐到兩日。只是我們現在沒有攻城的器械,如果靠着強攻,恐怕花費的時間不會少。”
聖上早已知道情況危急,聽到此處內心更是沉重,沉吟了下,問道:“劉正坤人呢?”
陳睿上前一步道:“末将剛剛去北軍的營地裏,發現他已經不見了。”
卻霜節上皇後與公主遇刺,是大燕建立幾百年來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事後追責。身為白道城守将的劉正坤必定難逃嚴懲。如今看來,他是自己逃了。
營落內諸将都屏息凝聲,外面交戰的聲音就愈發明顯了。眼下攻城的是阿莫林手下的羽林軍,苦于沒有雲梯等攻城器械,只能強攻。
雖說目前的形勢是羽林軍攻不下城門,庫莫奚也打不下行宮。但皇後和公主身邊一個得力的将領都沒有,這讓聖上如何放心。
“報——”帳外傳來一聲急報,卻見一名羽林軍的校尉沖到帳前,從懷中掏出一方白絹,交給了守在門口的高承禮,道:“城上有人飛箭傳書。”
高承禮不敢擅專,将白絹呈到了禦前,交給聖上。白絹的邊角已被打濕,幸好字跡尚能看清。白絹的右下角钤着一方小印,正是“婉兮清揚”四個字,聖上認得這是皇後随身所帶的小印。
他緊緊攥着那方白絹不發一言,餘下衆人更不敢出聲。過了片刻,才聽他下令:“丘敦儒挪。”
一個身着兩裆铠的壯漢聞聲出列,單膝跪地,道:“末将在!”
聖上朗聲道:“命你帶領本部将士,搜索白道川,凡有可疑之人,一律拿下。”
丘敦儒挪領命而去,聖上又接連給其餘八部大人的派下了任務,或伐木制作攻城的機械,或追捕劉正坤,或前往九邊調集軍校,最後只剩下了陳睿一人留在帳中。
聖上又沉吟了片刻,仿佛拿不定注意,問道:“嚴瑜是你的弟子?”
陳睿不防聖上問起此事,忙道:“正是。”
聖上又道:“此子可曾帶兵打仗?”
陳睿一怔,想到此刻白道城中的情勢,忽然明白了聖上的用意。機緣巧合,嚴瑜已經成為白道城中最大的武将。能否解開行宮之圍,與他的能力大大有關。陳睿想到此處,措辭不免猶疑,但再看聖上殷殷的目光,慨然道:“雖不曾有大戰的經歷,但日常敵襲,他足以勝任指揮之職。”
聖上苦笑了一下,事到如今,他在城外,又有何良策。他終于下了決心,道:“陳睿,你可知白道城內的那條河的源頭在何處?”
陳睿急急帶着人走了,帳內只剩下了聖上和門口的高承禮。他從禦座上站起身,剛要邁步,腳下一麻,差點就跌倒在地。幸好高承禮見機,快步上前扶住了他。
他扶着高承禮的手站定了,忍不住朝着白道城的方向看了一眼,透過蒙蒙的雨幕,只能看到城頭星星點點的燈光。
高承禮彎着腰,聽到聖上重重嘆了口氣,仿佛是自言自語,又仿佛是在對他說:“我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就應該像她說的那樣做,才能保住她們的平安。”高承禮知道,聖上口中的“她”定然指的是皇後,他不敢答話,只能将自己的背彎得更深。
李罡冒雨從城牆處回到行宮前。圍在行宮外的庫莫奚人正在休息,一個時辰內,他們強攻了三次都未能獲得寸功,不免也有些洩氣。看到李罡,只有幾個人拿着刀槍阻攔。李罡毫不戀戰,虛晃一槍便在侍衛的接應下躍進了宮內。
牆外的庫莫奚人罵了幾句,也不再進攻。在他們心中,不論宮內宮外的燕人,最後都會被自己一網打盡,因而并不怎麽在意此事。反正他們也逃不出白道城,又有何懼?
李罡一落地,就看到了嚴瑜。宮內雖有傷藥,卻無良醫,又有庫莫奚人時時進攻,嚴瑜哪裏能夠休息,臉色愈發白了,肩上的傷口也不過拿白布包了起來,紮得甚是潦草。
“信送出去了?”指揮了三場戰鬥,嚴瑜的聲音都變得暗啞了。
李罡點點頭。信送得十分順利,白道城之所以易守難攻,原因之一就是整座城池只有一道城門。城外的燕軍又無攻城器械,庫莫奚人也只在城門處防守。李罡摸上城牆,将嚴瑜交給他的白絹縛在箭上射到燕軍陣中,看着阿莫林指揮手下校尉将白絹送到後方,他才放心下城。
但他的心中着實憂慮,問道:“聖上會聽我們的嗎?”
嚴瑜還沒回答,一個俏麗的身影走了出來,問道:“事情如何了?”
李罡的臉頓時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