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街角書屋外圍堵了不少學生, 一個個伸長了脖子, 高舉着手機, 要麽在拍照，要麽在錄視頻。
該是戲拍完了，周圍的工作人員正在收拾東西。
趙念和幾個有點臉生的演員被人群擁在正中央, 正拿着筆給熱情的粉絲簽名, 時不時有熱情的學生靠過去，一起拍張合照。
奚瑾下意識往後退開半步, 曲默回頭看她。
她搖了搖頭, 壓低了聲音：“人多。”
擔心被拍到引起不必要的騷亂。
曲默會意, 又往趙念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我們就不過去了。”他抓着奚瑾的手往後拉了一下, 把她的一半身體擋在身後：“去別的地方買書。”
奚瑾的手攀上他的胳膊，點了一下頭, 想了想, 又搖了搖頭：“不買了，我想過了，用平板也可以看漫畫。”
“也行。”曲默也沒勉強，看了她一眼，将她護在身後, 拉着她遠離人群。
兩人漫無目的的在校園又走了一陣。
奚瑾一面繪滿塗鴉的牆前停住, 笑了一聲, 指了指那面牆：“記得這裏嗎？”
曲默一手揣進兜裏，側頭看着那面牆：“完全沒印象。”
“那你記性是不大好。”奚瑾只當他是不好意思承認，沒再深入這個話題。
曲默“嗯”了一聲, 收回視線，拉着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關于這面牆，兩人有着不同的記憶。
Advertisement
奚瑾記得，那天是她去潤物樓上實驗課，抱着本專業書路過那面牆前。
那裏聚了很多人，呈包圍趨勢，一圈一圈靠攏過去。
她素來不愛湊熱鬧，戴着耳機抱着書目不斜視的走過，正打算離人群遠些，被相識的同學硬拽了回來，在人群中一路被推搡着，莫名其妙被擠進了人群正中央。
曲默站在那面牆前，看着她，手裏握着一罐噴漆，身後的那面牆上繪的是一副奚瑾戴着耳機坐在操場臺階上低頭看書的油畫，右下角寫了一行字。
奚瑾的視線剛要往那行字轉過去，曲默一把将她拉進懷裏，不待她有所反應，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衆目睽睽之下，她的初吻被奪了去，周遭景象一下褪了顏色，腦子瞬間就空了。
至于那行字究竟寫了什麽，奚瑾至今都沒能知道。
不過她事後想了想，估計就是些沒新意的告白之類的話，畢竟為她繪滿這面牆的不止曲默一個，不過大庭廣衆下敢這麽明目張膽在那面牆下親她的，曲默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因為那次接吻，那些對她存着心思的男生也便都知道她名花有了主，一下就都消停了。
每個上了點年頭的學校都或多或少會有一些古怪的傳聞，這面牆被不斷的刷白，又不斷的被新的圖樣填滿，是因為它是面許願牆。
據說這面牆在某年的七夕之夜被流星砸到過，後來又重新修起，也不知道誰起的頭，說是在上面畫上自己心儀之人的畫像，再寫上告白的話，那面牆會給畫上畫的人祝福。
這麽荒誕的話，信的人還不少。
奚瑾看了眼拉着她的曲默，不自覺笑了一下。
這麽幼稚的人，做這樣的傻事倒是不稀奇，只是挺驚訝，她之後也沒發現曲默能有畫出那種專業油畫的技能，想來當年該是找人幫忙了。
曲默回頭瞥了眼身後的那面牆，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這面牆繪着奚瑾畫像的那天，他在宿舍打游戲。
室友氣喘籲籲的跑進來拉了他的耳麥，他一拍桌子正想發脾氣，室友火急火燎的把他往外拉，邊拉邊說：“卧槽他大爺的！有人在你地盤上搶你的妞，你竟然還有心思打游戲！”
曲默一聽這話，也顧不上那局即将碾壓對手的游戲了，甩開揪住自己袖口的室友，長腿一踹，把擋在面前的椅子踢開：“走！去會會那小子！”
那時候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路過幾個宿舍門口，裏頭的人一聽曲默的妞被人惦記上了，呼啦啦都跟了過去，一半是閑着沒事想看個熱鬧的，一半是撸了袖子想大幹一場的。
曲默走在最前頭，手揣進兜裏，走路帶風，頗有一副黑.幫老大帶着衆小弟出門幹架的陣仗。
那個美術學院的男生剛把那副作品完成，提完了酸溜溜的告白詩，不忘在右下角落下自己的名字，正站在牆前叉着腰欣賞自己的畫作。
他關注奚瑾很久了，經常在這附近蹲點，掐着點完成了畫，不出意外奚瑾再過個十分鐘就會路過這裏，一想到一會兒要跟奚瑾告白，他既緊張又興奮。
正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裏樂呵，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感覺身後黑壓壓一大片陰影壓了過來，一回頭，曲默正站在人群最前頭，嚼着口香糖目光筆直的看着他。
逼人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慢悠悠移向他身後的那面牆，右下角寫的那行告白詩礙眼的很。
“不知道奚瑾是我女朋友嗎？”他冷着臉重新看向那個拿着噴漆的男生，偏頭将嘴裏的口香糖吐掉，掰了一下手指，咔噠一聲，沖對面的人擡了擡下巴：“嗯？”
作畫的男生一看形式不對，看着曲默有些後怕的往後退開半步，又掃了眼曲默身後跟着的那群眼神不善的人，手裏的噴漆哐當一聲落了地，什麽話都顧不上說了，鑽了空子迅速開溜。
曲默也沒攔他，看着他跑的就差提褲子了，突然覺得有點爽，反正臉是記住了，大名在牆上留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有的是辦法收拾他。
扭頭重新看向那面牆，曲默朝那面牆走近了些，彎腰撿起噴漆，搖了搖，裏頭還有存貨，看了眼那行礙眼的字，擡手正準備把那行字用噴漆蓋住，聽到身後看熱鬧的人群裏有人喊了一聲：“奚瑾來了！快快快！快把她拉過來！”
聽這語氣，倒是比當事人還興奮。
曲默回頭，就見奚瑾被身後的幾雙手推到了自己面前，他握着噴漆的手垂了下來，字沒能蓋住，下意識用身體去擋那行字。
奚瑾的注意力被他身後的那副畫吸引了過去，眼瞅着就要看向那行字了，曲默一着急，扔了手裏的噴漆，把她拽進自己懷裏，掰着她的臉迫使她正視自己，腦子一懵，親了下去。
後來是怎麽收場的曲默已經完全沒印象了，只記得那天人群好吵，周遭的畫面瞬間就像浸了水的油畫一般，徹底模糊了，只能清楚感受到懷裏的人好軟好香好甜……
偶爾憶起當年在衆人眼皮子底下展現自己那個生澀又笨拙的吻技，曲默還會臉紅一下。
至于那個美術學院的倒黴蛋，曲默自然是殺雞儆猴了，事後風聲傳出去，那些對奚瑾垂涎的狼崽子都默默收起了爪子。
這樣的烏龍，還真是……挺有趣。
曲默彎了彎唇，把奚瑾的手抓的更緊了些。
“有點累了。”奚瑾打了個哈欠，吃飽了走動走動，有些乏。
“困了？”曲默偏過頭看她，揉了揉她的腦袋：“那我們接下來是直接回去嗎？”
“回去吧。”奚瑾把手機掏出來看了一眼，又揣回兜裏：“時間還早，我們可以在家找個不錯的電影看看。”
“好。”曲默點頭應和，拉着她往車的方向去，看了眼操場上光着膀子打籃球的人群，問：“你現在喜歡什麽類型的電影？”
“死神來了、異次元殺陣、恐怖游輪、電鋸驚魂那一類的，跟以前一樣。”奚瑾順口報了幾個喜歡的電影名，扭頭看他，問：“你呢？”
口味倒還是跟以前一樣重，曲默想起那些硬着頭皮陪奚瑾看電影的日子，幹笑了一聲。
“我啊……喜歡蠟筆小新那一類的。”
奚瑾清了清嗓子，學着他的語氣：“有品位。”
兩人相視一笑，拉着手慢悠悠走在鋪了落葉嵌了鵝軟石的小道上。
奚瑾兜裏的手機響了一陣，把手機抓手上看了眼來電顯示，點了接聽鍵。
曲默跟着看了一眼，是趙念。
奚瑾依舊是對方問一句她答一句，不冷不熱話不多的樣子，對這個趙念的态度跟對旁人倒是沒什麽兩樣。
曲默有些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路邊一對擁吻的情侶，那個男生的手有些不安分的正往女生衣服裏鑽，他又把視線收了回來，低頭看腳下的落葉。
枯敗的葉子在腳下一踩就碎，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風一吹，支離破碎的葉子卷進風裏。
挂了電話，奚瑾把手機揣回兜裏。
“是有事？”曲默問。
奚瑾搖了搖頭：“是趙念，說是剛剛好像看到我了。”
“你跟那個趙念平時關系很好嗎？看他跟你聯系的挺頻繁的。”
“我跟崔茵怡關系一直都很僵，你知道的吧？”
曲默點了點頭，問：“他跟崔茵怡也有關系？”
“他經常替崔茵怡跟我道歉，一來二去就熟了。”
“他……為什麽要那麽做？”曲默顯然有些困惑。
“那你為什麽什麽事都想擋在我前面？”奚瑾反問，歪着腦袋看他，用肩輕輕撞了他一下。
曲默抿了一下唇，偏過頭看向別處，沒回話。
“他喜歡崔茵怡。”奚瑾與他解釋。
曲默心裏的別扭勁漸漸緩過去了，問：“你怎麽那麽确定？他自己承認的？”
“因為他的眼睛。”
“什麽？”曲默沒聽明白。
“有崔茵怡的地方，他的眼睛裏都是她。”奚瑾晃了晃被拉住的手：“感情這種東西，即便是嘴上不說，眼睛也是藏不住的。”
曲默看着她，“嗯”了一聲：“那他的品位還真不怎麽樣。”
奚瑾心裏隐約高興了一下，低頭踩着落葉，咔擦咔擦的聲音脆生生的：“各花入各眼，曲先生管的可真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