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趙不息出生時他的父親以“烽火燃不息,征戰無已時”為他取不息二字,自然是希望他能有所作為。只可以國情如此,從前是與人打,如今是與活死人,再則趙不息不足月便出生,生下來時險些活不成,一直用藥吊着才緩了一口氣。
母親生下他後沒兩年就去了,他因身體不好,一直長到了十來歲才能出家門。
如今這一趟遠行,大概是他活至今日走過最遠的一段路了。趙不息跟在謝郴劍身後,一陣寒風掃過,他打了個哆嗦,咳嗽了一聲,攏緊了身上的大氅。
謝郴劍在機關室前停下腳步,他拉開沉重的鐵門,走路陰冷森寒的禁地,趙不息微微一頓緊跟而入。裏面放置着各種兵器,大小不一的刀劍弓弩還有一些他未曾見過的暗器,謝郴劍問他:“會何種兵器?”
趙不息抿起嘴,他從衣袖裏拿出那枚短匕首,細嫩的手背白白淨淨沒有一寸繭子,他翻過手背把匕首攤放在掌心,對謝郴劍道:“只會這個。”
說是只會這個,那匕首卻連刀鞘都未掀開過,趙不息垂眸不語。謝郴劍看着他的發旋,須臾幾個金絲護甲丢在了趙不息身前,“你把這些穿上。”
趙不息連忙拾起來,對着謝郴劍道謝。
謝郴劍拿了幾把刀劍放入劍套綁于背後,他長發束起,側臉一條弧線繃緊,不言不語時像是一截冷到底的冰塊。他一邊整理裝備一邊叮囑,“無他山莊距平南隔了一條萬奈河,如今瘟疫四起,就算是河裏也浮沉着許多活死人,在船上無路可逃,你要時刻緊跟着我。”
趙不息答應着,謝郴劍又道:“去隔壁要一些傷藥,雖說要了也沒用但有備無患。”
世人都知被這活死人咬上一口便是無藥可救,不出片刻就會被感染,趙不息想到此打了個冷顫。
謝郴劍花了半天整理行囊,趙不息聽過江湖上對于這位劍客的傳聞,知道他脾氣古怪,又看他一開始是不樂意接這單的,便怕他跑了,拿了藥之後也一直跟在謝郴劍身後。他們裏裏外外走了好幾圈,趙不息身體差,沒多久便累得不能動彈,眼冒金星的找了一處坐下。
謝郴劍走了幾步忽聽身後沒了聲音,扭過頭去看,便見那趙不息白着臉靠在假山石上,他的腳步停頓下來,轉身朝趙不息走去。
趙不息仰起頭,朝他露出一個虛弱的笑,“我實在是累了,能否容我休息片刻。”
謝郴劍不語,他伸手攥了一下趙不息似一掰就能折斷的手腕,“活死人可不會讓你休息。”
丢下這一句,謝郴劍便扭身離開。趙不息看着他的背影,咬緊了牙關,撐着手邊假石,緩慢站了起來。
晚間趙不息在無他山莊住下,吃過飯後睡在客房裏。床被是新收拾的,他枕在柔軟的被褥間,把那匕首緊緊捏在手裏。
“哥哥……”一聲哥哥從他嘴裏溢出,與之相随的還有幾滴眼淚。
翌日晨露微白,謝郴劍便要出發。他準備了兩匹馬,本該是他同趙不息一人一匹,卻不曾想到這位侯府的幼子竟不會騎馬。趙不息臉上抱羞,他仰起頭看着謝郴劍,細聲道:“我小時候騎馬從馬背上摔下來險些死了,父親就不要我騎馬了。”
謝郴劍的嘴唇緊抿,已然是不想同這位嬌弱的小公子多言一語。他一聲不吭伸出手在趙不息驚異的目光下穿過他的兩手摟住腰,把人給提了起來放在了馬背上,随後他自己翻身上馬,一手牽過缰繩一手圈住趙不息,唇貼耳,一聲低喝,“坐穩了。”
馬蹄踏地,趙不息的後背靠在謝郴劍的前胸。隆冬冷風扇過他的臉,他縮緊着脖子,眯起眼往前看,周遭景色快速後退,那匹馬跑了起來。
無他山莊的高門打開,馬蹄擡起,在空中躍出一道棕褐色的虛影。他們離開了無他山莊,一路往南,将去那瘟疫泛濫之地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