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我們的要求有三點,只要諸位做到這三點,一切就算成交。”李均也用上了商人的口吻,“第一,諸位在通海城作生意得平買平賣,不得囤積居奇,不得坑害百姓和軍人。”
商人們全哄笑起來,無商不奸,他們自然明白李均是在警告他們不要過于奸滑。但他們的哄笑被李均下面的話打斷了。
“和平軍将設投訴處,接待軍民對諸位經營的投訴,如果諸位中有違抗第一條者,作十倍處罰。”
商人們又低聲交頭接耳地談了起來,最後莊恒道:“可以,所謂和氣生財,象我們這裏的這些老板們,都是通海城中有些名譽的人物,原本無需用些下三濫的手段獲利。”
衆人紛紛稱是,李均又道:“第二條,諸位必需按收入輸稅,稅率以十五輸一為準,諸位以為如何?”
商人都安靜下來,片刻後賈同道:“統領方才說稅率多少?”
“十五稅一。”李均重複了一遍,然後頗有些無奈地道:“現在天下大亂,必需以此為标準确定稅收,以這個稅收來作為通海城防務與公共建設的資本,等天下太平後,稅率可降為三十稅一。”
“不必了!”商人們紛紛嚷了起來,一向以來,即使是最寬松的時代,商人的稅率也是十稅一,重時甚至是二稅一。絕大多數時,官府收稅都是按店鋪數量而非贏餘來收的,李均開始确立的十五稅一的标準,已經讓他們興奮不已了。
“這個稅率,恐怕低了些,不足以養活和平軍與通海城的官吏。”賈同冷靜地分析道,“因此,如果和平軍日後要提高稅率,不如現在就說出來的好。”
李均與姜堂交換了個眼色,對于經濟其實他并不精通,這一切都是姜堂替他拟好的。他呵呵笑道:“如今我們還不指望用這筆收入來養活和平軍,至于提高稅率之事,不如這樣,今後稅率的更改,需經諸位同意才能實行,但對于膽敢偷逃稅輸者,十倍罰之,如何?”
賈同聽了這話,精神一振,一個早已盤旋在腦海中的念頭忽然成形了,他大聲道:“對此我倒有個建議。今後自本城商人中推選出十五人為代表,一些經營上的大事,行業上的規範,由這些個代表商議通過,只要代表中八人以上同意,便對全城商業有約束力,不知李統領以為如何?”
李均腦子裏也飛快地分析着,賈同這個提議看起來是對他的補充,實際上不經意中将變更稅率的決定權收歸商人手中,這個商人看來并不簡單。
但對于李均來說,變更稅率的決定權在誰手中,并不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一則,他根本就不想改變這十五稅一的稅率,二則,軍隊在他手中,如果他要強行變更的話,這些商人又能怎麽樣?
賈同也明白這一點,但他知道,現在能争到一點權力算一點權力,總比什麽都争不到便将一切都應允下來要強。因此,他迫切地補充道:“自然,如果确實需要變更稅率,和平軍可以在會議時向代表們闡明理由。”
“可以!”李均沒有再猶豫,他們沒有料到,這個關于第二個條件的讨價還價,卻确定了今後通海城,乃至總個和平軍控制的地方財政管理的主體形式。
“那麽,請李統領說說第三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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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們開始催促起來,李均道:“第三點是,諸位不得明裏暗裏資助和平軍的對手,違者沒收全部資財,作戰之時,諸位要服從和平軍調度,在經諸位同意的前提下,和平軍可以使用諸位的力量進行作戰。”
這個條件幾乎沒有受到商人們的任何反對,事實上,如果李均的許諾都實現的話,商人們不要說同和平軍作對,甚至都巴不得在稅收以外再拿一大筆錢來作為和平軍的報酬。而且,整個神洲,也從來沒有人會同商人商量這些,社會地位極低的商人雖然聚斂了巨大的財富,卻得不到政治上的尊重。
雙方的約定以書面形式簽署了下來,之後姜堂沒有忘記提醒衆人:“諸位做了筆最劃算的買賣,和平軍入主通海城的第二日,華公子與李統領便請諸位見面,對諸位的重視由此可見,還望諸位多多發財,買賣越作越大,這樣輸的稅才越來越多,哈哈。”
商人們笑着散去了,得到這樣的寬松政策,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計劃如何擴大自己的産業,而李均則要準備對付海中的蛟蛇精了。
想起蛟蛇精在海中,李均便有些頭痛,三年前蛟龍島的經歷似乎還在眼前,紅龍的可怕他還受得了,但一想起乘船時暈船的恐怕,他便有些悶悶不樂了。
“統領,什麽時侯去做這筆買賣?”姜堂卻異常興奮,李均意識到他興奮得有些莫名其妙,以他的一向性格,對于冒生命危險的事情,應該是非常畏懼的。
“準備好了就去,姜堂,海上你熟悉,到時全靠你了。”李均決心試探他一下。
果然,姜堂的臉色有些變化了,“我……我也去?”他吶吶地道。
“那當然,你最熟悉海戰,這個提議又是你提出來的,你不去誰去?”李均用炯炯的目光瞪着他,似乎要将他的全部神色變化都看在眼裏。
“那……那……咱們再考慮考慮吧……不如這樣,咱們先将雷魂和屠龍子雲找來吧,有他們幫助,一定能除掉蛟精,做成這筆買賣。”
“原來是這樣……看來你蠻了解這個蛟精的可怕喽,那為何還要讓我們去除它?”李均進一步緊逼道。
“這個……這個……我實話實說,”眼見無法瞞過了,姜堂苦笑着道,“那個蛟精居住在海中的一處島礁上,退潮時洞口便會露出來,它已經為禍餘州沿海數十年,洞中收藏的珍寶,啧啧,想起來就是筆大買賣……”姜堂似乎已經陶醉在自己幻想中的蛟精的寶藏裏了。
“得了吧,別沒看到寶藏,先被蛟精吃了!”李均敲了一下他的頭,心中卻懷念起曾同生共死的戰友,奇特的法師雷魂,聰慧的洞越女匠墨蓉,還有擁有屠龍氏血脈的屠龍子雲。
“你是否知道他們三個在哪?”李均問了一聲,這段時間來,他一直忙于軍務,根本無暇問及這些舊友,想到這裏,他心中隐隐有些報歉,但這種歉意很快變成了自嘲,自己什麽時侯感情這麽豐富起來,一切似乎,都是因為追随感情豐富的陸翔那三年吧。
“雷大法師和那個屠龍子雲不太清楚,不過,洞越小姑娘好象是回了越人嶺,我們分手時她好象說過,還要我有空去看她,她要造很多好東西來呢。”姜堂回憶着道,雖然他是後來加入這個不怎麽協調的小隊中的,但經過一番與龍的生死搏鬥後,不自覺中與衆人親近了許多。
“墨蓉回了越人嶺……”李均心一動,越人嶺餘州不過二十多天的路程,墨蓉在鑄造與機關方面的天賦,對于他那正逐步展開的龐大計劃,有着無可比拟的作用。
但現在最要緊的是解決眼前的問題,只憑借善于肉搏作戰的和平軍士兵,顯然不能去海中同蛟精拼鬥,更何況他還必需留下一定人手守衛通海城,如果有魔法師在這裏,那就好了。小團隊的冒險中,魔法師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當初屠龍之役,也正是雷魂的魔法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這附近有沒有出色的法師?”李均向俞升問道。
俞升的眼睛轉向了華宣,華宣精神一振,依附和平軍以來,李均對他一直優禮有加,而他卻無以回報,現在正是他出力的時侯了。
“雷鳴城中魔法太學有出色的法師。太學學監楚青風是餘州唯一的一位仙長級的道教法師,而且一向與我友善,我們可以連夜派人去請他來。”
“仙長級的法師!”李均不由得驚嘆了,沒想到雷鳴城中竟然還有這樣一位高人,在雷鳴城的時節沒有去拜訪真是可惜了,不過聽華宣的口氣似乎很有把握将他請來,那倒要好好向他請教一番了。
自從向雷魂學習了呼吸吐納之術後,李均意識到,無論是格鬥武者的能力,還是魔法師的魔力,其來源都是這宇宙的根本之力,雷魂稱之為“般若”,因此,如果有機會同這位仙長探讨一下,對于李均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想來是有絕佳的好處的。
于是,李均令陸顯與王爾雷通過苦兒營的聯絡系統,迅速傳出了兩個消息,一個傳向雷鳴城,以華宣的手書請求楚青風立即趕來,另一個則是傳到越人嶺,以李均與姜堂的名義邀請墨蓉前來。這兩個請求,其實都有些冒昧,但在這關鍵時刻,李均也只好處處嘗試了。
“還有,在海中對敵,以弓箭為先,姜堂,這裏有許多夷人居住,能否請他們助我們一臂之力?”安排好後,李均又問姜堂。
姜堂一拍腦門,道:“正是,我把這個忘了,統領,咱們又得去做筆買賣,一起去拜訪此地夷人的長老如何?”
“也好,我們親自去才能顯出我們的誠心。華公子與俞先生也一起去,如何?”
華宣與俞升自然是應允的。這次拜訪成果出乎他的意料,當夷人長老得知身為夷人的姜堂竟然成為和平軍的財務官,而且得到華宣與李均常人、夷人從此平等的書面承諾之後,立即表示全力支持和平軍,從族中招募最出色的弓箭手作為和平軍的輔助部隊,并且派出一只封存已久的大海船來幫助李均。
當然,夷人的貢獻不是沒有其目的的,作為水中民族,水就是他們的家園。蛟精出沒使得他們無法再從事自己熱愛的航海,年輕人可以遠走他鄉去安全的地方航行,但生性戀家的夷人年長者,則不肯離開這裏,雖然也能在近海處捕些小魚,但每當想起遠洋航行,他們就分外覺得渴望——一個夷人一生中如果沒有完成過一次跨洲的遠洋航行,那簡直是整個家族的恥辱。
得到夷人的支持後,李均稍稍有了些把握,在等待仙長楚青風回訊的幾天裏,李均每日都得為了加固城防而奔忙,而城中的商人們則每天都來問他可時出海消滅蛟精,甚至于說出如果蛟精不除所有的約定都作廢這樣的話語。
楚青風是在八天之後的十月三十日中午,才趕到通海城的。随同他來的,包括整個魔法太學的全部師生,這是出乎李均意料的一支寶貴力量,當得知這個消息後,正半躺在床上午休的李均沒有穿鞋就沖了出來。
“青風仙長,你可來了!”見到楚青風後,李均行了個标準的軍禮,然後意識到自己還衣冠不整,急忙穿好鞋子重新與楚青風見禮。
他這原本極為失禮的舉動,在楚青風眼中卻完全成了另一個樣子。如此急迫地想見他,對于此時有些狼狽的楚青風與魔法太學的師生們來說,不亞于雪中送炭,因為,數天前,他們剛剛才被人從雷鳴城中驅逐出來。
原來雷鳴城現在已完全給華宮控制住了,對于在這場流血的政變中立了大功的傭兵們,華宮優禮有加,而一方面對于雷鳴城保衛戰中魔法太學等到傭兵們死傷慘重才出現極為不滿,另一方面忠于華家的魔法太學也是傭兵們進一步控制雷鳴城的眼中釘,因此,在齊光與莫雲龍的挑唆下,華宮借故停發了魔法太學的經費,逼迫這些師生們向他宣誓效忠。對于自尊心極強的法師們來說,這是奇恥大辱,他們寧肯離開雷鳴城也不願俯首屈膝。正這時,收到了華宣寄給衆人的信,他們這才決定投奔通海城。
“這怎麽敢當?”當李均再次向衆人行禮時,楚青風急忙還禮,道:“李統領,我們以後還要多多打撓你們了。”
李均挺起胸哈哈大笑起來:“那些有眼無珠的家夥把魔法太學當作可有可無的存在,但在我李均眼中,魔法太學是無價之寶。以後要多多照顧的,恐怕是我們呢。”
他這句話極是時侯,大大安慰了魔法太學師生們的心。楚青風忽然驚詫地看着李均的龍首頭盔,欲言又止。
安頓好魔法太學的師生們,李均将楚表風引進了自己的大帳中。
“青風仙長,這次請您來,是希望借您之力。”李均開門見山地對楚青風道,雖然只是初見面,他已經感到楚青風深藏不露的巨大靈力,除了那個無法推測的雷魂外,楚青風是李均見過最強大的法師,因此,李均對于他還是有信心的。
“李統領請吩咐。”在華宣的信中只說有事相求,楚青風還不知這事是什麽。
“我們要去消滅海裏的蛟蛇精,需要借助您的法力。”李均将因果說了一遍,又道:“和平軍與通海城,要想自保甚至壯大發展,能否有這海上商路是關鍵,不知青風先生意下如何?”
“原來如此。”楚青風一面聽着李均的借紹,目光卻時不時地掃向他那龍首頭盔,似乎對這頭盔極為好奇。當李均說完後,他微微一笑,道:“降妖伏怪,原本就是法師與武者的責任,千年戰争中,我們将自己的能力濫用到無意義的自相殘殺中去,現在終于能做有益于百姓的事,何樂而不為呢?李統領,我願助你,只不過,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李統領是否答應……”
“仙長只管吩咐。”當聽到楚青風提出要求時,李均內心深處是有些驚詫的,不知這個靈力高深的法師,會提出什麽樣的要求。
“請借李統領頭盔一觀,如何?”
楚青風的要求讓李均長出了口氣,哈哈笑道:“這好辦,我還以為仙長要提什麽很難的要求呢。”一邊說,一邊摘下頭盔遞給楚青風。
楚青風面露微笑,反反複複端詳了那頭盔,甚至将頭盔貼在自己額頭上,口中還念念有辭,良久,他将頭盔遞還給李均。
“奇怪,奇怪……”臉上的微笑變成了疑惑,楚青風搖搖頭,問道:“統領這頭盔從何而來?”
“這是一個越人朋友為我打造的,用的是一只龍之首。”李均回答道。
“看來這個越人工匠是位了不起的魔法師啊……這種工藝,原來現在還有人會。”
楚青風的話讓李均頗為不解,他道:“仙長之意是指……”
“原來統領自己還不知這頭盔的珍貴?”楚青風愕然道,“這頭盔不僅是龍首打造,因而附有龍怒的精神攻擊能力,而且,打造這頭盔用的工具,必然是上古諸神的神器,最奇怪的是,打造者對這頭盔施了一個強大的回複法術,使得戴這頭盔的人即使受傷,也會迅速自愈。”
李均先是愣了一下,這頭盔是在屠龍之役後他昏迷養傷時墨蓉為他打的,但據他所知,墨蓉除了會些越人們常用的魔法技巧外,根本不會任何恢複性的法術,而且他也明白,要讓一件物品帶有魔法屬性,不是一個普通的法師所能做到的,更何況一個略知些魔法的越人少女。
“是他!”李均的意識立刻轉到了雷魂身上,他道:“一定是另一個人施的法,這個人只不過是個普通儒士罷了。”
“普通儒士?”楚青風失笑了,李均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也笑了起來,道:“他的打扮是個普通儒士,但他自稱只要願意,随時都可通過聖賢的評定。”
“我看也是如此,如果此人給我遇上,我倒願拜他為師……”楚青風頗為神往地道。
“這人還有個奇怪的地方。”李均忽然想起一事,這事困擾他很久了,一直也想不出所以然,難得遇上一個仙長級的法師問問他或許會知道,于是,他問道:“仙長可曾見過一個人胸口有着道教太極與釋教卍字圖案的麽?”
“什麽!”他這不經意的一問,卻讓楚青風吃驚不小,“你是說,這個儒士胸口有兩教聖記?”
“正是,怎麽,仙長對此有所了解麽?”
楚青風的臉色變得蒼白起來,道:“難怪,難怪……李統領,我們何時去除蛟精?”
李均知道他有意岔開話題,但既然楚青風不願再提這事,出于禮貌,李均也只能将疑問掩在心底。
“明日。”李均略加思索後道。
大海平靜的時侯,水面上一平空闊,站在甲板上放眼望去,水與天藍成了一片,而船則象是飛翔在天宇之中。
海浪輕輕簇着船弦,不時有海鷗從桅杆上掠過去,象雲彩一樣的帆鼓足了風力,帶動着船航向東方。
随同李均一起上船的除了楚青風、姜堂外,就只有孟遠和一些夷人水手,其餘人李均讓他們留守城中。在海中航行已經有三天了,仿佛老天幫忙,這三天一直是順風。駕船的夷人水手告訴李均說,每年秋冬兩季,神洲東海岸大多數地方刮西風,而春夏兩季則刮東南風,李均對此頗為好奇,但想來想去,也不知是何原理,與楚青風讨論時,楚青風笑道:“春生夏榮,秋枯冬死,生生死死,循還不已。天地間萬物皆是如此,冥冥中似乎有某種東西規定了這一樣罷了。”
“天意嗎?”李均大笑了起來,“我可不相信天意,如真有天意存在,為何天意不向善?”
楚青風愕然瞪着李均,李均這才意識到這不是在同孟遠或鳳九洲說話,而是一位深受道教“知天命、順自然”思想影響的仙長,歉然道:“在下一時胡言亂語,仙長莫怪。”
楚青風搖搖頭,微微一笑,心中卻隐隐生起一絲不祥的預感,這個年輕的傭兵統領,如此蔑視天意,甚至質詢天意,恐怕會遭受天意的懲罰。
似乎就是為了證明楚青風的預感,片刻之後夷人水手便緊張地沖進船艙中,道:“李統領,看到龍吸水了,馬上有風暴,怎麽辦?”
李均不但不害怕,反而興奮起來。無論如何成熟,年輕人酷愛冒險的天性仍讓他的血沸騰不已,只要不暈船,他以為海上也沒有什麽好怕的。因此,他快步沖出了船艙,問道:“哪兒龍吸水?”
水手們倒沒有他這麽興奮,相反有些畏懼,一個水手指着東方天際,道:“那裏,看,龍吸水!”
李均放眼望去,只見三條細細的氣流在遠方旋轉,氣旋的一端接着烏雲,另一端連着大海,海水被這氣流吸起直沖上天,而且,這細流似乎越來越大,正在飛快地接近他們的船。
“你們說怎麽辦?”好奇歸好奇,李均還沒有好奇到忘記自己在海上是外行的地步,他将處置的權力交給了更為熟悉海上生活的夷人水手們。
“下帆!”水手們的喝喊聲此起彼伏,大夥都緊張地忙了起來,倒讓李均覺得無事可做了,于是他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龍吸水之上。只不過片刻沒有注意,他發現龍吸水連他們更近了,開始看的只是細流,而現在已經是一個巨大的旋渦了。
剛才還是萬裏晴空,現在則已經烏雲密布,仿佛黑夜提前到了一樣。隆隆的雷聲在半空中響起,暴躁的海風開始呼嘯,海鳥都不知躲藏到哪裏去了。周圍的海水也激蕩起來,沸騰的海水将船時而抛起時而摔下。令李均懷疑船是否會在浪尖被摔碎。而且,随着船的颠簸,暈船的感覺又光臨到李均的身上,讓他不得不躲回船艙中。
昏昏沉沉中,李均只聽見外面全部是嘈雜的聲音,船颠簸得如此厲害,以至于他不得不用繩子将自己綁在地板上才能躺得住,當然,最難受的還是暈船帶來的頭痛欲裂與惡心嘔吐感。有許多次,李均甚至以為船就要沉了,自己也要随着船永葬海底。
過了不知多久,一個夷人水手神色緊張地進了他的船艙,道:“準備棄船,統領,船漏水了。”
李均大吃一驚,解開縛住自己的繩子,急忙來到甲板上,這時,全部的水手與船員,都在甲板上會齊了。
“上小船!”夷人水手熟練地将捆在船舷上的兩只小船扔進海中,然後一個個從船上跳了下水,在風雨中仍輕松地爬上了小船。孟遠與李無則面面相觑,兩人都不會水,跳下去有極大可能再也浮不起來。
“快跳!跳啊!”姜堂在下面焦急地叫道。
“可是,我們不會游泳啊。”李均躊躇着道。
“沒關系,快跳!”姜堂的催促對于李均與孟遠來說沒有太大的效果,最後,還是楚青風解了圍。
他站在李均與孟遠身後,大聲道:“閉上眼,屏住呼吸,我用法術将你們帶過去。”
二人如約而做了,但楚青風所用的法術,不過是在身後推了二人,讓他們跌落在海中罷了。兩人又驚又怒,在水中掙紮時,發現自己如果不呼出胸中的氣,竟然就不會一直沉下去。
但不可能永遠不呼吸。當他們臉給漲得通紅的時侯,夷人水手已經游了過來,揪住兩人,将他們拉上了船,而這時,楚青風已經在小船上笑吟吟地望着他們,他身上連濕都沒濕。
也來不及責罵他,一個巨浪掀了過來,夷人們奮力地用小槳将小船劃開,他們的大船被這個巨浪抛上半空中,被折成了兩斷,很快就沒海浪所吞沒,除了一些零碎的東西,什麽也沒有浮起來。
李均的臉也不由得變了顏色。大自然的力量是如此強大,人就算有再大的靈力,在它面前似乎也是微不足道。
“這下麻煩了,食物與淡水,全都在船上。”孟遠近乎呻吟地道,小船上颠簸得更加厲害,暈船也就更為嚴重。
李均苦笑了下道:“反正現在我們什麽也吃不下。”
忽然,一個夷人高聲唱了起來,緊接着,所有夷人都應和着他,一齊唱起一首歌來,歌聲粗犷豪邁,李均與孟遠不由得側耳傾聽。
“莫道此行多波折,人間何處不風雨。”夷人們唱着唱着,最後便是反複在詠嘆這一句。在他們不斷的重複之中,艱難困苦似乎遠離李均他們而去了。
“船,一只船!”夷人水手忽然大聲叫了起來,驚訝地指着前方,李均運足目力望去,隐約看見一朵白帆緩緩向自己這邊行來。
這已經是他們棄船逃生的第三天了,天氣已經好轉,海面上又是晴空萬裏。夷人水手用各種方法從海中捕來魚,大家聽生魚才支撐過來,好在魚體內就有水份,因此幹渴一時半會還無法威脅大夥。
“看來我們有救了。”李均道。
“這買賣離我們還遠着呢,至少還有大半天的時間。”姜堂道,“如果他們沒看到咱們,咱們也不過空歡喜一場。”
“咱們得努力讓他們發現我們。”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說話的楚青風身上,楚青風皺了皺眉,道:“看我做什麽?”
“仙長,你有沒有一種法術,能在空中燃起火的。”想起雷魂的火球魔法,李均問道。
“正是。”楚青風微笑起來,難怪衆人都看着他,這種情況下,也只有他們神奇的法術才可能創造奇跡。
他撚指為訣,在空中劃出幾個符,口中不停念着禱文,片刻後,一團紅色的火在空中燃了起來。夷人們快活地道:“好,不愧是仙長啊,大夥再加油,早點同那艘大船會合來。”
那艘大船似乎發現了衆了,微微調整了下方向,筆直地沖着這兒來了。楚青風松了口氣,停止了禱文,火團也随之消失了。
李均站在小船的後方,忽然覺得小船劃得實在太慢起來,他盤膝坐下,微微調息了會兒,然後用力向船後海水揮出一掌。他的靈力極強,這一掌推動下,小船速度幾乎增加一半,孟遠看了頗覺有趣,在另一艘船船尾也試了起來,二人比賽一般催動小船前行。
即使是這樣,也用了足足兩個多時辰,他們才同那艘大船相遇船上垂下了繩梯,衆人一一爬了上去。
“多謝各位相救。”李均行禮向對方道謝,對方船長沒有還禮,只是冷冷哼了聲。
心中頗為奇怪,但別人救了自己,李均也不好說些什麽。擡起頭來同對方的船長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目光都凝結了下來。
“真是奇怪的買賣。”姜堂一會兒看看李均,一會兒看看對方的船長,這兩人雖然長得不一樣,但兩人年齡、身高、體形都相仿,更重要的是,兩人身上卻有種相同的氣質,這種氣質,讓兩人不由自主地相互吸引。
“你們是什麽人?”對方船長似乎厭倦了與李均的對視,大聲問道。
“一群冒險者罷了。”李均不想讓對方知道得太多,他反問道:“請問恩人您是做什麽的?”
“和你們一樣。看你的服飾,是傭兵吧。”對方一眼就看出了李均的身份,又把目光轉向楚青風,道:“原來還有位仙長,你們這群冒險者的目标不小啊。”
楚青風默默行了個禮,沒有作聲,他從這個年輕的船長身上感覺到強大的靈力,這靈力,只有李均或許能與他相比較。當初見到李均時,他已經很驚訝了,與孟遠那樣通過苦修得來的靈力不同的是,李均與這位年輕的船長,靈力似乎都來源于某個機遇。
年輕的船長又将眼睛轉向孟遠,微微笑了一下。他這一笑象陽光一般燦爛,李均這時忽然意識到,他是一個非常英俊的男子。
年輕船長向孟遠點點頭,道:“好一員勇将!”
孟遠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恭敬地行了個标準軍禮,對方既然看出自己是一員武将,就不能用尋常人的禮節來對待了。
那年輕船長的目光從夷人們身上匆匆掃過,最後又回到了李均臉上,兩人再次四目相對,但只是一觸即移。
“你有一群很出色的屬下。”看來看出了李均與衆人的關系,年輕船長點頭道,言語間似乎有些羨慕。
“不敢,他們不過是我的朋友。恩公您的屬下才非常出色。”
姜堂早就看到,年輕船長身後一直沉默的一群人,他注意到其中既有全身盔甲的戰士,也有穿着長袍大氅的法師。如果他是李均或楚青風這種對靈力感覺非常靈敏的人,就會知道這群人的能力是極為強大的。
“看來,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我是來收拾那條蛟蛇精的,你們也是如此吧。”年輕的船長平靜地道,語調平靜得幾近冷漠,但看他那端正的姿态與說話時的風度,他必定是個受過嚴格教育的世家子弟。
非常有風度地點了點頭,年輕的船長自顧自地說:“先請做下自我介紹吧。”
“在下李均,這是楚青風仙長,這是孟遠,這是姜堂。”李均一一介紹了己方的人,畢竟是對方救了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失禮。他在心中告誡自己,卻不知自己在這位年輕船長面前,不由自主地産生了一種拘束的感覺。
“我是淩琦。”年輕船長說了自己的名字,但沒有介紹自己的手下,然後微微一笑道:“無論你們是不是來收拾那條蛟精的,既然你是傭兵,我們不妨來做筆交易吧。”
聽到交易兩個字,姜堂耳朵豎了起來。李均猜出對方的意思,道:“淩公子請說。”
“我雇你們同我們一起除掉蛟精。”淩琦的話中沒有絲毫動搖,似乎不容李均反對。李均還沒有出聲,姜堂先發了言:“不好,那蛟精的買賣我們已經定了下來,我們自己就足夠收拾蛟精了。”
“我們也足夠收拾蛟精了,用不着這些人。”淩琦手下一個戰士大聲道。
“嗯?”淩琦哼了聲,那戰士立刻閉嘴,悄悄退了一步,李均也用嚴厲的目光制止姜堂,姜堂臉上雖然露出一絲懼意,但嘴中卻沒有停下。
“合作可以,最多五五分,這筆買賣大家一邊一半。”
“呵呵,原來如此。”淩琦笑出聲來,側頭看向李均,李均無奈地苦笑了,當初将姜堂騙來當財務官,原本答應了他有關收支方面的東西由他說了算的。
看到李均以苦笑認了,淩琦道:“那好吧,如果不是我等錢用,原本可以将全部財寶都留給你們。”
“如果不是我們也等着錢做買賣,我們也可以将全部財寶留給你。”姜堂在心中默默嘀咕着,但嘴巴上卻沒有說出來。
于是,互相好奇也互相都不信任的雙方,達成了一個短暫的同盟。日後雙方再次同盟,則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閣下,為什麽會讓這群人加入?”當李均他們被帶去安頓後,一個屬下問淩琦。
“這群人很有點意思,也許對我有用。”淩琦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冷笑,似乎一切都被他玩弄于指掌之中。
淩琦的船上,掌舵的也是夷人。但這些夷人個個沉默少言,無論姜堂如何去套近乎,也得不到什麽回答,似乎他們在畏懼什麽。
如果不是他們的駕船術确實高明的話,姜堂甚至都要懷疑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夷人了。在他們的控制下,這艘大海船靈巧地穿行于波浪之尖,技藝之高超,讓李均船上的夷人也不得不佩服。
在海中救起李均他們已經兩日了,這兩日來,李均再也沒有見到淩琦,這