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喻臨回到房間裏時才注意到越維新不在。不一會兒, 越維新端着一杯溫水回來了。
越維新主動說:“我去一樓倒了杯水。”
“咱們屋裏不是有礦泉水嗎?”喻臨問。
“礦泉水是常溫的,我想喝溫開水。”越維新笑着說。他走到喻臨身邊, 把杯子放在桌上, 從椅背上拿起喻臨随手丢在那的毛巾,說:“坐下來,我再幫你擦擦頭發, 還滴水呢。”
喻臨就非常老實地坐在了椅子上,前面光顧着和管明哲說話了,确實沒怎麽擦頭發。
越維新的手隔着毛巾輕輕撫摸喻臨的頭發。這頭發稍微有些長了,因為剛洗過,所以軟趴趴的, 看上去很柔軟。就像是它們的主人,或許有過不馴的時候, 但內心一直很柔軟。越維新微微翹起了嘴角, 說:“喻臨,什麽時候再把頭發剪了?我喜歡你剃成平頭的樣子。”
“你的審美怎麽和我爸一樣啊?”喻臨看似在抱怨,其實內心充滿了竊喜。越維新說喜歡他剃成平頭的樣子,四舍五入一下, 不就是在說喜歡他嗎!他恨不得越維新能多說兩句。
越維新果然多說了兩句:“你這樣很帥,但平頭更帥, 特別有男人味。”
等喻臨的頭發幹得差不多了, 越維新才從行李中取出衣服去洗澡。去衛生間的路上,他和管明哲走了個對臉。管明哲非常好奇,前面他和喻臨聊天時, 越維新到底有沒有偷聽?
喻臨說越維新以前生活在一個相對封閉的圈子裏,這話管明哲是信的。平日裏大家一起上學、一起玩耍,聊天時多多少少會說起自己以前的經歷,哪怕是一句話帶過的那種,他們說小學時有家路邊攤做的燒餅特別好吃,說初中裏有個老師非常傻逼,說六歲的時候去海邊玩在身上曬出了一條泳衣的痕跡,說十一歲的時候忽然沉迷于某某的歌而不可自拔……每個人都會在不經意間說出那麽一兩句,但越維新從來沒有。越維新只會說在他的家鄉如何如何,但他的家鄉到底在哪裏,世界上究竟又有哪個自然村落符合他說的特征,這沒有答案。
很多時候,管明哲忍不住在心裏想,要是越維新真的是穿越的,那一切就好理解了。
越維新就像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他就像是一個外來者,他的生活是從認識喻臨以後才開始的。這意味着什麽?意味着他重視喻臨,在乎喻臨,親近喻臨。意味着他需要喻臨。意味着他很可能會模糊了需要和愛情之間的那條線。這大概就是喻臨始終沒有告白的原因。
但沒有關系。
如果他重視你,在乎你,親近你,而且需要你,那麽他遲早會愛上你。如果說愛情這東西就像是一道閱讀理解題,別人都在努力猜測出題者的意圖,戰戰兢兢地答題,像喻臨這樣的直覺系生物,他或許弄不清楚這裏頭複雜的關系,但他已經敏銳地抓住了正确的答案。
大概因為管明哲盯着越維新的時間有點長,越維新一臉坦然地問:“有事?”
管明哲搖搖頭。他還是別摻和到喻臨和越維新的戀愛中去了。就像他在很多日子以前對邵星辰說過的一樣,這兩個人,一個是直覺系大佬,一個雙商爆表,哪裏用得着別人插手了?你在一旁看着,見他們遲遲沒有進展,自顧自地為他們着急。其實他們根本不需要。他們就像是在跳探戈,你進我退,你退我進,進進退退都是情趣,哪裏是外人能夠明白的呢!
等越維新洗完澡回到房間,喻臨正在研究枕頭的擺放。
房間裏只有一張床,面積很大,擠上四五個小夥子下去沒有問題。所以,如果喻臨把兩個枕頭擺得很開,那麽他們可以整晚上沒什麽接觸。但如果喻臨把枕頭擺得很近,那……
喻臨一會兒把枕頭擺開,一會兒把枕頭擺近。越維新進屋時,正瞧見他把枕頭挪開。越維新挑了挑眉毛,問:“你确定晚上睡覺時要離我那麽遠嗎?萬一有蚊子咬你怎麽辦?”
“但靠得太近會熱啊。”喻臨說。這是他早早找好的理由。
“應該不會熱。他們這裏臨山靠水,溫度比城裏低。熊文彬的大伯不是說了,晚上睡覺時最好還是把毯子蓋上,要不然會着涼。”越維新非常坦然,“你把兩個枕頭靠在一起吧。”
喻臨哦了一聲,真把枕頭靠一塊兒了,心裏美滋滋的。
熄了燈,屋裏徹底暗了下來。城市裏有燈光污染,就算關了燈,多少還會有一些光從窗戶裏探進來。但在這種鄉下農村,哪怕政府給安裝了路燈,那路燈到九點左右也關了,只有點點星光。但不巧,正趕上一場雷陣雨在醞釀,烏雲把星光遮了,屋子裏頓時漆黑一片。
在這樣的黑暗中,他們什麽都看不見。
眼睛毫無用處,其他的感官就被放大了。夜晚的山村确實涼快,涼風徐來,送來一陣陣涼意。但喻臨卻還是覺得熱,熱得要爆炸。他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呼吸太重了,仿佛具現化成了一根根粗硬的線,恨不得能把越維新整個人捆綁起來。他的腳尖似乎碰到了他的腳尖。腳尖縮了回去。然後是他的小腿,似乎碰到了對方的小腿。年輕的身體半點都經不住刺激,他的一部分可恥地硬了,是他的理智所無法阻止的。
轟隆一聲。外頭打雷了。
喻臨忍不住朝越維新靠攏了過去,鼻尖隐隐聞到了越維新身上的沐浴露的香氣。黑暗中,越維新輕輕笑了兩聲,說:“怎麽了?別告訴我你害怕打雷,所以要來我懷裏找安慰。”
喻臨嘟囔了兩句,厚着臉皮說:“好像确實有些怕。”
這明顯是假話。越維新肯定是不信的。但他還是配合地伸出手,把胳膊從喻臨的脖子底下伸過去,然後往回輕輕一勾,成功抱住了喻臨。喻臨心裏一驚,他沒想到越維新的動作這麽快,上身是被越維新攬過去了,下半身卻努力後退,不敢讓越維新發現下身的秘密。
“你躲什麽?”越維新問。
“我、我……馬上要下雨了,我要爬起來去關窗戶。”喻臨找了個借口離開床鋪。先是關窗戶,又說要喝水,之後又去衛生間上了趟廁所,折騰了十幾分鐘後,才重新回到床上。
欲望并沒有得到釋放,被強行壓了下去。然後,在夢裏越加洶湧地噴發出來。
淩晨五六點,喻臨忽然驚醒,越維新背對着他側躺着,而他竟然整個兒貼上了越維新的身體。內褲裏涼飕飕的。空氣裏有石楠花的味道。他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迅速地清醒了。
喻臨動作利索地跑去衛生間沖了澡、換了內褲,并偷偷洗好晾了出去。等他回來時,越維新還保持着那個背對着他的姿勢沒有變。喻臨輕輕地爬到床上,慢慢地松了一大口氣。
他們在山村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周,小日子過得挺美。管明哲發現喻臨和越維新之間的相處模式發生了變化。如果說來山村之前,他們的相處模式就像是熱戀期的情侶,那麽來山村之後,他們的相處模式慢慢進化成了已婚多年的夫妻。前者更熱烈,後者則充滿了溫情。
“我這個比喻真的很到位啊。”管明哲沾沾自喜地說。幾秒鐘後,他用自己的腦袋使勁撞邵星辰的後背。到位個毛,明明那兩個人還沒有互相告白過,熱戀個毛,已婚夫妻個毛!
假期之後,大家就迎來了緊張的高三生活。
越維新是半點不擔心的。從高二期中考試開始,他一直保持着全校第一的好成績。他的高三還像以前一樣,學習上全憑自學,留在學校裏只是為了感受普通高中生的生活而已。也因此如果班裏人碰到不會做的題,問別的優等生怕耽誤他們的時間,就可以去問越維新。
一轉眼,越維新的盆栽西紅柿就養了整整一年了,也結了好幾次果,每一次的果子都比上一次更好吃。最新結的那批果子送到特安辦時,有個平時不愛吃西紅柿的工作人員,聞着西紅柿的香氣竟然覺得有點饞。他立刻提出申請拿到了半個西紅柿,津津有味地吃完了。
“我以前不愛吃西紅柿,都是因為我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西紅柿啊!”那個工作人員說。這一點都不誇張,這位工作人員以前還不愛吃羊肉呢,出差去了趟四川,吃到那邊的簡陽羊肉湯後,從此對着羊肉湯念念不忘。由此可見,他這人是屬于那種只要好吃就不挑食的人。
“營養價值怎麽樣?”喻柏凱問。
梁醫生拿着實驗數據說:“維C含量一直在穩步提高。額,但已經到達最高臨界點了。其他的數據變化不大。”總得來說,這些西紅柿最大的變化在于口感。它們越來越好吃了。
“這批西紅柿完全可以被當成是水果來吃。”柳副隊長說。量變引起質變,還記得去年第一批結果的西紅柿只是比一般的西紅柿好吃一點點,但最新的這一批西紅柿就超好吃了。
“這沒什麽用吧?”喻柏凱抽了抽嘴角。西紅柿本來就是精神上的水果。就算這批西紅柿口感好,人們想吃西紅柿口味的水果完全可以去吃聖女果。有些品種的聖女果就很好吃。
“恰恰相反,西紅柿口感非常明顯地變好了,這可以被視為一種變異,只是變異在于口感而已。如果讓越維新長期與其他植物相處,說不定它們也會有相應的變化。”梁醫生說。
幾天後,越維新接到了特安辦的通知,國家計劃要獎勵他一座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